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楼兰
北疆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昨日还有太阳，今日就是一片雾蒙蒙的，天边还隐约蒙着一层土黄色的朦胧。
许澍翻了个身，把身旁的少女捞过来搂在怀里，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毛茸茸的头顶。
“小荞。”
少女在他怀里动了一下，眼皮都没睁开，懒倦地说：“怎么了？”
少女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听起来就像是撒娇一般。
许澍低低地笑了一声，抱着人温存了一会，才从床上起来。
“我今日要出关，兴许没那么快回来。”
林荞躺在被褥里，闻声抬眼看过去，正巧看到了正在换衣裳的许澍。
淡淡的晨光照在他的肩膀上，映着匀称后背上，光循着他的肌理，顺着那条挺拔的，内嵌的脊骨往下滑去，直直遁入……
林荞的瞌睡马上就醒了，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睁着一双眼睛愣住了。
突然一件薄薄的玄衣蒙上，遮住了那道缠绵的晨光以及令人遐想的蜜色的肌肤。
“小荞。”
林荞的眼睛往上，正好对上那双玩味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剑眉，说：“小荞若是想看说就是了。”
林荞不大服气地哼了一声，别过视线。
是谁灯也不给她点一个，非要让她当个半瞎子，好由着他动作！
“你说的啊！”林荞偷偷瞟了一眼，“下回点灯。”
床边的许澍俯下身来，靠在她的肩膀上说：“这个免谈。”
说完，偏着头响亮地亲了一口，临走了还亮了牙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下。
她马上就哆嗦了一下，手指都蜷了起来，战栗顺着指尖往里心里爬，就像是被针刺了一下，酥酥麻麻的疼。
“和我出关吗？”
“不……”尾音发着抖。
许澍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过来，看得林荞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舒服，她手下用力紧紧抓住了被褥，才勉强压住了舌尖莫名的颤抖。
“我还是不去了吧。”林荞看向许澍，仰起头来朝他笑着说，“我毕竟还是个替身。”
“对吧？”林荞歪了一下脑袋，软着嗓子说话，末了还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
许澍没有说话，目光沉静，林荞看见他那双眸子里映着自己的笑脸。
甜美下是虚伪。
她不确定许澍究竟有多喜欢她，抑或是，不确定他想要如何报复当年的恨。
但是她知道，自己该怎么笑，才能讨人欢喜，让人放松警惕。
良久，许澍无奈地笑着说：“等我回来。”
“恩！”林荞点头如捣蒜，不过这“蒜”还没来得及捣完，就被压在了身下。
滚烫炙热的胸膛贴着她，两颗心相接，似乎连跳动都同步着。
那张俊朗的脸近在咫尺，狼似的眸子紧紧地锁着她，平静下似乎藏着无边汹涌。
“等我。”许澍的唇瓣微张，气语缠绵。
林荞抬起修长的手柔柔地搭在许澍的脖颈，含着似水柔情，说。
“好。”
北疆有诸多部落常年盘踞在关外山川草原之中，因着靠游牧为生，每年冬日无粮大雪封山之时总会策马入关，搅得关内百姓不得安宁。
许澍出征北疆四年间，前三年从胡城一路打到了契丹，最后一年驻守北疆震慑四方。
长弓箭弩，耗费了一整个荒唐的少年时代，从摸爬滚打，打到成为令人胡族闻风丧胆明远侯，才是把嘴里吃的黄沙化作了一张协议，北疆诸族四年不再开战。
不过，豺狼终究还是豺狼，狡诈阴险。以为他回京后，便可为所欲为，竟敢诸部落联合勾结蕉城流寇想趁机入关，搅乱大晋。
可笑，可恨。
马上的许澍圆领劲服，身姿挺拔。
他抬手把眼前吹乱的碎发狠狠拨开，用力一扯缰绳，马首瞬间高昂，哼哧哼哧地打起响鼻，在冰冷刺骨的空气中汇作一团白气。
既不想求和。许澍嘴角抬起，勾出一个透着寒气的弧度。
那便拿命来还。
“启程！”许澍扬手在空中，朗声说。
一瞬间马蹄声骤起，黄沙纷纷，送着军队往前路行去。
征北军此行是去楼兰城，楼兰王与大晋商贸往来密切，签订了好些朝贡之约。
此次北疆诸部落联合，以契丹为首结成联盟军，唯独没有参与联盟的便是楼兰。豺狼绕身，即使再不想追随，也难保可以独善其身，兴许还没等他们攻入大晋，楼兰就已经被这群亡命徒给吞并。
楼兰王每日烦恼着，愁得头发都白了，好不容易才等到许澍带着征北军来北疆，于是一刻都不敢耽误，连夜含着泪陈情书信，千求万求也要把许澍请来楼兰城做个客。
楼兰城离十里城并不算太远，出了关长鞭策马半天的功夫便可到城郊，也正因为如此，楼兰才不敢参与北疆联盟。
身卧虎旁，若是还不老实，怕是连收尸的机会也没有了。
许澍策马在前，踩着黄沙遍野。
今日天气不好，应当是要起黄沙，空中总是混沌着，连天边的山尖都朦胧不清。
不过许澍和征北军却是习惯了，这般的坏天气北疆的冬日一月里能有一大半都是如此，恶劣起来那黄沙都是胡乱地往人脸上打，别看那黄沙绵密，可滑过脸庞，也是一道道细细密密的伤痕，久了便留下疤了。
可是……今日这黄沙却是有些蹊跷。
许澍拉着马绳，扭过马头，马儿慢慢地停下步子，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翘着马首踢踏的蹄子。
“侯爷。”余凡也停下了马，说。
“这沙不对。”许澍眉间紧锁，冷峻的脸上没有表情。
不对劲？余凡扭过头看着朦胧的山脉，有些不解，刚要开口问，突然面前的侯爷就手往后，猛地抽出一柄羽箭。
“咻——”
羽箭冲出绷紧的长弓，直直地往斜上方去，刺入黄沙之中，稳稳地扎在山石缝隙之中。
许澍的手牢牢地抓着长弓，目光深沉。
“今日为东北风。”
可箭上的羽毛却是逆着的，与风向全然不符。
余凡瞬间明白过来了，一甩手中军铃，骤然间剑刃出鞘，铿锵有力，战士整齐划一地拿出武器，后背相靠，警惕地紧盯着四周。
“侯爷，现下我们……”
许澍伸手制住余凡继续说话，嘴角扬起。
“既然楼兰王如此盛情，我总不好拂了他的好意。”
许澍弯着眼睛笑起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恣意和狂妄，眼底闪过一丝狠厉的冷光。
有趣，实在有趣。
真当他的刀刃已锈，钝得连那区区楼兰都无法杀了吗？
“且去会会！”
许澍狠夹马腹，黄沙乍起，蒙了前路，却无法迷了那眸子里嗜血的疯劲。
另一边，楼兰宫内。
年轻的楼兰王子支着下巴似乎小憩一般，闭上了眼睛，安静又肃穆。
仆从往里跑，手忙脚乱地跪在主座上人脚边，焦急地说：“王子。”
“明……明远侯已经往城的方向来了。”
楼兰王子睁开眼睛，露出长睫下那一双如浩蓝长空一般的眼瞳，啧啧两声。
他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仆从，一抬脚干脆利落地踢了出去，那人立马被踢了好几尺。
“这般慌张做什么。”楼兰王子迈开步子往窗边走去，半裸的胸膛上挂着的一大片环相互碰撞，在安静的宫殿里荡开来。
“老朋友来了，自然是要好好招待。”楼兰王子笑了一声，“得让他带些礼物回去才是，否则怎体现我楼兰待客之道。”
楼兰王子在窗边踱步，看着外头的满天黄沙，目光突然柔和了下来。
“北疆的风啊。”
“也该往南边吹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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