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两个人（二）
哀鸿遍野。
一楼二楼中，有丧失行动能力的病人，在地震来临时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大多数都是老人，很多老人的病患第一时间就跑到了医院外面，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女逃离，自己则是尽量蜷缩在这一尺平方的小床上。
刚开始还算好，地震并不是很凶猛，只是轻微地摇晃，依然带给了这些从来没有见过地震的老锦天人足够的震撼。他们被这些动摇吓得颤抖不已，心脏不好的病人用手掌使劲地摁压着胸口部位，只为了让心脏少一点膨胀和异动。
大口喘气，虚汗淋漓。
床铺很快就被汗水浸湿，而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连自己翻身都做不到。
看着墙体开裂。
看着地面被震开一道又一道裂隙。
他们的眼球鼓动，嘴里的呓语是对这个世界的不舍。
有能够缓慢移动的老人，下了床，还没走几步就被摇晃来摔倒在地上，插在手上、肚皮上的针管扯落一地。他躺在地上，一圈又一圈翻滚着身体，活像被扔到陆地上的鱼。剧痛折磨着他的身体，而喉咙的年老损伤却使他没法叫出来稍稍缓解疼痛。
砰！
几块碎掉的水泥块从天花板上坠落，犹如死神降临，直接把一张病床砸塌下去。
床体被砸烂，支架四分五裂，上面的人也未能幸免，直接昏迷在了一片狼藉之中，绑着绷带的伤口，鲜血不停地汇股流下，把单薄的病号服染得深红。
“啊...啊...”
一个病人睁大眼睛，无法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他的嘴巴微张，只能发出无妄的痛苦喊叫，然而周围的人都已经悉数撤离。一根长长的钢筋径直刺穿了他的腹部，那种疼痛就仿佛被千万根锥子扎入指尖，然后再往墙壁上使劲一戳的感觉。
“不...不...”
眼泪从眼睛里流淌出来，然而终究没有流淌多久，他的脸色就灰暗了下去，腹部的大出血，让整个病床浸泡在血水之中，床单也被完全覆盖了颜色。
这仅仅是几个人的惨状。一楼，二楼，三楼，到处都是这样的病人。行动困难，年老体衰，顺畅呼吸都成为问题，这场不知何起的自然性质的灾难让他们提前面临了死亡。
然而，仅仅是他们心中的自然性质。
女鬼看呆了。她看着自己面前的米路，对方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头发，却在不停地发笑，笑声简直比自己的还要毛骨悚然。
“你在干什么？！”
她看着米路操控着能力，把几乎所有活着的人或活埋、或用钢筋戳穿、或直接来了个灭顶之灾，千斤重的碎石块毫不犹豫地把对方的脑浆砸碎出来。
尸体的碎块、血液的弥漫，在她的眼里仿佛盛大的舞会晚宴，米路跪在地上，控制不住地笑着。
“不是说好了，就杀刘贯德一个人吗？！我去了，没办法！”
女鬼猛地走过去，然而她的身体却从米路的中央穿过，根本没办法碰到。
“什么没办法？”米路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扭过头去，笑着问道，表情却像是在哭。
“我把他心脏都戳穿了，一点血都没流！”
女鬼回答着，但是下一刻却倒吸了一口冷气。
轰！！！
整个四楼的走廊、隔间的空间以及中央的水泥柱，全部都崩碎了！无法控制的重量，被地心牵引着，重重地砸在了整个三楼的所有空间中！
邦！！！
一时间，所有的鬼哭狼嚎、绝望的喊叫，痛苦的折磨，身体肝肠寸断、骨头的粉碎，直接把整个医院化为了一座人间炼狱！
“你在做什么！刘贯德在电梯里，你没必要这么做！”
很多人被狠狠地压倒在碎石堆下，身体抽搐，眼睛已经被磨伤得睁不开眼。连出声都变为了一种奢求，因为他们的胸腔已经被不知名的东西给刺伤了。
嘴巴无力地长着，无声地哭喊，连舌头都颤抖不已。
女鬼看得到这些场面。她紧咬着牙，一个抬手，想要把下面压住的人救起来。然而，仅仅只是个抬手，什么都没有发生。碎石依旧待在原地，没有挪动分毫。
“怎么回事...这，你把我的能力！”她望着米路，惊讶不已。
“我还以为你是要来帮我的呢...”米路幽幽地望着她，嘴角有意无意地笑着：“你就在旁边看着吧，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女鬼盯着自己白骨化作的手，捏的咔咔作响，牙齿差点被自己咬碎了。她的眼神里似乎冒着火光，吼道：“你不是我的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不会屠杀病患和无辜！”
“他们不无辜呢...”
米路的回答令她一时语塞。
“靠近小堇的人，都不是无辜的...呵呵呵哈哈哈哈，我要杀了他们，谁让他们离小堇这么近的，差点就害死她了...”
如果昨晚，在修理行，女鬼为了保护白堇而堪称追杀程兮的动作算是一只小鱼的话，此刻米路的所作所为就是彻彻底底的深海巨兽！
没有人知道这个能力的尽头在哪里，仅仅只是地震似乎还不够，还不够热烈，还不够惨绝！
“你疯了，快醒过来！”女鬼再次靠过去，结果手仅仅只是从米路的脸上穿过，根本碰不到丝毫。
“我没疯，我要杀人。在锦天，我和小堇已经被欺负的够久了。”米路咧开嘴，眼眶里面擒着点泪水：“所有人都在欺负我们，那些喝酒的老男人，一个个都盯着我和小堇的裙子和腿看个不停...”
“灌酒，说要送我们回家，说要给我们定宾馆...呵呵呵哈哈哈哈，正当我不知道是么，我不是小学生，我知道自己长得怎么样...”
“你冷静点，那些人和下面的病人没有任何关系！”女鬼虽然被这一番话撼动到了，但是仍然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米路现在，是在纯粹的泄愤，靠疯狂的屠杀和欺压！
“有！”米路已经陷入疯狂了，眼球通红，笑不可已：“他们的儿子、孙子，他们的亲戚，他们的后代...”
女鬼的话起不了任何作用。她呆呆地看着米路再次操纵能力，这次针对的，赫然是三楼的地板！
如果三楼的地板下塌，那么甚至不用能力，那份重量直接就可以把整个低楼层全部压垮，所有人都无法幸免于难！
下面还有活着的人啊！
“别！”
女鬼的喊叫显得苍白了些。
已经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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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个样子...”
七九五揉着屁股和背部，他脚底下的地面忽然下坠，径直砸在了三楼的走廊上。他站不起来，这个径直下落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昏厥状态，身子骨都在颤抖，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砰，砰，砰，砰......
上面，Hang焦急地敲着一边的墙壁，在很高的五楼平台上看着七九五。
“我没事，摔得有点重...”
他刚刚才涂完药，把肩膀里的玻璃碎片稍稍处理了一下。血倒是止住了，现在又被狠狠一屁股摔到，不知道后背变成什么样子了。
“那个能力者疯了，她想毁了整个医院。”
手撑着地面，他有些艰难地立了起来，瞳孔瞬间收缩了不少。眼前的场面让他差点把胃里的东西统统吐出来。
四楼的走廊在下砸的时候已经开裂了，从水泥和塑料板的缝隙中透露出来的，断裂的钢筋支架，几只裸露的手臂和大腿遍布伤痕，血液在四处泄露着，隐约可以看见远处有几个人被压着，如同软弱的昆虫。
他突然抽搐似地站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身下，还好只是普通的走廊过道，没有任何人体部位或死者尸体。
“这是屠杀，是赤裸裸的犯罪...”七九五低沉着自言自语，抬起头微微提高嗓音：“Hang，不要下来！四楼的走廊全部都塌下来了！”
四楼的病房墙壁之类的还残留在上面，悬挂在他的正上方。他下意识地朝一旁让去，生怕如果那些悬吊的墙壁一会儿也砸下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那些病室的门也还挂在上面，只可以门内只有空气，连病室内的陈设结构、病床桌子椅子都统统掉到了下面来。就仿佛还未竣工的楼房。
他瞥了一眼旁边，发现原本连接三楼和四楼的楼梯还没有断裂，赶紧朝那边移动了过去，一边说道：“这边楼梯还没有断，我在这边！”
如果他移动到楼梯区域，和Hang的视线就会被挡住。但是无论如何，声音是不可阻挡的。
“你有罗雅的消息吗？她到五楼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上面传来了砰砰两声。
意味着否定。七九五皱着眉头，在罗雅递给自己绷带和伤药后她就离开了，说是要从电梯井爬去五楼。似乎电梯那边的楼梯口是被完全堵死了，只能从电梯那里行进，如果她没有抵达五楼，那么现在会在哪里。
还有就是...
他看向那片废墟般的惨状，心里多了一股悲戚。许多没有来得及逃离医院的人，三楼的病患或者病人家属被活生生砸死在了这一片走廊上。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有三楼，就会有二楼、有一楼。
四楼估计是没有病人的，五楼也不用说了，估计那个能力者本人就在五楼。仅仅是用着四楼走廊和地面的下塌，就能够造成如此贯彻的破坏力，这个阴郁者必须要严加限制。
七九五虽然不属于档案科，但是只要是人，是个普普通通的人，面对无辜的病患死于非命时，内心或多或少会有些许的怜悯和可惜之心。
阻止那个人继续造成破坏是必须的，然而现在他没有任何办法离开现在的位置。只能寄希望于罗雅跑到五楼去，能够做出一些作用了。
然而，正想着，一股突如其来的震荡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
他有些惊讶地盯着三楼的走廊地面。刚才他已经爬到了楼梯上，传递过来的震动很微弱，然而眼睛却看得清清楚楚。
三楼的走廊地面开始发颤，而接口处则是豁地裂开一道道深口，开始缓慢地下沉。
“糟糕了...Hang，站稳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旁边靠去，伸出肩膀还没有收到伤害的那只手，死死地钳住上面的扶手。
三楼的地面，也即将塌陷！终究没有办法阻挡进一步破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下面变成屠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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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阵动摇。
然而，这次随之而来的，是比之前的轰隆声还要剧烈的巨响。
轰！！！！！！
墙体在苦痛地呻吟着，楼房动摇的厉害，罗雅差点脚没踩住，从鞋底传来的震撼感觉让脚心微微发痒，如同鱼疗时的奇异感受。
轰隆声音如同那种被炸塌的高楼陷入地面的声音。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低吟着，踩着步子一点一点朝上攀爬着。五楼近在眼前，电梯的门已经进入视线。刚才她刚刚进入电梯井时，就发现那部电梯并没有停在自己上方，而是在自己脚下，悬停在空中，已经停止运转了。
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人，罗雅也管不了那么多，只能踩着电梯往上走去。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程兮，然后带着他离开这里。
一想到离开，罗雅的眉头都几乎要扭烂了。
“雪地”是走不通了，“雪地”里面完完全全被那个女鬼给摧毁了，虽然没有任何人员伤亡，但是只要自己和程兮一进入医院，会被立刻活埋，说不定会被活生生压死或者窒息而亡。
要走现实世界也不太可行。现在，医院已经被所谓的警察和记者们给团团围住，估计还会有很多的市民前来看热闹。所有的病房登记表都会被记录入警署档案，只要嫌疑人出现，档案科就会立刻采取雷霆手段。
现在唯一的逃离方法，就只有带着程兮和Hang，离开医院，再进入现实世界才行。
七九五的身影进入到思绪之中。他的话，也得带着离开，虽然至今不知道他是凭借这什么方法进入“雪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以拯救那些被雪花侵染的人。
想着，罗雅已经爬到了和五楼电梯门持平的高度上来了。她对阵电梯门，使劲地一脚，直接把老旧的电梯门给踹开了。
砰的一声闷响，电梯门中的一扇倒在地上。她纵身一跃，直接踩着电梯门板出来了，抵达了五楼的走廊。如果不是四楼连接五楼的楼梯被震断了，连扶手都断裂了，而Hang又没办法承受自己的体重，也没有那个力气拉自己上去，现在估计已经带着程兮离开医院了。
刘贯德只能暂时放到一边，确认人员安全才是第一要务。
她朝510室奔去，一丝一毫没有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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