第2章 磨墨
该说不说，这位大爷倒是面面俱到，阖府上下倒是收拾地非常妥帖，只等老夫人搬过来。阿月跟在老夫人后面，服侍她换了衣裳后便与她一起去了前堂，一进去，就看到周家小姐和大爷相谈甚欢。
说道这里，阿月倒是想起来了，周府人丁稀少，听说周老夫人颇有些手段，周老爷年轻时风流，成亲后愣是没有纳一个妾，饶是周老夫人只有一子一女，周老爷也是恪守男德，行为上端端正正，虽然是有些不思进取，导致周家比之从前没落了不少，但作为男德典范，周老爷和周老夫人也是一辈子恩恩爱爱。呃，这当然是她听说的，至于事实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老夫人自然也是喜闻乐见，说起来，自儿子去长安城为官后，他们一家团聚的日子那是少之又少，如今可以欢聚一堂，自是可喜可贺。阿月扶着她坐下，老夫人哀叹道，“到底是年纪大了，身子骨不中用了！”
周嫣然向她眨巴眨巴眼，一脸的娇俏可爱，“娘，您瞎说什么呢？您身子骨可硬朗着呢，别没事吓唬自己！你说是不是呀，大哥？”
周崇礼一脸宠溺地朝她笑了笑，“嫣然说的是，要是娘还不信，明天我请宫里的御医为老太太把把脉，好安一下您的心！”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那可是御医呀，他们周家到了这一脉，可算是有大出息了，老夫人一笑，众人也都跟着庆贺，一旁的常嬷嬷可谓是无孔不入，当即便拍马屁道，“如今大爷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一个御医自然是不在话下，老夫人您可就等着享清福吧！”
老夫人笑得更灿烂了。
然而，此刻阿月却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说拍马屁吧，人家把该说的都说了，她还能说些什么呢？算了算了，这功劳不占也罢。也是奇怪，她平常对着老太太拍马屁，那可是一拍一个响，可对着这位金光闪闪的大爷，她愣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真是奇了怪了。
阿月收回目光，余光突然瞥到周家大爷身上，一瞬间，空气真的尴尬极了，当然这属实不关她的事，她也就随便看了一下，哪能想到大爷也盯着她呢，阿月几乎是瞬间就移开了目光，低着头看向地面。
“我说阿月呀，平日里就数你最能说会道了，今日怎么哑巴了，难不成是被这偌大的府邸晃了眼，吓傻了？”周嫣然拿着帕子，捂着唇角笑道。
我的大小姐，您非得在这个时候为难我吗？阿月心里暗叹，可她还能说什么，就可劲夸呗，“小姐说的是，奴婢还没见过这么大的府邸呢，惊讶地都说不出话来了，奴婢见识浅，小姐可别嘲笑奴婢了！”说完，她一脸巴结地朝几位主子笑道，老太太听完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然后，她就偷偷瞧了大爷一眼，天地良心呀，就那么一眼，发现大爷还在盯着自己，目光一寸寸从自己面上逡巡而过，像是把自己看穿了，天爷呀，她又不是什么犯人，这么盯着她干嘛，太吓人了，阿月顿时一阵头皮发麻，暗自嘀咕道，别看我，别看我。
感受到注视自己的那寸目光移开，阿月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听见他说，“你倒是能说会道！”
阿月瞬间反应过来，立即赔笑到，“大爷说笑了！”
这下子，老夫人是反应过来了，常嬷嬷倒是有些尴尬，刚刚自己嘴皮子磨破了也没讨到这位爷的一句夸赞，阿月这个死丫头倒好，一上来就魅惑大爷，真是妖精手段。常嬷嬷暗自咬牙唾弃。
气氛属实有些尴尬，偏偏周嫣然可劲逮着阿月调侃，“大哥，你不知道，阿月可厉害了，写得一手好字，娘还经常让她抄佛经呢，而且呀，她还通乐理，也会烹茶，好生能干呢，怪不得娘这么喜欢她！我向娘讨要她，娘还不许呢！”
“你这丫头，你想要的，娘什么时候没给，再说了你要想让阿月干什么随时吩咐就行了，娘什么时候拦过你？忒不讲道理！”老夫人点着她的脑门，佯装生气调侃她。
周小姐于是努努嘴，不再说话了。这倒是把老夫人和大爷看乐了。
“好了，这也到时辰了，要不咱们传膳吧？”老夫人开口说道。
“好呀好呀，刚好我也饿了！”周小姐瞬间兴奋起来。
管家低头哈腰上前，“老夫人，大爷，小姐，膳食已经准备好了！”说着，挥手让那些人进来，一群丫鬟鱼贯而入，瞬间摆了满桌。众人围坐在桌前，说说笑笑。
阿月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有些伤感，她的家人又在哪呢？
服侍完老太太用膳，又伺候她梳洗过后，阿月就换了班，准备回去睡觉。
“阿月姐！”阿善远远点着灯冲她喊道。
“阿善，你怎么来了？”阿月快步走向她，见她一脸巧笑倩兮，“阿月姐，我给你留了吃的，折腾了一路，又忙了一天，你一定很累吧！”
阿月心中顿时暖暖的，“我们阿善这么好，以后谁娶了你可就享福了！”还好，自己也不是没有家人，这不，她还有阿善不是吗？
“阿月姐，瞎说什么呀，这哪跟哪呀？”阿善顿时面上一红，姿态都有些扭扭捏捏了。
在此刻，忙碌了一天的疲倦瞬间消散，阿月捏了捏她的脸颊，肉嘟嘟的，看起来好生可爱，“我们阿善真好！”
“那还不是因为阿月姐好，好了，阿月姐，你饿不饿，赶快吃点东西吧！”
阿月笑着回应道，“我的阿善呀，我在老夫人跟前侍候，还能饿着不成，你怎么傻乎乎的？”阿善一拍脑门，顿时反应过来了。
“好了好了，你前几天不是说要学写字吗？老夫人今天赏了一套上好的墨宝，我现在就去教你！”
“啊，我能学会吗？我这么笨，阿月姐你不会嫌弃我吧？”阿善一脸担忧。
“谁说我们阿善笨了，我们阿善聪明着呢，放心，有阿月姐教你，保管你学得会，不光是写自己名字，阿月姐还会教你学很多东西，读很多书，等我们以后有机会了，我们还可以去很多地方，看遍这世上的风景，吃遍世上的美食！”
“真的吗？”阿善一脸憧憬，不知怎么的，或许别人说这话，她会觉得是在蒙她，可是阿月姐说的就让她很是信服。
“当然是真的，不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们先学写字！”阿月刮了刮她的鼻尖，心里想着，这些日子的封赏，银钱可是赚了不少，等到时候了，一定要带阿善出去走走。
“好呀好呀！”阿善欢迎雀跃地答应了。
等到她们的身影渐行渐远后，周崇礼才和小厮从一旁的阴影处走了出来。
“观言，你说这个阿月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些的？”周崇礼开口问道，目光所及之处是她消失的地方。
观言把头低得更低了，恭恭敬敬地回答，“奴才查到，阿月姑娘是被刘管家买回来的，之后病了一场，忘记了很多事，本来刘管家为了以防万一想要把她赶出去的，可她颇得老夫人和小姐的喜欢，行事也规规矩矩的，所以才作罢！不过管家派人查过，倒是没发现阿月姑娘身世有什么不对，约莫是哪户人家遭了难，所以才意外到了周府！”
良久，等到观言脖子都有些麻了，他才听到上面传来一道声音，声音低沉，带着些难以言说的感觉，“再派人去查查！”
“是！”
等到阿月教会阿善写她名字后，天色已经深了，月亮高悬，月光透过窗缝洒落地面，烛光摇曳，照亮阿善的字迹，歪歪扭扭，像虫子一样，可是她却学得认真，一笔一划，也没有喊过手疼，阿月笑了笑，对她说道，“好了，天色已经深了，赶快休息吧，这事不可一蹴而就，嘚慢慢来，今天先休息，明天再写！”
“好，”阿善乖顺点头，然后笑得有些勉强，“阿月姐，真羡慕你，你什么都会，不像我，写个名字还要这么半天，真笨！”
“啊！”阿月敲了一下她脑门，她大喊出来，“你干嘛呀，本来就不聪明，再敲都傻了！”
“我说你呀，还想一口吃个大胖子，你这样已经很好了，我看呀，要是你从小就这样学起，不一定比那些状元郎差呢？”
“真的吗？”
“当然了，阿月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阿月姐真好！”
月光如屑，照亮屋内的两人。
之后阿月的生活逐渐忙碌起来，除了伺候老夫人，平日里还要教阿善写字，不过阿善也很聪明，学起东西来很快。
不过，也有些不一样的，不知道为什么，阿月总觉得大爷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像是探视，又像是想要确定什么，有时候，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犯人一样，让人害怕，有时候又会一脸意味不明地对她笑，阿月捉摸不透他的意思，总之，让人瘆得慌。而且，老太太也奇怪，待自己比从前亲近了好些，甚至频频和小姐开自己玩笑，更有甚者，直接在大爷面前调侃她，大爷也总会笑着回应。
不知为什么，阿月的心里越来越不安，直到在白日里，阿月奉老太太命请大爷过去一叙，大爷刚好在办公，只说不急，也没说让她走，阿月就一直站在一旁等待。
“愣着干什么，过来磨墨！”大爷声音不似平日里那么低沉，倒是缓和了许多，让人瞬间不那么局促不安。
阿月毕恭毕敬上前，倒了点水，拿起墨棒，轻轻研磨。
不知不觉间，周崇礼停下手中动作，只静静看着她，偏偏阿月当时还没发现。
“墨磨得不错，墨色均匀，手也稳！”他突然凑近阿月，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阿月心跳瞬间停了一瞬，墨棒差点从手中滑落，然而，他却没有在意，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轻轻研磨，“刚说你稳，就急躁了，怎么这么不禁夸？”他看向一旁惴惴不安的女子，唇角微微弯起，眼中点点笑意，分外明显。
阿月使劲把手挣开，他也没强求，阿月心下拿不定他是什么意思，于是催促他道，“老太太还在等着大爷，大爷如果处理完了手中公文，就随奴婢前来吧！”
听到阿月的话，他不怒反笑，只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看得人心里发凉。少顷，阿月听见他说，“你倒是胆子大！有点意思！”声音又恢复以往的低沉。
“走吧！”他放下手中墨棒，朝阿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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