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档案科的所谓正义（一）
“账单。”
她的嘴里忽然冒出来这个词。
“账单...你是说，缤纷酒吧的账单是吗？”看着她点了点头，我继续问道：“账单上面存在什么问题吗？还是说，刘贯德在账单上面弄了什么东西？”
我以为我考虑的已经周全了，但没想到她摇了摇头。
“都不是。”
“都不是？那是关于什么？”
她下意识地瞅了瞅门外，米路现在应该等候在那张长椅上面。
“我说的不是缤纷酒吧的账单。是我不小心翻到的另一份账单。”她压低声音道。
我的眉毛跳了跳。
“另一份账单？在酒吧里面，会存在另一份账单吗？”
“嗯。起初我也以为是酒吧的酒水单子什么的，就没管。结果后面刘贯德看到我拿着这张单子，脸色就变了，还让我赶紧还给他。”
“......你继续说。”
“我没有还给他，因为我已经找不到了。我给他说我弄丢了，但是他不信，当时直接掐着我的脖子，很生气的样子。”
什么单子，值得他大发雷霆。
“这就是你和他的第一次冲突了，是吗。”
“嗯。那个单子上面写着一些很致命的东西，是刘贯德希望别人不要掌握到的。”
“很致命的东西？”
这里微微有些不对劲。
刘贯德不知道是不是阴郁者，但是至少也是阴郁者组织的人。能够对他有着致命作用的内容，无论如何，对于阴郁者一无所知的白堇是不会知晓的。
“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东西致命的？”我盯着她的眼睛，想捕捉她的情绪变化。
“诶，你居然不先问问那个东西是什么吗？”她有些惊讶，略微还有点失落。
“你以为我们现在是在做什么，猜谜吗？”我对她的态度有些愤然，道：“回答我的问题便是了，你是怎么知道那个东西对他致命的？”
“好啦，别生气。你都说了你是警察，我只能相信你了。那个东西我看着云里雾里的，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后面还加缀着语句。是有个人给我说的。”
“乱七八糟...”
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不过在那之前，还要问个问题先。
“你说的那个人，具体是指谁？”
“不是，你问这个干什么？”她感到有些惊异，好像我在事无巨细地盘问她。
“那个人如果是熟知刘贯德的事情的话，我现在去找他对付刘贯德还来得及。”我没有丝毫隐瞒，以正常人的躯体来对抗阴郁者确实有点天方夜谭了。
“那我估计你是没戏了。”她摊了摊手：“那个人早就离开很久了。”
“给我大致描述一下，万一我认识也不一定。”
她眨了眨眼睛。
“你们警察询问都这么仔细的吗？之前问我的那个警察什么都没说，就是让我注意身体罢了。”
她说的警察，应该就是昨天我和怂包在外面等待的时候，在病房里探问病人的警察。他估计是谅在白堇身受重伤禁不起刺激，所以才好言相劝暂时把审讯的流程放一放。
“他是担心你的身体。但是我现在担心的是你的生死。”我略带夸张地道。
她颓唐地点点头，语气低落：“知道啦。那个人是个男的，身高差点点一米八。”
“差点点一米八？”
有个人的身影浮现在我脑海中。
“对。而且奇怪的是，他随身都带着一把黑伞，不管晴天还是下雨。”
错不了。她说的那个人是七九五。
“他告诉你，那个单子上的东西对刘贯德有致命的作用？”我有些诧异。什么东西，特别是一串文字，会对阴郁者起作用？
“嗯。但是我看不懂。”她摆了摆手：“歪七扭八的，写的什么东西。”
我掏出手机，解锁后在短信页面里寻找着。
就在我翻找的时候，注意到有视线集中在我的手上。微微抬头，白堇立刻把头转向了窗户上，但是我拉了窗帘，她的视野里面估计只有一片淡绿。
“酒吧里面，就是因为你在乱看，浪费了我多少时间。”我没好气地道。
“那个时候谁知道你......是这个样子的啊。而且我也想看看，像你这么帅的警察，会不会有小女孩子给你发情书啥的。”她笑嘻嘻地躺下，长叹一口气：“以前的时候，也是米路经常给我发一些肉麻的短信。”
我瞅了她一眼。对她俩的感情经历我不感兴趣，不过米路确实是那种感性而忠诚于爱情的人。想一想在病房里，她直接扑到刘贯德枪口上，就能得知了。
“是你追的她，还是她追的你？”我忽然脑袋一抽，问了个这么个无厘头的问题。以往这种无聊的问题都是怂包在问，我就姑且是代他提一提。
“我先追的她。想想，我还是挺无耻的，活生生把她给掰弯了哈哈哈哈。”她笑了起来，不过立马就捂住腹部，苦笑着道：“好痛。”
“痛就别笑。”我翻着手机，终于找到了那封短信。
我在外面时，李白天在“雪地”里给我发的短信。内容是让我不要进去。
但是因为短信是在“雪地”中编辑发出来的，所以在外界收到时就完全变成了乱码。
“你看看，这些字眼眼不眼熟。”我把手机正面展示给她看。
“嗯？我看看...”她撑坐起来，只是看了一眼，便惊呼着道：“不是吧，手机上面能打出来这样的字？确实挺像的，不过我也还是看不懂，估计是类似于蒙古语之类的文字。”
我摇了摇头。
“这不是文字，是一种乱码。详细点了说不清楚，不过你的话已经够全面了。”
我站起来，敲了敲病房的门。
“米路，进来吧。”
拧动门把手的声音立刻响起，米路的脸从外面显露出来。她微微有些担忧地看了看白堇，向我道：“小堇后面会有事吗？”
“我没法保证。”我看着她的眼睛，心里微微有些不忍：“现在我给你的要求很简单。”
“什么要求？”
米路和白堇同时发声。我回头看了看病床上的病人，她也是很疑惑地望着我。
“米路，照顾白堇的医生护士的脸貌你记得清楚吗？”
没想到，米路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都打听清楚了，他们的联系方式也存在手机里了。”
我有些被惊到了。这个工作量不小，这层楼的护士、值班医生，少说不会低于十个，而且排班表什么的也不清楚。现在由于枪击案的存在，有些轻症的病人已经转移走了，医院也暂时宣布对外关闭一段时间，但是还是有些病人转移不走的就留在了这里。
就算这样，医护人员也不少。看着米路坚定的眼睛，我微微有些颤动。
我的计划，还要实施吗。我真的要冒着伤害这两个纯洁的女孩的风险，去达成我的目的吗？她们的爱情炙热而深远，这触及到了我几十年没有谈恋爱的心。
但是。我微微沉下心，声音也低了点。
“把我的联系方式也存了。一有紧急情况发生，立马给我打电话。如果没有时间和空间打电话，就给我发一个空白内容的短信，我需要你一直把我和你的短信交流界面打开。”
“好，好的。”米路见我十分严肃，自己也有些紧张。
我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她把我的短信界面打开，然后关闭了手机屏幕。这样就能保证只要一解锁，只需要一个发送，就能给我发送一封空白短信。
“白堇的手机在你手里对吧。”我挑了挑眉头。
“啊...对，对。”她从一侧裤包里面拿出了那个深蓝色玫瑰躯壳的手机。身后的白堇忽然迷惑地发声：“你怎么知道我给她了？”
我回头瞪了她一眼，她也不再做声，给我使了一个极其厌恶的眼神。如果是李小沫的话，估计会给我做个鬼脸，这也是两人的区别了。
我总不能给她说，是在被你丧失理智的女鬼女朋友追杀的时候知道的......
“点餐，带水，就用这个手机，直接叫人送到门口，然后你自己开门去拿，或者等着医生护士来例行检查的时候去拿。”
我看了一眼那个门，门上面有猫眼。
“一定要确保外面没有外人。明白了吗？”
“明，明白了。”米路咽了咽口水，向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我稍稍叹了口气，本来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想着白堇在后面还是算了，只是放缓声音道：“你们会没事的。我会亲自把刘贯德缉拿归案。”
“嗯！”米路再次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们相信警察！对不对，小堇。”她眨巴眨巴地望向白堇，希望她表示一下对我的鼓励支持。
“切......”然而她只是很不屑地看向窗帘，甚至连看都懒得看我。
“对不起啊，小堇就这个脾气...”米路有些抱歉地看向我。
怎么感觉是小妻子在给自己闯了祸的老公抱歉的感觉......
我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走了，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
等到我关门离开的时候，最后一眼的目光，看到了米路坐到了我刚才的那张小板凳上，和白堇在小声地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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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接近下午四点了。我把显示时间的手机界面关闭，绿灯亮起，微微地踩了一脚油门。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缤纷酒吧就在这条路的尽头了。
看了看周围的停车位，我把车子停到了不远处，然后徒步走了过去。
一如既往的门廊和厚实的玻璃门，我在手上加了点劲，推门走了进去。下午的时候，酒吧里面没有任何人。我望向舞池，舞池的地面已经恢复了高度，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和白龙成交锋时的艰辛。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想要活捉我，现在我估计已经魂归故里了。
雅座里面没有任何人。我回头看了看吧台，发现马如雪恰好从后台里面走出来，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的。
“哟！又是你啊小伙子！”我朝他挥了挥手，满面笑容地靠了过去。
“啊，大哥！你又来了！”马如雪见了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十分高兴地也冲我招招手：“还是喝冰尔哈吗？要不要来点别的？”
“没必要了，我来这里就是给人带个话！”我摆摆手表示拒绝，朗笑着道。
“哦？对啊，那天你找到白哥了没？”他想起了之前的对话，一脸灿烂的笑容：“白哥人很好的，你的忙不知道他帮上了没有。”
他还不知道白龙成受伤的事情。我稍稍放了点心。
“没问题的，他弄得妥妥的！”
确实妥妥的，伤口痛得妥妥的。
“那就好。白哥在我们这里口碑不是一般的好，你想弄什么，他都能想办法做到。”说着，他忽然压了压声音：“不过听说，他还做老鸨这类的生意，尽量不要去沾惹啊大哥，那都是给社会上的......嗯，有需求的人准备的。”
我神秘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不会去沾染。不过，你刚开始怎么愁眉苦脸的，我刚进门，还以为走错酒吧了！”
“害...”他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黯然：“刘老板有点生气，回来之后心情不太好，搞得我们也不好受。”
“怎么？你们老板还要打骂你们不成？”我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会通过半强制性行为灌输，让人变成阴郁者的人，这种人现实有多恶劣我都不会惊讶。
“不，不会！怎么可能，刘老板对待我们特别好。只是说，从来没见过他那么失望，而且我们问他也不说......”
我沉默着咀嚼着这句话。
“对了，大哥，你来是想要做什么？带话的话，我可以帮你的！”他十分纯洁的微笑让我微微难受。
就如同数十分钟前，病房内米路和白堇对我的信任一样，让我十分难受。警察需要贯彻法律和正义，是么。
但是，档案科需要贯彻的，只有档案科的所谓正义。以阴郁者为一切目标，不惜一切代价，抓捕，甚至击杀目标。
我缓了缓气，微笑着道：“你给你们刘老板说说，就说医院里面有个老朋友等他。”
“老朋友？”他有些惊喜的表情：“大哥，以前就和我们刘老板认识？”
我解释不清楚，硬着头皮道：“算是吧......对了，你给他说，他有张单子，在白堇手里面。”
“诶？”
听到这里，马如雪的笑容僵了僵。
“单子？说起来，小堇和白哥昨晚都没有来，我还临时替了小堇的班。”
她当然来不了了。马如雪连白堇中枪的事情都不清楚。
“没事。你就这样说吧，刘老板有张单子在白堇那里，我们在医院里面等他。”
“好的！今晚的时候刘老板来，我会如实转达的！”看着我要打开门离开酒吧，他兴奋地冲我招了招手。
他没有看见的是，我几乎快要黑掉的眉宇。
这是一场豪赌。我要引蛇出洞，用最诱人的毒饵，尽管这个饵是活的，而且有着极大的生命危险，但是为了抓住毒蛇，这都是值得的。
因为，这就是档案科的所谓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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