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凿壁偷光
风南星一脸认真，问玄望舒想不想赢。
玄望舒心里憋闷，没好气地说：“输赢不是看你想不想，而是取决于实力！取决于猎区有多大、手下有多少个人、多少匹马……”
“我有个主意！”星儿朝他眨眨眼睛。
玄望舒觉得，一个小丫头能说出什么靠谱的主意来？他不屑地冷哼一声：“愿闻其详。”
星儿贼兮兮地说：“咱们来个——凿壁偷光！”
玄望舒没听懂：“什么意思？”
星儿娓娓道来：“西汉时的匡衡，年少时家贫，买不起蜡……”
“你当我文盲吗？”玄望舒当然知道匡衡凿穿墙壁，引了邻居家的灯光来看书的故事，“我问的是，在围猎中要如何‘凿壁偷光’？”
星儿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凿壁偷光的核心精神是什么？”
玄望舒被问住了：“呃……勤奋？努力？”
星儿一挑眉毛：“核心精神就一个字——蹭！”
“啊？”这倒是玄望舒从未曾设想过的视角。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当我们的实力不足的时候，一定要学会跟紧大佬，千方百计的蹭资源！”
“大佬？”玄望舒想了想，“难不成，你要我去跟三皇子……”他的猎区，距离玄望云最近。
“皇子都免谈！”星儿否定了这个想法：“你与其他几位皇子存在竞争关系。你蹭他们，属于生蹭、硬蹭，惹人厌烦！咱们必须投奔那种，资源丰盛却又不存在竞争关系的人。这样蹭，才蹭得自然。”
玄望舒顺着她的思路一想，很快猜到了她所指的人：“……父皇？”
当皇子们进行围猎比赛的时候，皇帝和苍灵部的首领长老们，也在一起打猎呢。不过，他们的打猎只为增进友谊，纯属休闲娱乐。
可偏偏这支休闲娱乐的队伍，资源堪称顶配。不仅兵强马壮，而且装备最为精良。可以说，从皇帝手里拔根汗毛都比玄望舒的腰更粗。
但玄望舒有些犹豫：“父皇和苍灵部在一起，可不是为了玩儿，很可能要商量正事。我去了恐怕不妥。”
星儿无奈了：“我让你‘蹭’，又没让你缠着皇上！”
这种贱兮兮的操作，玄望舒实在难以领会。星儿只好手把手的教了他一番。俩人对了一下台词，便带队前往皇帝所在的林区。
皇帝的队伍人多势众，十分好找。他们在林间略微找了几圈，就看到了大片的马蹄踪迹。
如果说参与秋狝的皇子们负责展示肌肉，那么皇帝就负责展示友好。此刻，皇帝与一群苍灵的老伙伴有说有笑的，看起来熟稔又亲切。
还不等玄望舒走近，皇帝先看到了他们。一大一小两匹马，跑起来不像是哥哥带妹妹，倒像是爸爸带女儿。
皇帝好奇地问：“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玄望舒连忙翻身下马，恭敬地施礼。
星儿则是一边下马一边解释：“我们在林间看到马蹄踪迹，猜着是陛下的队伍！四皇子最是孝顺，想来给您问安！星儿则是好奇，想来瞧瞧围猎的风采。”
这话听起来有点怪，这种怪异之处很快被皇帝捕捉到了：“咦？为什么跑到朕这里来看围猎？朕带你们来苍灵，就是让你们自己去练习围猎技巧的！”
星儿面露难色：“可是方才，四皇子和诸位将军商议了半天，都说难以展开围猎，因为我们这支队伍的人太少了！”
皇帝略微回想了一下，方才玄望舒领兵的时候，确实人手少了点儿。
星儿偷偷观察皇帝的表情，又说：“臣女早在书上读过，围猎的时候，骏马奔腾，山岳震动！臣女一直想亲身领略围猎的风采！陛下，星儿能跟着您吗？”
俩孩子提前对过台词，玄望舒适时的出言阻拦：“星儿别闹！我没跟你说嘛，父皇正在忙！咱们问过安，就赶紧走吧，别耽误大人谈正事！”
星儿嘟起嘴，委委屈屈的：“可是陛下方才说了，带咱们来苍灵，就是要练习围猎的！我请求留在陛下身边，也是为了观摩……”
“星儿，别任性！围猎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一片很大的场地，要很多的人，很多的箭。咱们这一队，围不起来！”玄望舒生怕自己抱怨得不够清楚。
“陛下说话不算话！让我们练习围猎，却又没给我们足够围猎的条件。”星儿一脸的失望，圆脸蛋上嘟着个小嘴巴，显得十分稚气。
皇帝静静地看着他俩。
在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看来，这俩小孩的表演有些浮夸，想讨好处的意图过于明显。只不过，他们的年纪最小，力量又最弱，皇帝若能支持一些，确实可以让不同队伍的实力分布更均衡。
于是，皇帝笑道：“行啦，别演啦！朕从亲兵营里拨些人马给你！”
玄望舒大喜过望：“谢父皇！”
皇帝又问：“你还想要些什么呀？”
这种额外的优待，对于玄望舒而言已经算得上偏爱了，足够让他受宠若惊。因此他连连摆手：“父皇从亲兵营里拨人，已经是天大的……”
但星儿是家中独女，自幼受宠。她觉得，父辈的资源，理所应当的全部属于自己。
因此，她提起要求来，语气坚定毫不犹疑：“四皇子的猎区本来就是最小的，此刻又加上您的亲兵营，那个猎区就太——狭小了！陛下，我们可以在您的猎区里围猎吗？这样才能放得开手脚！而且，四皇子的经验不足，星儿也是第一次围猎，我们离您近些，万一做得不好还能请您指点一二。”
好家伙！要人，要地，还要皇上亲自指点？！玄望舒在心中直呼好家伙。
偏偏皇上吃这套。明明知道星儿是把好菜扒拉到自己碗里，可是面对她这份理所应当的撒娇，又不知该如何拒绝，最后只好扶着额头说：“行行行，你们撒开了玩儿吧！若是遇到不明白的，尽管来问朕。”
最后，皇帝允许他们在自己的围猎区内活动。二百人的亲兵营，也分拨出了四十人给他们——要知道，这可不是四十个普通士兵，而是武力值满分、骑射水平天花板的兵王！
两个孩子领了队，欢欢喜喜的去了。
此时的玄望舒，兵强马壮，意气风发。领着一支百来人的围猎队伍，也有了几分浩浩荡荡的架势。
他还从未率领过这么大一支队伍，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所幸，不论是御前侍卫、亲兵营，抑或是苍灵勇士，个个都是高手。玄望舒把几个领队召唤到近前，很快就敲定了围猎的方案——
首先，由熟悉环境的苍灵勇士，去森林中四下侦测，选定一个围猎的范围。然后，所有人一起合作，在选定区域内同时驱赶猎物，并且不断合围。最后，大家形成一个包围圈，把猎物驱赶到包围圈的中央，进行统一的射杀。
约定好方案，苍灵和大夏的人马就按照各自分工，有条不紊地行动起来。直到这时，玄望舒才终于找到了一点儿“带队”的实感，就算对着一群比他更高大、更成熟的男人发号施令，也不再紧张了。
看到他适应得这么快，星儿的心里也高兴。她骑着小矮马，哒哒地跑过来，欣慰地表扬他：“做得不错嘛！”
玄望舒朝她一笑。
围猎开始了。
苍灵的猎手们，首先选定了一片密林。这片林子里的鹿很多，他们决定用“哨鹿”的猎法，先猎一批鹿来练练手。
几名苍灵勇士，头戴鹿角头盔，隐藏在包围圈的中央。借着密林和草丛的掩映，他们活像是几匹野生的雄性梅花鹿。等队伍里的其他猎手，在约定的地点各就各位了，包围圈中央的勇士就吹起了口哨。那长长短短的哨音，像极了雄鹿求偶的叫声。
不一刻，就有几匹正处于发情期的雌鹿闻声而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些同样处于求偶期的雄鹿，它们为了抢夺繁殖的机会，命都不顾地跑来了。至于其他的野兽，则是为了捕猎鹿群，闻着味儿追来的。
随着猎物逐渐密集，猎人们的包围圈也在悄无声息地缩小。而负责扮演雄鹿的勇士，则摘下了头盔，悄悄退出了包围圈。
玄望舒看时机差不多了，便发出指令。所有的御前侍卫、苍灵勇士几乎同时打马跃出，朝着包围圈内的猎物，射出了一箭又一箭。
箭雨密集，而且来自四面八方，动物们根本无处可逃。它们惊慌失措，哀嚎不已，接连受死。猎手们尽情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玄望舒看着围猎场，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数目，光是鹿就猎到了二十多头，还有其他野物上百只。这一次围猎，只耗时一个时辰，就把他过去三天的量给猎完了。他不禁感慨：“这样围猎，果然效率高啊！”
如果没有星儿，他不可能获得如此强势的外援，也不可能进行如此成功的围猎。因此，他开始四下里寻找星儿的身影，想跟她分享喜讯。
这时他才发现，星儿的小马躲在密林中没有跟上来，只是远远地看着。
玄望舒驱策马儿，到了她的面前：“你怎么不参加围猎？方才跟我父皇说得那般殷切，结果呢，光说不练？”
星儿皱着眉，一脸的不忍：“我在书里读到的围猎都是意气风发的。今天亲眼看到了才知道，现实中的围猎，原来就是一场屠杀。动物只是身体更矫捷、更强壮，奈何人类却聪明太多。在人类的合围之下，它们就跟砧板上的肉一样……”
也许是因为经历过上一世的惨烈结局，她不能忍受这种碾压式的屠杀。
玄望舒听了，流露出一脸的无奈。今年是他第三次参与围猎，但即使在第一次参加围猎时，他也没有星儿这样柔软的心肠。
他不禁嗤笑一声：“妇人之仁。”
星儿听他这样说，顿时生起了气：“仁慈就是仁慈，怎么还分公母呢？”
玄望舒哭笑不得：“你要知道，人比动物更高贵。你对人有仁慈之心，这没什么，但你对动物也有仁慈之心，这不是浪费吗？”
星儿的火气更盛了：“既然人比动物更高贵，那么你身为人类，却把你的骁勇、你的谋略浪费在动物身上，我是不是也可以说这是匹夫之勇啊？”
“这……”玄望舒说不过她，决定投降，“好好好，我错了。”
“你若真的知错，就应该去看看那些被围猎的动物。倘若还有生还的机会，你就该一律放生！”
玄望舒握拳施礼：“遵——命！”
他一拉缰绳，就要返回围猎区。忽然又像想到了什么，扭回头来说：“以前不熟的时候，觉得你还挺乖巧的。如今熟了才发现，你这小嘴儿竟这般厉害！”
还不等星儿作答，他便一甩缰绳，哒哒的远去了。
他回了围猎区，对一众兵士朗声下令道：“下手之前好生检查一下！已经怀孕的母兽，以及身量未满的幼兽，一律放生！”
随着他的命令，苍灵勇士开始进场干活儿。他们轻车熟路地检查猎物，若是符合放生的标准，就把他们赶出猎场。倘若苟延残喘，就果断的补一刀。之后再分类，毛完整适合剥皮的，放在一侧，皮毛残缺适合吃肉的，放在另一侧。
他们这一轮的围猎结束后，又如法炮制的进行了两轮。到傍晚时，装载猎物的数架木撬都已经沉甸甸的了。
夕阳西下，阳光变得不再刺眼，天空中又有浮云蔽日，林间变得更暗了。玄望舒看着天色将晚，就张罗着收队回营。
恰在这时，大家发现远处的一面山坡上，隐隐约约有几匹野马的影子。看样子似乎是个小型马群，包括一匹成年公马、三四匹母马，还有几匹小马驹。
苍灵领队远远一看，立时兴奋起来：“马儿若是自幼训练，更容易骑乘！咱们把那几匹小马驹给捉回来吧，送给小皇子、小郡主骑着玩！”
围猎队伍里的人，这一天都玩疯了，此时意犹未尽，纷纷应和着叫好，摩拳擦掌地要上马。
玄望舒一看这热火朝天的架势，心知自己不能扫兴，只好点头同意了：“好！咱们去！不过，若一击不成，也只能明天再试了。咱们必须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营地去！”
苍灵勇士全都自信满满：“怎么可能一击不中？小皇子，你就等着瞧好吧！”
这一行人，立刻一路飞驰，奔向马群的方向。苍灵领队一边策马一边提醒：“咱们动作轻点儿，小心驱赶！这可是要送给小皇子的，务必要毫发无伤！”
一声令下，围猎队伍朝着马群合围了过去。
就在所有人都进入围猎区的瞬间，浓重的雾气突然凭空而起。
苍灵领队连忙喊停，众人纷纷随之收紧缰绳，队伍停了下来。
这雾气起得莫名其妙，如同云海一般连绵不绝，把众人罩了个严严实实。
在雾气中，玄望舒连一丈开外的人都看不清，只听见众人议论纷纷：“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明明很晴朗，怎么会起雾？”“雾气弥漫得这么快？也太邪性了吧？”“这不会是神明降罪吧？”
玄望舒小心翼翼地牵引着坐骑，依照刚刚残留的印象，朝着马群的方向走去。
幸好，他残留的方向感是对的。因为，就在刚才有马群出现的地方，他看到了几匹……用稻草扎的马……
玄望舒倒吸一口凉气：“我们在围猎马群，有人在围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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