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十一章天魔宗（9）
暮春时节，潇潇雨歇，天空难得放晴。
上官心心身着一袭天青色纱裙，袅袅婷婷走进轩辕一扬的书房，坐在书案前的他闻声抬眼望过来，目光在她笑意嫣然的面颊上一凝：“看来今天心情不错，都有心思做东西了。”
上官心心将食盒放在书案上，打开盖子端出一盘精致的糕点：“今天做了枣泥豆沙糕，你尝尝味道怎么样？”又随后端出一个青瓷汤盅，笑吟吟道：“这几天有些热了，我便做了一些酸梅汤，没有冰镇，怕太凉，你也尝尝。”
“先放下，我一会儿再尝。”他握住她的手直接将她扯到自己腿上，她咬着唇害羞地挣扎，却到底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他修长手指轻柔摩挲着她发烫的面颊，眸中笑意深深：“就喜欢看你害羞的样子。”
她到底从他怀里挣扎出来，退后几步，跟他拉开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羞愤地瞪了他一眼：“还是这么厚颜无耻。”
他拿起枣泥豆沙糕慢条斯理吃了一块，又打开汤盅喝了几口酸梅汤，点了点头：“味道不错。”
这时门外魔卒恭声道：“回禀宗主，大殿人到齐了。”
轩辕一扬淡淡道：“知道了。”
上官心心眉眼间的欢喜神色微微一敛，委委屈屈地努着小嘴儿：“你明明昨天答应我，说今天下午没事，要陪我去百花园赏花的，你说话不算数。”
轩辕一扬起身将她揽进怀里：“临时有些事需要研究一下，用不上一个时辰就能结束，你先乖乖回荷风苑等我，这边结束了我就去找你。”
上官心心展颜一笑，踮起脚尖儿在他唇角吻了一下：“那我就在这里等你。”眼见他欲借势吻下来，她急忙退出身子，将他推出书房：“快走吧，早去早回。”
直至望不见轩辕一扬远去的背影，她眉眼间的笑意终于一点一点敛下去，好像耗尽力气一样，趔趄着脚步坐在矮榻上，眸子里黑沉沉一片。
她想了很多天，还是想不明白陆沉为什么要逼轩辕一扬入魔，只是脑海中有一个朦胧的想法，在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意识，她隐约觉得陆沉逼轩辕一扬入魔，是为了天魔石，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为了控制，或者是压制天魔石。
那么，用什么来控制，或者是压制天魔石呢？
她吗？
连她自己对自己都没有信心，陆沉那样一个严谨的人，不可能下一个如此没有把握的赌注。
一定还有什么是她没有想清楚没有弄明白的，她忽略了什么？
只要能令轩辕一扬脱离天魔石，恢复本质，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最终仍旧逃不出灰飞烟灭的下场。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样做，她从未像如今这样迷茫过。
曾经迷茫时有兄长提点，有轩辕一扬劝慰，如今，她似乎只剩下自己，前所未有的孤独，无助。
她觉得脑子里太混乱了，不能再思考了，否则就要炸裂了，忙起身到书架上随便翻着书籍，想转移一下思绪，随手翻开一本合上一本，又翻开一本又合上一本，由于动作幅度有些大，突然，哗啦一声，一张图纸从一堆书籍里掉落出来，跌在地上。
她下意识蹲下|身子拾起图纸，准备将它继续放回原位时，手上的动作却一顿，眉头微微蹙了蹙，似乎方才在图纸掀开的一角上，隐约看到一些熟悉的地名。
她急忙将图纸展开，面色一寸一寸苍白下去。
那是一张地图，无稽之境的八州地图，北山、南山、西山、东山、中山、海内、海外、大荒八州，疆界、山林、川泽、丘陵……标注极为详尽。
其中，大荒州被一道长长的墨痕划过，而在北山州天池山和中山州独苏崖两处用了红圈圈住，那分别是玄华堂总舵和瞻阙楼的位置。
她将地图铺在书案上，然后坐在桌前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轩辕一扬回来了，见她乖乖坐在桌案前，忍不住笑道：“怎么这么乖？一点声音都没有。”走到跟前时，目光扫到摊在书案上的地图，眸色一沉，随手将地图合上，语声低沉道：“这些事情你不要管。”
上官心心随手又将地图展开，屈指在地图上敲了敲，抬头问他：“你是想统治？还是想灭杀？”
轩辕一扬随口回答：“灭杀。”
“为什么？”
“凡界生灵拥有蓄养仙界灵气的作用，是仙界的另一根基，不得不灭。”
“亿万万生灵，全部灭杀？”
“一统三界总要付出代价。”
“为何是无辜生灵付出代价？”
轩辕一扬声音冷彻如冰：“哪一座城池不是灌注着无辜生灵的鲜血？要成为三界的主宰，有些事不得不做。”
上官心心起身立在他身前，抬头直视他：“成为三界的主宰是为了什么？”见他抿唇不答，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心口：“扪心自问，当真只是为了一个我吗？若果真如此，我即刻灰飞烟灭了，你是不是就放弃成为三界主宰的想法了？”
他牢牢盯住她，目光越来越冷，她轻笑一声：“所以，你也很清楚，一统三界不是为了我，而且为了你心中的欲|望。”
“你想怎样统治魔界我不管，但是……”她又屈指敲了敲桌上的地图：“凡界，我决不允许你染指！想要征伐凡界，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夜色从天边卷上来，明晃晃的圆月挂在空中，将四周的夜明珠衬得黯淡无光，皎洁的月色洒在满树盛放的合欢花上，好似自黑夜里扯出一片朦胧的云霞。
上官心心坐在树下的玉桌旁，望着一池初生的荷叶发呆。
自从上次因征伐凡界的事情与轩辕一扬发生争执后，他们两人已经整整一个月没见面了。
重逢以来，他们争吵分别的时间，似乎总是比他们相恋相守的时间长，此前大多是她在退让，然而这一次，她死都不会退让。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凡界在他的手中生灵涂炭，那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承受的，如果当真阻止不了他，她就拿自己的命跟他拼一次，大不了死在他手里，也好过让她眼睁睁看着，他将一切的美好统统摧毁。
听闻他明天就要出发征伐白民国了，他离开以后，她要回凡界一趟，如果陆沉刚好苏醒了，有些事情她想问清楚，即使陆沉仍旧在沉睡，她应该也能在瞻阙楼找到一些线索。
突然一团白影从花丛里窜了出来，上官心心吓一跳，立在一旁的烟儿急忙俯下|身子将那团白影抱住，那团白影在烟儿怀里发出嘤嘤嘤的叫声，挣扎了几下，脱离烟儿的怀抱，扑到上官心心脚边，不停地用头蹭着她的绣花鞋。
上官心心低头仔细瞧了瞧，只见那团白影长得有些像狸猫，身披鬣毛，一双大大的圆圆的眼睛，一条毛茸茸的长长的白色尾巴，模样煞是温顺可爱。
她眉心微微蹙了蹙，难道是神兽腓腓？
正自思忖，烟儿一脸兴奋地道：“姑娘，是神兽腓腓！奴婢前几天路过议事大厅时，在厅外廊下见过一次，听说神兽腓腓是宗主最近新养的灵宠，宗主很喜欢的，想必是宗主过来了。”
上官心心凝着仍旧在脚边蹭着她鞋子的神兽腓腓，眸中思绪沉沉，传闻神兽腓腓，养之可解忧愁，也不知一只小小神兽是如何帮人解忧的。
院门处传来侍女的恭谨语声：“恭迎宗主。”
随后是轩辕一扬淡淡的嗓音：“腓腓不见了，可是跑进来了？”
烟儿忙笑吟吟回道：“宗主，腓腓正在蹭姑娘鞋子呢，想必是很喜欢姑娘呢。”
“是吗？”轩辕一扬慢条斯理走了过来，瞧了一眼上官心心，又瞧了一眼一边嘤嘤嘤叫着，一边蹭着上官心心鞋子的腓腓，唇角浮出清浅笑意：“好像是挺喜欢的。”
上官心心抬头望向一池初生的荷叶，面无表情吩咐道：“烟儿，将腓腓抱给宗主。”
烟儿闻言脸上笑容瞬间僵住，似乎不敢违命，只能蹲下|身子去抱腓腓，但腓腓却怎么都不肯让烟儿抱，愈发大声地嘤嘤嘤起来，然后更卖力地蹭着上官心心的鞋子。
上官心心眉心一蹙，挥袖一道白光闪过，那神兽腓腓轱辘轱辘滚到草丛里，委委屈屈地趴在草丛里嘤嘤嘤起来。
烟儿面上一片苍白，轩辕一扬的面色也不太好。
空气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半晌，轩辕一扬没什么情绪地吩咐道：“把腓腓抱走。”
烟儿忙应道：“是。”急忙抱起草丛里的嘤嘤怪消失了。
空气里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上官心心突然起身道：“不打扰宗主赏月了。”
她转身要走，被轩辕一扬一把扯进怀里，他的唇抵在她耳畔，沉声道：“我已经来了，你还想怎样？”
上官心心不看他，也不说话，只想挣脱他的怀抱，他将她牢牢困在怀里，咬牙道：“我已经决定暂时不去征伐凡界了，此事我们以后再商量行不行？”
她抬头冷冷看着他：“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欲伐凡界，先杀我。”
他盯住她，眸中泛出无可奈何的情绪：“心心，我是天魔宗宗主。”
她点了点头：“是，我知道。但是，你也要明白一件事。”
她迎着他的视线，语气冷静而决绝：“若我的性命与天下苍生的性命相冲突，只能二选其一，曾经的一扬一定会选择拯救天下苍生，然后与我一同赴死；而如今的天魔宗宗主会毫不犹豫选择我，倾覆天下苍生，但是，我还是会选择曾经的一扬。
如今，你有你天魔宗宗主的使命，但我也有我的原则，如果你与我之间只能水火不容，那么，你便弃了我吧。”
他一动不动凝着她，久久地凝着，眸子里像似被一把利刃反复刮过，泛出艰难抉择的意味，终于，他蹙紧眉头叹了口气：“我只能答应你，只要天界不挑事，我不会再动征伐凡界的心思。”
她眸中光芒微微一亮，转而又暗了暗，天界怎么可能不反击？陆沉的作为便是最直接的证明，可是，争取到如此地步已经实属不易，毕竟，他是天魔宗宗主，与生俱来的魔性便是一统三界。
他修长手指抚上她的面颊轻柔摩挲着，嗓音缱绻温柔：“天亮我就要出发了，最少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不过还剩几个时辰，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她心中一软，滔天的不舍情绪涌上心头，眼泪控制不住簌簌滚落。
他的手指轻轻触上她的眼泪，微微抖了抖：“我知道这个时候让你高兴很难，可是，我还是想看到你笑靥如花跟我撒娇的样子，不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
他顿了一下，下面的话好似说得有些艰难：“……心疼。”
她怔怔看着他情意缠绵的双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会说情话了？
他握住她的手，覆上他的心口位置，嗓音愈发低柔：“真的，心疼。”
她一时间又惊又喜，忘乎所以地攀住他的颈项吻住他，他的身子微微一怔，立即更深地回吻下去，然后又猛地松开她，拦腰将她抱起，身形一闪，没入内室深处。
侍女们见状急忙抿着唇悄声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关上房门。
随风飘舞的帷幔后，轩辕一扬迫切地吻住她，长长的衣带滑落床边。
上官心心慌得一塌糊涂，却仍旧有一丝意识绷得极紧，她慌慌张张伸手抵在他胸前，艰难寻找阻止他的理由，羞红着面颊，结结巴巴道：“你……你还……没有娶我……”
他用烈火燎原的双眸凝着她，哑声问：“你很在意这个？”
她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又默默凝了她片刻，眸中的热度一丝一丝退去，化作肃然坚决的光芒：“好，我要以整个魔界为聘娶你为妻。”然后俯身在她额间印下清浅一吻：“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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