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平安

柳安然也许心善，却只将心善给自己身边的人，至于对面的人，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这种合理的自私，才是最正确的不是么？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风雨飘摇着，敲打着浮萍。

        风搅弄着雨，击打着纸窗，一刻也不得安宁。那一声声，似乎都击打在了心上，无声的质问着。

        似乎所有的悲伤，都有这么一个天气。

        这一夜，小皇帝抱着柳安然，他一夜未眠，她知道他一夜未念。

        错金螭兽香炉里生出香烟袅袅，龙涎香的味道遍布屋内，以往最熟悉的味道，竟然有些陌生，这一切都是不安所带来的焦虑。

        天蒙蒙亮的时候，小皇帝起了身，柳安然知晓，却佯作不知，依旧闭眼沉睡。

        然后嘴上一凉。

        那吻很轻柔，仿佛触碰的是什么珍宝，蜻蜓点水一般，便离去。

        对于小皇帝而言，每天早上，这么轻轻地一吻，似乎就是一切动力的源泉，哪怕推开门，外边是暗流涌动，乌云密布。

        他的脚步很轻，如同吻一般，似乎是怕吵醒谁，连交代不要打扰皇贵妃早教的声音，都极为的轻。

        柳安然莫名的想哭，她钻进黄绫腾龙锦被里面，鼻尖充斥着龙涎香的味道，这一回儿，是心安。

        这场雨淅淅沥沥，被子都仿佛染上了一股潮湿，到柳安然起床才停。

        她斜倚在炕上，目光时不时的张望，虽然看上去平静，但心中的起伏，比谁都大。

        柳夫人的腹中骨肉能否保全，以及良妃生产的结果。一个关系她的亲人，一个关系小皇帝的朝政。

        在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之中，一动而牵全身。

        “娘娘吃点东西吧。”喜鹊面露担忧的放下百合莲子粥。

        除此之外，面前的炕几上摆着木瓜雪蛤，桂花糖藕，以及紫米糕，都是平日里柳安然喜欢的，可惜今日是一点都没动。

        都说天色能影响人心，她不知是真是假，只知道，现在的心情沉重无比：“我吃不下，你端下去，分给宫女们吧。”

        喜鹊扑通跪在地上：“娘娘，您不保重自己，夫人知道了，该心疼成什么样？奴婢昨个回来时，赵太医就说了，夫人定是没有事情的！依着赵太医的医术，定是什么事都没有，您就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柳安然动了动唇，终究是一叹，道：“把紫米糕给我留下吧。”

        紫米糕色泽紫细似血，软糯醇香，是宫里太医们发明的，能补血、益气，因紫米是贡米，所以非宫廷人不能食用。

        喜鹊听她肯吃了，也不管她吃多少，一抹眼泪起身道：“奴婢在给您做点紫米糕去。”她刚出门，迎面就和人撞上了，不由得“哎呦”一声，身子往后仰去。

        赵玉锵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她，扶好站稳，询问道：“你没事吧。”

        喜鹊仰头望他，俊朗的面孔总是不带任何笑意，但给人一种平和之感，她脸色一红，随即一变，将人推开，欠身谢恩道：“多谢赵太医。”

        赵玉锵不以为然，点了点头，便快步走进去，身后莺歌跟了进来。

        柳安然一见两人来了，噌的便站了起来，焦急的问道：“我母亲如何了？腹中子嗣可保住了？”

        赵玉锵懂她的急切，简略道：“母子平安。”

        柳安然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跌坐回炕上，一双玉手不断的抚着胸前，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她随即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没去程家么？良妃如何？”

        赵玉锵神色有些抑郁：“去晚了，对方已经保了皇子。不过，即便是我早去，也很难保住母子平安，毕竟是突然早产。”

        柳安然一叹，果然是保了皇子，良妃的面容在眼前一闪而过，她压了下去，疑惑的问道：“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出事了？”

        莺歌知道的详细一些，出声道：“好像是被野猫惊到了。”

        柳安然垂眸，良妃势必在层层高瓦之内，程府又是有退役士兵把守，怎么会让一只野猫进去，并且惊到了良妃。她转念一想，又问道：“我母亲又是怎么回事？”

        喜鹊摇头：“奴婢一直和夫人在一起，也不是很清楚，夫人自从往回走，就一直神色郁郁，到家之后，就开始说肚子疼。”

        柳夫人神色不好，是从宣王说起她姐姐的事情，难道朝霞公主对她那么重要，提及都会让她险些小产？

        这层层的事情，都透露着古怪。

        赵玉锵揉了揉头，有些疲惫的低声道：“野猫个头大，性子也野，身上都是脏东西，程家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一旁的喜鹊搬来了凳子，他也不谦让，直接坐下，可以看出，身子的确是很疲惫了。

        “有心人多，小心也没用。”柳安然想的深，越想越觉得冷，不由得嘱咐道：“我母亲那，还劳烦你多看护，只怕这有心人，来的是一箭双雕。”

        赵玉锵自嘲一笑：“没想到，我还成了关键人物。”

        “漩涡之中，太医也不容易。”喜鹊感叹道。

        柳安然多看了喜鹊一眼，然后才道：“你也累了，喜鹊，带着赵太医下去休息一下，我记得宫中有好几个宫都没人住，也不算孟浪。”

        赵玉锵点了点头，转身便走，喜鹊小跑的跟着。

        他们的背影，都充满了急切之感，似乎是怕外边在突然下雨，浇湿了身上。

        柳安然恍惚的收回目光，闭目凝思。

        除去良妃，让程家和柳家反目的厉害。这样熟悉的手段，让她不自主的想到了一个人。

        在联想起宣王那日的淡然随意，她咬了咬下唇，难怪那么平静，原来是在这等着自己呢。

        恰好母亲险些小产，他便设计良妃早产，顺势而为的手段，还真是日复一日的厉害。

        好好好，宣王，你等着。

        在睁开眼，满目凉意：“你不客气了，难道我还会客气么？”

        这一次，你可是切切实实的伤到了我身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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