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012
鹿渺渺说的正慷慨激昂，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太后已经逐渐沉下来的脸色。待到“不干不净”几个字说出口时，原本还兴致勃勃的太后神色更是如蒙上了一层黑云。
“呵。”
随着一道清冷笑声响起，皇帝座下不远处的一名梳着青鸾朝仙髻的女子在侍女的搀扶下徐徐起身，水葱般的指尖对准鹿渺渺遥遥一点。
她饶是在乍暖还寒的初春季节也穿得单薄，娇媚慵懒的模样说起话来却是吐字如刀：
“在太后的生辰上说什么‘不干不净’、‘受到影响’，这姑娘模样不大胆子倒是不小，还真不怕闪了舌头。”旋即如烟般的秀眉一挑，厉声喝道，“丞相家的姑娘也是好大的胆子，胆敢在太后面前出言不逊！”
“童言无忌，不当回事，就连母后都还没说什么，怎么丽贵妃你激动成这个样子？“
皇帝下首的另一名身着九阳朝凤玫瑰金宫装的女子忽而淡淡出声截断，在鹿渺渺惊慌的神色中稍稍给了点安抚，可随后又道，“从宫中请个教习嬷嬷指点着规矩也就是。”
“汀兰，你去给这位姑娘挑个合适的嬷嬷，到时候等宴席散了跟着回去。”女人似乎并没有只是嘴上说说的意思，目光从容扫过已经背上溢出冷汗的牧志明，“丞相没有意见吧？”
“回太后、皇后娘娘、丽贵妃，臣教女不当自当有罪，多谢皇后抬爱赏赐，微臣替侄女渺渺谢过皇后。”
相传后宫之中丽贵妃与许皇后呈两足鼎立之势，前朝后宫的关系盘根错节，牧志明前段日子就还被丽贵妃的母家拉拢过，但一时间犹豫不决就没定下，今天借题发挥应当是想要逼迫他快些站队。
而许皇后手握太子这一砝码，如坐山之虎般不容小觑。丽贵妃和许皇后的身后分别是三皇子与太子，看似太子继位的可能性最大，但时而朝中又有风倒向同样能干的三皇子一派。
牧志明哪里想到能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在看到太后脸色骤变的瞬间心脏吓得险些都从嗓子眼里跳了出去，听着哪里有不应下的道理。
待到躬身再回到位置上时已经是汗流浃背，望向鹿渺渺的目光也难得带了浓浓愠怒。
鹿渺渺自知失言，可更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一向都非常准确的剧情在这个时候会出了那么大的纰漏，原本的信心都轰然碎裂开来。
而偏生在这一番闹剧过后，太后却没有这么轻而易举将此事揭过的意思，只眯着眼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鹿渺渺，眼中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涌。
“你倒是说说，这方子是什么个‘不干不净’法？”
她看向牧晚亭的目光倒是柔和不少，对待两人的态度堪称是天差地别，柔声先让牧晚亭坐在一旁休息。
牧晚亭不客气地应了。地上哪怕是驼绒地毯跪久了也会觉得腰肢酸麻膝盖发痛，这样的“福气”还是一身硬骨头的鹿渺渺更适合享受，她反正是承受不来的。
【剧情发生了改变。】
“牧晚亭成功用自己的方法避开了把被调换的玉颜膏呈现给太后，并且获得了太后的欢心。相反，鹿渺渺却因为皇后和贵妃的煽风点火而受尽屈辱。”
“丞相府是大户人家，数不尽的肮脏事态诸多都沉淀在过往的灰烬中，随着无言的岁月一同完全流逝。鹿渺渺的不畏揭发让几个高座上的人都很是恼怒，她们试图捂住最后的遮羞布，因此对鹿渺渺痛恨万分。”
“少女傲然笔挺的脊背像是大雪压不跨的青松，纵然瘦弱，但还是吸引到了两人的注意。庄凌的目光紧紧盯在她的脸上，原本枯寂无神的眼中微微泛起了波澜……”
原本有气无力垂着脑袋的鹿渺渺猛地昂起头来：
“太后娘娘，这个方子本是来源于晚……牧大小姐当时在乡间养病的时候得到的。我府上的二姨娘在听牧大小姐说要献给太后，就去乡间特地查找了一番，想看看是否有误。可是——”
鹿渺渺鼓起小脸，用一副很是为难的目光看了眼坐在一旁已经抓起糕点来不紧不慢吃着的牧晚亭，羞赧在她的脸上结成浓浓的红晕。
“二姨娘说，这方子是大小姐从一个男人的手中得来的！”
牧晚亭放下手中被咬掉一块的绿豆糕，一双眼睛饶有兴致地盯住了鹿渺渺，神色却丝毫不见任何的慌乱，仿佛在听着的是旁人的事情。
在场的无论是朝臣家眷还是皇亲贵族都是从那样的时候过来的，从两人的神态基本也就能分辨出孰是孰非。太后无波无澜的眼神已经让鹿渺渺明白了自己开场就处在了不被信任的那一方，只是如今已经骑虎难下了。
鹿渺渺咬咬牙。这话她是从二姨娘那边亲耳悄悄听来的，她有自己是非的判断，决计不会有什么错漏！
“太后娘娘，臣女说的应当是句句属实！”
随着她最后一句话近乎声嘶力竭地喊出，大殿内的声音却低寂到落针可闻。歌伎停止了歌唱，袅袅乐声也不知何时已经歇止，余下的唯有她的那句话在殿内些微的回旋。
大理石的地面上饶是铺着驼绒，跪久了总也觉得有些疼。尤其是在皇家的面前须得昂首挺胸，哪怕膝盖跪地上身也得笔直，久而久之难免脱力。
鹿渺渺从一大早起来就没吃什么东西，此时腹中饿火中烧，犹豫着正准备开口问太后是否能恩准起来说话时，才终于听到居高临下的那位轻轻一声：
“说完了？”
得到肯定答复的太后懒懒一拂袖，风韵残存的苍老眉眼间满是不耐，甚至连目光都懒得放到她的身上，就斩钉截铁对着旁边的女官道：“掌嘴十下。”
鹿渺渺瞬间变了脸色：“太后娘娘！”
“十五。”
她立刻噤声，不敢继续喊冤，只是一双大眼睛里蒙上了清凌凌的泪水，在老嬷嬷的大手捂住嘴的瞬间落了下来。
此时此刻，坐在席间的牧崎终究是不顾老太君的眼神制止，忍不住起身上前，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
“渺渺童言无忌，还望太后三思！”
见太后就快要动了真怒，皇帝连忙一拂袖，示意歌舞继续，身旁的小太监又快步上前去把求情的牧崎给拉回了座位。
再度响起的乐曲声掩盖住外殿“啪啪”扇耳光的声音，但等到鹿渺渺双眼浮肿地回到座位上时，所有人还是都看清了她脸上的红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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