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好久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之，赵慕良此刻的话语像是在担心她，可每一句都如一把刀扎进她心口。原来，六个月里，周陵余不曾打听过她的下落。
乔当康擦了擦脸，全是水泽。再哭一会，水泽该冻成冰棍了。可她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当康，别哭了，我们现在就找周陵余问清楚。”
赵慕良拉着乔当康快步向前走，一直走到王府前。乔当康哭着。
王府前有许多人持文书等待见王爷，一如既往排了一条长龙。赵慕良径直拉着乔当康走到守卫面前，赵慕良道：“五闲楼二公子赵慕良求见永安王。”
仿佛这一层身份与那些排队等候的人不同，可以得到优待。守卫当即放行。赵慕良带着乔当康进府的时候，守卫拦住了乔当康。
“她是我朋友，无妨。”
如此才放行。
他们随着仆人走在蜿蜒曲折的回廊中，乔当康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问赵慕良：“你说，你是五闲楼的二公子。”
“嗯。”赵慕良没有看她。
“也就是说，五闲楼是你父亲的。”
“嗯。”赵慕良的声音很轻。
他该说什么呢？说他其实只是被父亲叫到临安，接管五闲楼。兄长忽然害了病，父亲需要一个人帮衬。可他志不在五闲楼。
说是他悄悄吩咐大厨推荐周陵余去五闲楼，还是说他故意让人把周陵余送到五闲楼，让周陵余看看繁华的大千世界，远离三人组。
还是说，其实他真的很有钱，他只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好待在乔当康身边。
“赵慕良，”乔当康不解，“你家财万贯，又长得不赖，为什么愿意与我做朋友。你该认识那些更优秀的人，不是吗？天底下姑娘那么多。”
“不一样。你和她们不一样。”赵慕良拉着她，一直走到行珍阁。
永安王的小厨房，行珍阁。天下之美尽出于此。
仆人道：“二位稍等。王爷正与二位掌事研究菜品。”永安王平礼贪吃，是一件家喻户晓的事情。
平礼少时曾率军打仗，被敌军围困在凉州城。凉州内无米可吃，人人争相易子而食。平礼为了解决士兵与百姓的粮食问题，到处搜罗可以吃的一切食物。当地有毒的作物也因他的智慧变成了可吃之粮，如是撑了一个月，援军到了，平礼打了一场漂亮的反攻战。
平礼回到临安便开始疯狂地享用美食，直到把自己吃成一个两百斤的小山。他吃遍了山珍海味仍不满足，便招募四方名厨，潜心在小厨房研究菜色。
如今的平礼已经不再那么臃肿，但那场饥饿烙在他的脑海之中，永生难忘。平礼对厨子和美食，永远敞开怀抱接纳。
行珍阁确乎是一个小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行珍阁研究出的菜品，专供平礼食用。
周陵余在短短的六月内厨艺突飞猛进，如今整个人都扑在美食之中。他入了临安才知道，有人擅长烹调药膳，有人擅长烹调汤水，有人擅长做糕点，有人擅长做荤肉。
美食的学问博大精深，能够集百家之长的，必然博而不专。
郑芃擅长素斋，天下素食，全靠她一双巧手锦上添花。周陵余擅长荤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他都游刃有余。
如此，平礼才言，他们是最称心如意的双掌事。
桌上摆着两盘点心，一盘乃郑芃做的盛唐芙蓉园，制成花朵形状五颜六色的糕点堆叠盛开，美人醉卧花海之中。美人用颜色各异的糖浆绘制而成，皮囊内流出新鲜的浆果汁液，因形色尽美，人不忍亵玩。
一盘乃周陵余做的水晶龙宫，薄切冰冻鱼肉堆叠而成的琼楼玉宇，淋上蜜汁雪白的甜酱汁，虽则是冬日，仍雾气弥漫。取一片檐上瓦片浅尝，温暖的肉片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表面上琴瑟和鸣的双掌事，实际上每天都在切磋技艺，暗自较劲。
平礼分别吃了口两人的点心，抿一口清茶，慢悠悠道：“虽然都是人间绝味，但论创意，依然是陵余更胜一筹。这龙宫看似寒气四溢，含在口中却如加了姜汁的奶块化开，暖和而不伤脾胃。芙蓉园盛丽，却少了人情关怀。元宵宴的压轴甜点，便选这道水晶龙宫了。”
周陵余欢喜，行礼道：“谢王爷赏识。”
下人来报，五闲楼赵慕良求见。平礼似有些意外，道：“小赵鲜少见我这老人家，今日倒是奇怪。”
从前，平礼喜欢去五闲楼用早膳，赵慕良也曾受命去拜见他。
平礼十分喜爱赵慕良，听他对古董有兴趣，二话不说将家中珍藏的观音坐莲玉雕赠予他。
平礼吩咐道：“你二人继续准备元宵宴的菜品，本王去去就来。”
平礼十分亲民，总是和和气气地与人说道理。如若有人与他胡搅蛮缠，他也只是笑笑，吩咐下人将那闹事的拖下去斩了。
平礼武将出身，军权在手，位高权重，因而人们鲜少见到他发怒的样子。或许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他需要忌惮的事情，若有，下令杀了肇事者，他的眼前总是清明，因而养出了云淡风轻的性子。
平礼刚出行珍阁，便见到了赵慕良，赵慕良身边还站着一个纤腰美人。
“慕良见过王爷。”
美人也道：“当康拜见王爷。”
平礼微笑：“平身。慕良，有何要事，竟来我王府了？”
“父亲近日得了一批上等的祁门茶，命我带一些给王爷……以及，我与行珍阁的周掌事素有交情，今日乃腊八节，听说他忙着准备元宵宴，我不得已登门借人来了。”
“原来如此。”平礼捋着胡须笑了笑，“慕良开口，人尽管要去。平乐，请周掌事出来。”
平乐是平礼的贴身侍从。他道是，转身进了行珍阁。
平礼上下打量乔当康。平礼的目光十分慈爱。平礼欲言又止，“当康……”
不得不说，她的名字讨喜。
“当康是我的朋友。”慕良道。
乔当康微微笑。
“朋友？”平礼也微微笑，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赵慕良的肩膀。平礼以为，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
赵慕良脸颊微微发烫。
周陵余出来了，向平礼行礼。看见赵慕良与乔当康，大吃一惊道：“你们……”
两人都变了，变化甚大。变瘦了，双双站在那儿，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今日许你小假，与慕良和当康姑娘过节去吧。”平礼拍了拍目瞪口呆的周陵余，与平乐入了行珍阁。
赵慕良微笑：“周兄，别来无恙啊。”虽然只有短短数月，三人再聚时，不知为何生分了许多。
周陵余尴尬地笑：“好久不见。”
三人离开了王府，去往附近的闲情小筑饮酒。周陵余不时瞥向乔当康，乔当康的变化比赵慕良的变化更令他惊讶。
在他的印象中，乔当康只是一只不谙世事的猪妖。贪吃，天真，可爱。如今的当康瞧着与正常人没有分别。
乔当康为周陵余斟酒，也为赵慕良斟酒。自己抿了一口清茶，温柔道：“我醉了以后找了间客栈熟睡，睡了足足六个月，醒来人世已改。说来也挺好笑的。”
“原来是睡着了。”周陵余惊讶，她如何不喜欢抱着酒坛子大口畅饮，可不好开口。
他只好没话找话道，“你与赵兄……”
“别误会，我们只是恰好在朱雀街相遇。你知道，今日李大娘子难得表演鼓上舞，大家兴致都很高。”赵慕良接话道。
“是吗？”周陵余后知后觉般感慨，“我竟然不知道今日是腊八节，李大娘子有表演，真是太忙了。”人或许都是这样，带着某种憧憬来到了繁华的城市，又渐渐被那城市的繁华所淹没。
周陵余已经忘记了当初想要游山玩水，体验风情的幻梦，但他得到了更重要的。他喝了一口酒，幽幽道：“那日我很自责，也曾想找你们，但不得其法。是我独断专行，坏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先自罚三杯。”
鲸吞般三杯白酒入肚。
乔当康慢慢道：“没有关系，已经过去了。”轻飘飘一句话如山似的压在赵慕良心上，他的笑容一僵，闷闷地饮一口酒。
周陵余反而放松似的，如此甚好。他听出来了，那时候乔当康看似开玩笑对他说的话，是真心话。可是他现在……周陵余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今日腊八节，我有个好消息与你们分享――我与郑掌事已经在一起了。”
他有些兴奋：“你们知道吗，我第一次，第一次有了想和一个女人结婚生子，安家落户的想法。以前我只梦想着厨艺能精进，现在才发现，我并不是没有成家的想法，而是没有真正遇到那个让我停下来的人。”
“哐”一声，赵慕良不知什么时候与他碰了一杯，脸上尽是欢喜的笑容：“如此好事，的确该喝一杯。”
乔当康转动茶盏，咬了咬唇。还是，还是被那郑芃插队了。
她，难道就不可以被爱吗？
https://www.biqugebar.net/10279_10279580/1245526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bar.net。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bar.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