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一根被妖皇祝福过的皇骨。
当咒纹被激活时，妖皇的一滴蕴含着本源妖力的心头血，便会被强制分离，附于其上。
而后，皇骨、心头血、妖皇之力，便在妖仆体内共存。
信徒被赐予动用妖皇之力的能力。
说不上到底是谁在滋养谁。
谁是寄生者，谁又是宿主？
当君上亡于此界。
忠心的追随者得以聆听谕令。
“取皇骨，生血肉。”
“以万千生灵为祭，恭迎君上重临。”
一根被分离的皇骨，等于一个被分离出去的“身体”。
沈慕堇“看”到了黑莲所传达出来的法则之意，似乎也听到了女声掺杂着男声的，癫狂热烈的呐喊。
他们在叫嚣着、高喊着，“取皇骨……重临……”
一遍又一遍。
她的脸色越发苍白透明，妖皇的力量过于强大，强行用法则窥视的后果，即便是她都有些承受不住。
但好歹，她“预知”了被妖皇分离出去的那几块破骨头的作用。
也便在这一瞬间，她忽地想起了，乌莲妖这一手空间法则的熟悉感来源于何处。
分离、融合。
这不就是妖皇一直在搞的东西吗，没想到他不但在用封印搞，竟然还在用自己的身体搞。
一个在自己全盛时期，如此居安思危生拔自己身上至少三块骨头，赐给三个妖仆以备日后不幸死去还能复活的妖，似乎不管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奇怪了。
怪不得他能在被封印时摆四境诸位灵师前辈一道。
本来应是被封印在一个荒芜之地中，年年派人加固，但重伤的妖皇竟在灵师结印的最后关头先行把自己封印在了一个上古秘境中。
秘境来得诡异，结印速度之快也十分诡异。
诡异到仿佛妖皇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
灵师的封印已成，但所封之物已被封印住，且气息并不显著弱于灵师所结之印。
所以这个后来的封印只能退而求其次封住旧封印。
众目睽睽下，诸位天灵师凝结出的封印，循着妖皇的气息硬是把秘境给封住了。
秘境牵涉庞杂的空间法则，根本不可能停留在原地，时刻开口大敞着任由灵师检查。
相反，这个秘境带着内外两个封印在四境到处流窜，行踪诡秘不定。
灵师后来才知道，妖皇把自己封印的“钥匙”分成七把，融入麾下七位堕妖的妖丹中，堕妖在自行修炼时，便同时也在以魔气滋养“钥匙”。
而这种“滋养”会由被分离的“钥匙”融入秘境之中，助妖皇恢复。
断尾求生，以得水滴石穿。
千年不行便万年，妖皇总有彻底苏醒的那天。
沈慕堇从前有些惊叹于妖皇的想法和手段，这种“分离”极大地降低了失败的风险，为他日后的苏醒增添了多重保障。
现在，她只觉得妖皇就是个疯子。
分割封印还不算完，竟然在此之前已经分割过身体了。
当真是为了存活千秋万代，不择手段。
皇骨已经被摧毁两根了，沈慕堇本来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如此巧合地遇上第三根。
她用流风溯雪和九天揽月只是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破掉空间障碍，让师兄他们进来。
没成想歪打正着，竟激得乌莲妖动用了妖皇之力。
黑莲出现的一瞬间，她就感受到了那种可怖的气息。
许是因为乌莲之前伤得太重了，也或许是因为妖皇太看重她了。
不管是哪个理由，结果便是妖皇给她留了一个献祭的法阵，与她同处一个秘境的魔妖都是她所能控制的祭品。
在她昏睡时，献祭自动缓慢地进行，用来加快她苏醒的进程。
但妖皇算漏了一点，他没想到乌莲花了如此长的时间，长到纵然在这种沉睡状态下时间对于妖族的摧残会减弱许多，但也仍旧近乎突破了她寿命的极限。
所以残留的高阶堕妖近乎于无，而新生的魔妖无一能在如此环境中修炼至天阶。
乌莲难以以自身妖力调动妖皇之力，便只能献祭这些魔妖。
妖皇想让乌莲能在苏醒后的第一时间便拥有一支庞大的魔妖追随者。
但谁能想到，她苏醒后直面的第一波灵师，竟能把她逼到如此境地呢？
乌黑莲花彻底破碎。
赤色玉箭也湮灭虚空之中。
紫裙女妖气势大减，心口传来的蚀骨之痛让她面容扭曲痛苦。
黑炎巨龙仍在吸收着献祭而来的魔气，但冥冥中失去了“压制”之力。
四个天灵师转瞬便占了上风。
苏言俞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了解现在的情况——
堕妖已然是注定死亡的结局，但同时小师妹恐怕也处在崩溃的边缘。
流风弓，溯雪箭，沈慕堇便是在全盛之时，也会十分谨慎地使用。
一个不小心，强大的法则就会处于失控边缘，拖着她往与天道“同化”的路上狂奔。
流风弓，是沈慕堇做的第三个天阶灵器，这时候她炼制的灵器已经稳定不少了。
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除了天阶品质之外，似乎没什么特别。
但，苏言俞知道这把弓里，融了沈慕堇从混沌深渊里带走的一块白色石头的边角料。
而边角料之外的，在安焱峰上的一间石室中，在过去某段时间里，与沈慕堇日日夜夜互相折磨。
沈慕堇靠混沌石压制强大过她自身太多的法则，又靠法则来锤炼混沌石。
磨到最后，沈慕堇控制了法则，然后在某个寻常午后，她将随身携带两三年的混沌石给炼制了。
炼制成七支箭，看不出品阶，炼成那日也没有天降异象。
只是当长时间看它时，会涌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来，有点像是抗拒继续看，也有点像是本能的害怕。
打磨、剩余了一些边角料，沈慕堇当时心情不错，融进一堆材料里，顺手又炼制了一把弓。
箭，用一支少一支。
但沈慕堇用得也少，一般来说，她每用一次，就得回凌虚宫闭关至少半年。
她深知，不断吸收魔气的妖皇之力是会缓慢增长其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的。
直到贡品消失。
她必须在师兄他们进来后的第一时间里，就摧毁掉皇骨。
最好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动用溯雪箭。
只是献祭一滴她的心头血而已，还不至于吞噬掉她的性命。
“去穆琉身边，让小七给你治疗。”
沈慕堇接收到了师兄的神识传音。
向来沉稳的语气中掺杂上焦急。
她感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觉得好像也没有特别糟糕，法则虽然一阵又一阵地冲击着她的身体，但也还在控制范围之内。
她只是身上多处有肌肤破裂流血的情况，但大都在衣裳掩盖之下，外表看起来没有特别恐怖。
比从前可是好太多了。
储物戒指中的灵石仍在一堆一堆地被消耗殆尽。
沈慕堇想了想，许是因为此处是法则之境，她的法则本就凌驾于各类法则之上，所以也算是主场作战，天道对她的约束反而小了一些。
既是如此。
沈慕堇眼神越发冷静坚定，但倘若有人能以法则窥探于她的话，便会发现她周围涌动着一股鼎沸躁动的“气”。
嗜战喜斗，跃跃欲试。
尚还存活的堕妖已然恢复了清明，但他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们遵从着内心对于“命令”的屈服，果断地出手与四个天灵师缠斗起来。
紫裙女妖却依然站在原地，压下妖皇之力被毁的恐惧和担忧，操纵着黑炎继续吸收这些本可以成为她属下的魔妖的魔气。
先前是她失算了，她闭了闭眼，若是一开始便祈祝妖皇之力，再献祭几只堕妖，眼前那个实力诡异的少女必然活不下来。
哪会是如今的局面。
但已然付出了这么多，今日她必须要把这些灵师全部留下。
还有战斗力的只有眼前这四个新来的天阶灵师。
紫裙女妖眼中闪过疯狂的光芒，地阶魔妖湮灭的速度骤然增快。
但若仔细数去，会发现地阶魔妖的数量，并没有多大变化。
沈慕堇注意到了这一点，自言自语道，“看来她对这个法则的掌握也没有那么差，除了切菜，也还是有别的用途的。”
“传送魔妖倒是比我快多了。”
“来，长岁。”
沈慕堇觉得自己休息得差不多了，虽然还在滴血，但杀个穷途末路的堕妖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用脚尖点了点脚下的黑剑。
“咱们一鼓作气，断了那根破骨头。”
“也算是，给你报仇。”
长岁却嗡嗡抖动着，似乎是在摇头。
沈慕堇垂眸，笑了一下，但这个笑容却不带任何情绪。
“不会有事的，放心。”
她以及沈家、凌虚宫的众位长辈，都知道她其实挺喜欢战斗的。
但他们都尽量避免让她陷入一种重伤之后的玄妙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她有着横扫大陆的强大实力，但却近乎脱离了人的范畴。
沈慕堇经历过好几次，她自己清楚在那种状态下，与其说她是人，不如说她是“法则”。
属于天道的“法则”。
所以，她凌驾于世界之上，与天道平起平坐。
长岁现在就是在担心它的剑主失去“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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