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十一章天魔宗（10）
天空阴沉沉的，衬着气势恢宏的天魔宗也阴沉沉的。
上官心心独自一人徜徉在空旷寂寥的宫殿群里，渺小得好似一颗微尘。
轩辕一扬已经离开半个月了，原本她想在他离开以后立即就回凡界，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有一些事情没想明白，或者是还有一些关键问题没有发现，所以她总是整日整日独自一人徘徊在宗里各个角落，试图找到一些零星线索。
逛了这么多天，别的事情没有发现，倒是有一件事情让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那就是旁人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古怪，虽然面上恭敬循礼，深处的情绪却带着极易察觉的怨怖，还有一丝隐约的厌弃。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这些人对她产生如此复杂的情绪，直至她在一个极为隐蔽的角落，听到几个侍女的窃窃私语，她方恍然大悟。
她来到天魔宗以来，第一次与轩辕一扬发生不快，是因为中容国和司幽国的两位公主跟轩辕一扬深夜诉衷情，最终她与轩辕一扬和好之后也并未深究此事。如今方知，原来那夜轩辕一扬已下令将两名公主暗中处死，当夜受牵连的数百名魔卫皆抽筋拔骨丢入堕魂井。
而更严重的是，原本中容国和司幽国就不愿彻底归附天魔宗，两国公主被灭杀以后，彻底激化矛盾，两国合谋叛乱，之后轩辕一扬派天魔地魔两位将军血洗两国，两国彻底覆灭，国内无一人生还。
想必轩辕一扬早想解决两个不听话的小国，虽然局势万变，枝蔓交缠，但终究不离其宗。
但旁人不会在意那些盘根错节的因果，他们只愿看到最表面的东西，那就是，是她的善妒导致了两个国家的灭亡，生灵涂炭皆因她一人而起，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惑主妖女。
她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让自己接受了这个称号，因为她属实无能为力改变什么了。
逛着逛着无意中逛到天魔塔跟前，然后，她盯着破破烂烂恍若荒塔一般的天魔塔，脑海中突然产生一个极为强烈的想法：她要进去看看。
轩辕一扬与天魔石合体之后，曾在天魔塔中闭关一年，之后出关大杀四方。
那么，他用一年的时间闭关究竟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跟天魔石更好地融会贯通吗？那又为什么会失去记忆呢？入魔就一定会失去记忆吗？他为什么不肯去寻找自己的记忆呢？
她问过他，他说不重要，他说不需要，可是，记忆明明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怎么会不重要？怎么会不需要？
以他如今对她的感情，她不相信曾经的记忆对他不重要，他只是不愿去寻找那些记忆，不愿去记起那些记忆，为什么？
她觉得，天魔塔里会给她答案。
她抬步走向天魔塔，两名魔卫即刻现身，躬身道：“姑娘，请留步，没有宗主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入天魔塔。”
她像似听不到，径直向里走，两名魔卫欲向前一步挡住她，她挥袖一道白光闪出，瞬间震怒：“放肆！我你们也敢碰！信不信我让宗主将你们抽筋拔骨丢入堕魂井！”
两名魔卫立刻跪下：“如果属下放姑娘进去，属下一样会被宗主抽筋拔骨丢入堕魂井，姑娘，您就放属下一条生路吧。”
她拿出惑主妖女的气势，冷笑一声：“那你们就等死吧。”然后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进去。
两名魔卫面色蜡白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却终究未敢再阻拦。
她在天魔塔里仔仔细细观察了半晌，属实什么都没有发现，塔壁上连符文都没有，破烂得一副随时都能倒塌的样子。
最终，她只能盯住悬在空中斑斑锈迹的巨大铜镜，眉头深锁，目光沉沉。
如何才能在铜镜里看到那些过去发生的事情，她虽然可以照着他的手势掐诀，但她没有他的气息。
正自苦恼，突然，一束隐约的白光透过她胸前的衣襟散发出来，她愣了一下，面上瞬间现出喜色，忙自领口摸出一枚玉莲花，只见那枚背面刻有“轩辕一扬”四字的玉莲花，一下一下闪烁着洁白的光芒。
上官心心更加喜出望外，是了，她有他的气息了。
她忙将玉莲托在掌心，然后十指掐诀，玉莲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白雾光球，她轻轻一挥，白雾光球倏地飞向锈迹斑斑的铜镜，触上铜镜表面时，铜镜射出一束耀目白光，立时恢复成一面光可鉴人的巨大铜镜，铜镜之中，过去的场景一幅一幅清晰闪过。
或许是她法术不够精纯的缘故，她无法操纵铜镜里的时间，此时铜镜中的时光流逝极快，过往种种一闪而过，画面很快来到天魔塔中，那时的轩辕一扬仍旧一袭玉白锦衣，盘膝坐在塔内入定修行。
天魔石自他体内散发出耀眼黑光，他眉宇间的煞气越来越重。
突然一日，他的百会穴处冲出两个龙眼大小的光团，一团白色，一团黑色，两个光团自他头顶相互环绕，快速旋转，似有融合之意，却不知为何，竟像似起到了互斥的效果，越环绕距离越远。
体内天魔石发出更加耀眼的黑光时，他头顶的黑色光团突然冲向白色光团，瞬间将白色光团整个吞噬，白色光团在黑色光团深处不停地闪烁，然而随着他体内天魔石散发的魔气越来越浓，白色光团的光芒越来越弱。
眼见白光即将消失，盘膝入定的轩辕一扬嘴唇微动，突然喃喃叫了一个名字，唇角随即蜿蜒淌出鲜血，而同时，那团被黑色光团吞噬的白色光团，开始剧烈闪烁光芒。
他体内的天魔石像似受到感应，立即黑光大盛，黑色光团瞬间暴涨数倍，将白色光团更加紧密地吞噬到深处，直至白色光团再也无法闪烁，黑色光团缓缓飘回他头顶百会穴处，开始不停抖动闪烁起来。
阖目入定的轩辕一扬痛苦地蹙紧剑眉，额角汗珠簌簌滚落，五彩斑斓的光泽自他百会穴一丝一丝散出，一丝一丝钻入黑色光团深处，消失不见。
直至他头顶再也散不出一丝五彩斑斓的光泽，黑色光团终于停止了抖动闪烁，开始绕着他头顶旋转，在旋转的过程中，黑色光团越变越亮，终于，亮得不能再亮时，彻底没入他的百会穴。
画面到此为止，巨大铜镜又恢复成斑斑锈迹的模样。
上官心心呆呆地立在铜镜下，不知道站了多久，趔趔趄趄地走出天魔塔，然后，跌坐在台阶上。
她终于什么都明白了！
他根本不是忘记了曾经的记忆，而是封印了曾经的记忆，如今的他也不是全部的他，而只是曾经的一部分而已。
无境幽莲完整的本识由阳识和阴识组成，就好似每一个人都有善念和恶念，即使最善良的人，也不能说自己从未产生过一丝丝的恶念。按世俗上的话来讲，善念压制恶念便是善人，恶念压制善念便是恶人，其实世间万物本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
而无境幽莲的阴识便代表着为恶的那一部分，被天魔石魔化的也恰恰是阴识。阴识为了彻底摆脱阳识和记忆的影响，而选择将阳识和记忆封印，所以如今的他不是全部的他。
怪不得他身上的原本气息越来越弱，原来他的阴识在不断吞噬阳识，再继续下去，早晚有一天，阳识会被阴识全部吞噬掉，那时她便再也找不回曾经的他了。
她也终于明白陆沉为何要逼轩辕一扬入魔了，天魔石必会出世，这是谁也阻止不了的，天魔石毁不掉，只能任其择主，而天魔石会选择与其自身魔气相投，并且力量最强者认主合体。
如今天地之间身负力量最强的便是三朵无境幽莲，天魔石定会在三者之间择主。
墨封修习魔道，一心向魔，显然是最合适的宿主，却也是天界不计一切代价必须避免的宿主，因为那将会是一个无懈可击的天魔宗宗主。
所以，天界选择了冰莲，利用她灰飞烟灭的天劫，滋生轩辕一扬的怨念，再利用心魔引引导他入魔。
轩辕一扬本识修习仙道，只会阴识入魔，仍有阳识清明，如此，天魔石的宿主便是一个天生有裂痕的宿主，有裂痕，就不能坚固，就会有可乘之机。
他们就这样成为了维护三界太平的棋子，为了大义，为了苍生，他们是不是不该心生怨愤，他们应该大义凛然地将一切献祭出去。
尽人事听天命，便是如此吗？
她的心中像似有一团火在烧，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将三界一并焚毁，让一切都灰飞烟灭算了！
她好累！
她好恨！
她呆呆地坐在台阶上，不知道坐了多久，应该是很久了，因为天已经彻底黑了，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几颗夜明珠悬在四周空中，散发着幽幽淡淡的光泽。
实在不怎么明亮，因为她的视线里一片漆黑，最后所有的漆黑都凝聚到一处，凝聚成一个高大的漆黑的身影。
她抬头望着他，又像似透过他在望着别的什么，只是望着，始终不说话。
最终，到底是那道高大的漆黑的身影先开口：“我想过早晚有一天你会知道，如今你想如何？”
她没有一丝情绪地望着他，声音也没有一丝情绪：“我也不知道我想如何，我只想回去，我想回去了。”
他瞳孔一缩：“你要离开我？”
她又默默望了他很久，起身，一步一步缓慢走到他身前，深深地凝着他，低声哀求：“你让阳识和记忆回来好不好？”
他声音冷绝：“不可能。”
她的语气仍旧低低的：“即使失去我？”
他伸手似要触上她的面颊，却被她冷漠避开了，他的手指僵在空中，嗓音轻柔：“没有阳识，我还是你的一扬。”
她摇头：“不是，你不是。”
他的眸中一丝痛色悄然而逝：“长久以来，难道你对我的感情只是源于曾经的我吗？”
她静静看着他：“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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