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沈慕堇动了。
持着躁动不安的长岁，消失在了原地。
她的气息好似消失在了天地间。
苏言俞心头警铃大作。
当他察觉自己确实失去了小师妹的踪迹后，心中涌起情绪，说不上是担忧绝望，还是“早知如此”的无可奈何。
她连溯雪箭都用上了，好像再做点别的过分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
法则之境在隐隐颤抖。
是上位者。
有上位法则降临在了这个空间中。
紫裙女妖融入这个法则之境的一切法则痕迹被尽数划归于这个法则之境。
与她再无关联。
当上位法则不主动选择成为它的主人时。
它只能被动无主。
“沈慕堇、沈慕堇、沈慕堇……”
她的名字被一声又一声地念出，由神识传送到她意识中。
如果神识有形的话，就会有人看见，一根细长的线牵着沈慕堇。
线的另一头，是林长楚。
熟悉的声音不厌其烦地按照她的要求，一遍一遍地响起。
沈慕堇出现在了紫裙女妖眼前。
四周魔气翻涌，但对她好像压根没产生什么影响。
她就突兀地出现，如同之前几次三番突兀地出现在死去的堕妖身边一样。
执剑，刺入。
乌莲妖的防御在长岁的剑锋面前，不堪一击。
沈慕堇精准地把剑刺进她的心脏处，剑尖穿透她锤炼得坚硬如钢的躯体，却在碰触到柔软无比的心脏时，停下了。
难得寸进。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快到乌莲妖还没感到痛觉，剑就已经到了她体内。
“你想杀了我。”
乌莲本能地察觉到了过于强大的气息，蕴含着浓重到毫不掩饰的杀意。
她逃不过的。
她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是啊，”沈慕堇语气平静寒凉，她看着乌莲的眼睛，整个人漠然疏离，“我会杀了你。”
“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妖皇封印的钥匙真的只有七枚吗？”
她话中染上几分飘渺虚无。
乌莲的眼神霎时间变得锐利冰冷，“不知。”
“别动。”沈慕堇说了两个字。
乌莲便发现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这两个字的尘埃落定而禁锢住了她。
“你对他倒是忠心，”沈慕堇的语气依旧平平，“不要想着自爆毁去妖丹。”
她歪了歪头，似乎是在仔细看她的眼睛，“好了，下一个问题。”
“是八枚钥匙吗？”
“是九枚吗？”
“那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七个封印眼吗？是存在主从关系？”
“双生是吗，跟你和你弟弟一样，双生妖，两枚钥匙，一主一从？”
“一枚钥匙啊，”沈慕堇脸上露出些许疑惑，但这条路上的迷雾已经快被扫清了，她会“看”见真相的，“你弟弟妖丹上是假钥匙，但与你有同样的气息，他苏醒得早，所以用第五枚钥匙追踪时，显示的是他的方位。”
“这是正确的已知信息，我们继续。”
“但他的假钥匙不能追踪到第七枚，因为它不是真正的第六枚，只有你身上的钥匙才在循环的圆上，才可以沿着那个特定的方向追踪至下一枚。”
“除了你之外，还有一对双生妖，是吗？”
“是与你相连的两枚钥匙寄生的妖吗？好吧，不是五号、七号，也就是说在……”
沈慕堇忽然停下了，她试探性地把长岁捅得更深了些，皇骨所给予心脏的防御减弱了。
“我换一个问题，”她继续在自己的域中肆无忌惮地使用法则，“你知道那对双生妖是谁吗？”
“不，你是知道的，你认识他们，但被切断了。”
沈慕堇感叹了一下了妖皇的强大，然后决定曲线救国，“那你知道是几号吗？”
“好吧，我们来界定一下，现在按照我的规矩来调整一下你的记忆，所有的钥匙之间存在联系，有灵师以法则塑造了这种联系的运行规则，而这个规则未被妖皇约束。”
“你们的联系会组成一个首尾相接的圆圈，你的编号是六号，我们能根据五号的指引确定你的方位，但反过来是难以推进的，只能根据你的指引确定七号的方位。”
“你知道了这个运行规则，所以你能确定另一对双生妖是几号了吗？”
沈慕堇挑了一下眉，冷意平静的脸上又出现了人的情绪，“所以，其实是五号。”
她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问法，的确存在一些疏漏，她在诉说自己的已知信息时，不需要乌莲回应，便下意识忽略了乌莲那时候还不存在“联系法则”的记忆。
乌莲根本不知道“数字”是如何赋予的。
等她问双生妖信息时，由于还存在妖皇刻意的约束，乌莲自然是“无知”的状态占了大部分。
不过最后她还是成功“看”见了信息，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那么我们再回到之前的一个问题上，为什么七个封印眼却有九枚钥匙，找双生妖是特意为之的吗？”
“所以这件事连你都不知道，”沈慕堇喃喃道，“那看来必然是很重要了。”
乌莲妖眼中盛满了恐惧，之前的毒辣怨恨全部消失了。
她现在只有一个情绪——
害怕。
她不知道面前这个少女是如何从她的一言不发中得到如此多讯息的，她的神识并没有被侵入的感觉。
“我们换一条路吧，”沈慕堇叹了口气，“就从你出发，去找最后这个问题的答案。”
“你妖丹上的规则，与你弟弟的似乎有所不同，我还需要使用五号的信息。”
“那么，我将于此创造新的法则，在承认所有与我所界定之物的现有法则的前提之上，允许六号勾连双生六号，允许六号回溯至五号但无需尝试搭建反向指引，允许五号复刻前述之勾连。”
沈慕堇额头上冒出了血珠，眼角愈发艳红。
倘若四号妖丹在她手边，她必会先尝试用四号指引，看能否确定双生五号的位置，但此刻的状态千载难逢，若是错过，她很难再有机会去创造新法则来“看”清妖皇的秘密了。
“允许五号仿制双生五号，”沈慕堇用力地闭了闭眼睛，“允许双生存在并按照上述已有之前提运行。”
“法则创造完毕，叙述法则信息。”
沈慕堇“看”到了双生法则所展现出来的信息——
是妖皇的备用钥匙，同时也能为妖皇所在秘境提供魔气滋养。
并且这两个备用的，提供魔气的速度会快一些。
因为妖皇不仅将钥匙“融”入了他们的妖丹，还“融”进了他们的身体。
双生五号和双生六号，是以身体为钥匙的。
所以当时仅以“六号”妖丹，无法确定七号的位置。
正确的做法是，并不取出妖丹，而是以灵力灼烧淬炼堕妖的尸体，将其凝为一颗圆丹模样。
这颗内里含着妖丹的圆丹，才是完整的钥匙。
沈慕堇一时无言，她从前只觉妖皇强大且谨慎，现在发现他已经谨慎到了极度诡异的程度。
从现在看来，妖皇留下钥匙的决定是冒险之举，当灵师凑够全部钥匙时，就能利用特殊的法则确定封印的位置，进而对外部的封印进行加固。
但认真回想一下却能发现，妖皇的这个手段堪称绝妙。
“钥匙”之事是绝密，可能这九个堕妖里都有不清楚此事的，以为只是妖皇“赐福”，更遑论是灵师了。
而妖皇在妖丹上动手脚，灵师即便杀死了堕妖，也很难察觉妖丹中的隐秘。
“钥匙”的安全性大大提高。
等时机成熟，钥匙凑到一起，知情之人如乌莲，便能确定妖皇位置，秘密前往破坏外部封印，打开里面的封印更是轻而易举。
即便有几枚钥匙出了问题，但毕竟钥匙于沉睡又被封印的妖皇而言还兼顾“灵石”的作用，能加快妖皇的恢复速度。
他自行苏醒后，也能借助这一外力尽快联系外界、乃至于破除封印。
所以妖皇留下钥匙是件一举两得的事情，而且隐秘性也高。
但即使是在这种极度隐秘的情况下，妖皇都不忘记狡兔三窟，竟然还有心思和心力弄了个双生之说。
怪不得他做妖皇之后，能把大陆搅个天翻地覆，达成了许多妖族前辈梦寐以求的愿景。
“我没别的问题了。”
沈慕堇拇指摩挲着长岁剑柄，“你的黑炎不错，比你弟弟强不少。”
但以后，就是我的了。
乌莲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心脏仍在铿锵有力地跳动，但她知道，那不是她心脏的力量，那是皇骨在支撑着她这一具走到尽头的躯体。
“你知道吗，前两根皇骨，也都是毁于这把剑。”
沈慕堇说得极为慢条斯理，“第一根的代价是断剑，第二根的代价是断魂。”
“但我想，这种诅咒该结束了，第三根，长岁不会付出任何代价。”
剑光起，黑夜的颜色蔓延在剑身之上。
沈慕堇执剑的手极稳，缓慢地突破了最后一层防御，刺穿心脏。
似有尖叫声自乌莲体内响起，沈慕堇明明离得最近，但尖锐高亢的叫声却未影响到她分毫。
对她而言，反而更像是从远方传来的。
在沈慕堇的域之外，堆积了大片大片的魔妖尸体，它们想要突破进入救主。
但换来的只有死亡。
此时，尖叫声在域外响彻整个法则之境。
一些实力低微的魔妖直接爆体而亡。
而天阶堕妖和站在地阶顶端的魔妖，神色痛苦，面容扭曲，暴戾的气势却是层层上涨。
沈慕堇将长岁拔出，左手中突然多了一颗绛紫妖丹。
她站在原地，看着乌莲并未如其他堕妖一般现出原形，而是整个身体碎裂变为粉末。
最后剩下的，漂浮在空中的，是一根洁白到泛着霜色的骨头。
剑斩，骨毁。
沈慕堇看着失去光泽，被黑斑侵占的断骨，好看清澈的眸中，仿佛落了一场雪。
她开口，声音清浅舒缓，却无端带着一股寒意。
“记着，今日斩你的这把剑，叫长岁。”
“杀你的这个人，姓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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