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宫里的嬷嬷在教导人这一方面很是厉害，尤其是太后身旁的女官，因为是奉主子的命令，无论是对待妃子还是对待高官女眷时都不会有丝毫留情。

        方才被安排了教习嬷嬷的鹿渺渺率先体验到了威力，蒲扇般的大手扇过来的一瞬间，之前所想的一切都直接化为了乌有，脑子嗡嗡地几乎要碎裂开来。

        等到十五个耳光不偏不倚地全部受完，她的脸已经完全肿了起来，疼得甚至稍稍一牵扯都无法忍受。

        偏生太后此时还再度发问，让鹿渺渺把之前所说的再次叙述一遍，鹿渺渺哪里还有心思去纠缠添油加醋，简单将从二姨娘那边听来的给说了就算是过去。

        已经回到席间的牧晚亭从始至终都是从容不迫地看着她，也不急于辩解，直至太后唤自己起身才冷静道：

        “回太后，若按照渺渺所言，臣女在乡下的确是与男子有过接触。”

        此言一出，饶是大盛朝对女子相对宽容，一些高官贵臣不由都对她稍稍侧目，只是误会很快就在牧晚亭毫无拖泥带水的言语里化解。

        原来是乡下的一名男孩患了病，求药求到她的丫鬟面前，牧晚亭就将医治脸上疾病的方子开给了他并当面嘱咐。大盛朝没有女子不能露面的传统弊俗，只要是有丫鬟在场，光天化日之下自然没什么，更何况牧晚亭的出发点是救人。

        太后看向牧晚亭的目光愈发柔和。

        但在座的宦海浮沉，无一不是人精，从刚才两个小丫头的只言片语里已经能联想到宅院里的种种。鹿渺渺一个小丫头不可能会对已经去乡下养病的牧晚亭行踪知晓清楚，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家中有人在监视她的言行举动了。

        想到这里，诸多目光皆是悄然看向坐在牧志明身后的二姨娘，二姨娘垂着头不敢言语，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心中对鹿渺渺则是又气又恨。

        她只知道隔墙有耳防着其他姨娘，却没料鹿渺渺竟然敢偷听！

        就在二姨娘盘算着之后要如何教训鹿渺渺时，抬头却见牧志明的脸色也不好看，那股怒火并未朝着罪魁祸首鹿渺渺，而是朝她的方向射来。二姨娘顿觉委屈却又不敢朝牧志明泄愤，头缩得像个鹌鹑，连带着坐在身旁的牧曼青都矮了一截似的。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牧晚亭心中轻笑。

        前世兄长父祖都喜欢鹿渺渺，怜如心上月，可那些姨娘却都同仇敌忾地厌恶着，甚至比厌恶牧晚亭这个嫡女更甚。在她们的心中，牧晚亭虽是嫡出，名正言顺却不受宠，相比之下当然是鹿渺渺得到的宠爱莫名其妙。

        丞相家这边的明争暗斗平息了片刻，那边就有其他家的公子小姐送上寿辰礼，或是书画或是琦珍玉石之类的稀奇玩物，太后在宫中多年早就见惯了，唯有恒亲王世子江沧澜送的东海红珊瑚晶莹剔透，鲜红似血，惹得太后咧嘴笑了笑。

        江沧澜与太子盛檩枫是儿时玩伴，两人趣味相投，只是一者心机深沉一者玩世不恭。江沧澜生得一副玉树临风好模样，回身时一笑不知勾了多少待字闺中的小姐神魂颠倒，自己却宛如无事人一般。

        但几乎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是，江沧澜余光不动声色在鹿渺渺脸上瞥过，鹿渺渺似乎也毫无察觉。

        这位放荡成性的公子哥只为她一人倾倒，也不知是不是系统先生所说的“女主光环”。

        不论怎样，宫宴依旧在紧锣密鼓地安排着，小辈当中最先奉上表演的是太子盛檩枫。

        盛檩枫比牧晚亭大三岁，刚刚十四，眉眼初初长成，剑眉星目已经有了隐约锋利的轮廓。与在后花园时对鹿渺渺的粗暴不同，太后面前的少年眉眼恭顺，两手握着的毛笔相较一般更长，竟是以笔为剑起舞，在下人早就备好的画卷上甩墨题字，尽管如此也分毫不差，没有多余的墨水脏污。

        台下登时一片叫好应和声如排山倒海，也不知是真心觉得表演好看还是在随流附和。

        牧晚亭咬了口蒸得软糯甜香的红豆玫瑰酥，一边看着盛檩枫的表演，一边偷眼看向正襟危坐的丞相父亲与强自欢笑的鹿渺渺。

        要她说，太子殿下的表演虽然精彩，相比起之后的戏码可就少了点乐趣。

        丞相的地位算来在皇族之下万人之上，在盛檩枫和其他的几个皇子表演完之后就是牧崎和鹿渺渺，早在牧崎上去时，鹿渺渺就已经悄无声息地下去更衣，因为人小，也没什么目光注意到。

        鹿渺渺的这段表演，在前世的京城中流传了很长时间，后来甚至在口口相传中成了胜似“貂蝉拜月”之姿，也不知名列四大美人的貂蝉同不同意。

        说是新奇，其实也就是在衣服上沾了蜜水再放蝴蝶，彩蝶纷纷起舞，脚上踩着、裙子上涂着的蜜离得远看不清，恰好足够她在地上抹出个“寿”字来，让太后特别喜欢。鹿渺渺年纪轻轻却一舞成名，把这当成了传奇恨不得写成话本装裱在屋内挂着，自然不肯把当时的失误闹剧与旁人说。

        前世牧晚亭因为得了病没能来参加，后来再知道是经过鹿渺渺本人兴高采烈描述的，不过她后来是从太傅夫人的口中得知过另一版本，算来可没那么美妙。

        思虑中，牧崎的表演已经快要结束，换好衣裳的鹿渺渺这才从另一侧偏门行色匆匆而来，气息都有点发喘。刚刚来得及站稳，太后身旁女官就叫到了她的名字，鹿渺渺忙打起精神走上前去。

        初春的寒风依旧陡峭，鹿渺渺却穿着一袭轻薄衣裙，冻得小脸都有点发白，但笼在胳膊上的纱却美感十足。身姿娇小的少女朝众人抛洒笑靥，片刻后起舞翩翩，神态瞬间自然起来。

        她的袜底涂了蜜水，随舞步踏过，就有初春时饿得发慌的彩蝶寻味而来。多数人都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新奇的鬼点子，不由喝彩，尤其是江沧澜，难得耐下性子来认真看姑娘家这样的柔软舞蹈。鹿渺渺视线扫过四周，心里愈发得意，长袖曼舞，在轻盈的歌声里更加自如。

        但悠扬的丝弦乐里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夹杂了别的声音，虽然细微，却成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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