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转机
带着剑茧的手扶着她的下巴带着她抬起头来，手掌贴着她的脸颊。
热度从掌心均匀地蔓延开来，冻得发白的脸慢慢有了知觉。
许澍看着面前发愣的林荞，伸出另一只手，曲起指节碰了一下她的眼下，关节往下一按，狠狠往下一抹，血珠被抹成一道妖冶的长痕。
林荞的眼睛下边有一颗小痣，生得极好看，无论是嗔是喜，抑或是面无表情，那颗痣能给她添上几分艳丽。
只是那颗痣实在长得太过显眼，为了不被发现，出京后林荞就把它遮住了。
如今这血珠缀在她的眼下，倒像是小痣浮现出来似的。
许澍微微低下头来看着林荞，提起唇角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去哪了。”
连夜赶路让许澍本就低沉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听着林荞浑身一僵。
林荞素来觉得“还以为”三字总是会让人浮想联翩，譬如说，她此刻站在这儿时，许澍安安稳稳地笑着和她说话。
若是她走了，许澍又该会如何。
不过……脸上指尖滑过的触感提醒她，应该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许澍慢慢直起身子，睨了一眼低头请罪的亲卫，冷哼一声：“小鬼难缠。”
说罢，他没给林荞多余的眼神，转身离去。
紧逼着的气息慢慢散去，林荞这才往地上看去。
黄沙上倒着一个眼珠子圆凸的胡人，脖子上不断涌出血液，伤口的血肉已经翻卷出来，可见那一刀力道极重。
这是一个刚刚死的人，许澍刚刚提剑是因为自己身后还有漏网之鱼。
林荞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方才被许澍抚过的脸颊，垂眸一看，指尖沾着鲜血，她才发觉自己脸上的冰凉为何物。
地上的剑已被许澍收入剑鞘之中，跟着它的主人逆着北风离开了。
许澍走在前面，北风吹得他发梢飘动，突然他突然停了下来，猛然抽出手里的剑，凝神看向前方的山头。
林荞顺着视线看过去，惊地忘记了呼吸。
若说方才山头的火把是点点星火，如今那一条蔓延开来的亮色就是燎原之势，少说也有百千人，饶是许澍他们有三头六臂也无济于事。
只一瞬的功夫，山头上就射出细密的箭羽，直直往许澍他们而来。
他们要把许澍置于死地。
“走！”不知何时，许澍已经跑到林荞的跟前，伸手攥住了她，把她整个人扯上了马，随后抬腿翻身上马，拉紧缰绳狠夹马腹。
有叛徒，并且这个叛徒要的不是钱财，不是名利，他要的是许澍的命。所以才不惜出动大军，只为让许澍斩首于马前。
林荞从小住在江南水乡，安稳顺遂，遇到最大的事儿就是她十五那年，江南大旱土匪四起，扬言要抄了商贾的家。
不过他们再是怎么叛乱，要的也只是钱和活下去的希望。逼上梁山者，自然也好游说，林荞跟着父亲花了大半年的功夫，答应了好些事儿，这些土匪才算是安稳了，老皇帝还给林家写了个“万民之商”的牌匾。
如今大军围攻伏击，她是完全没有想到的。
许澍的马骑得很快，颠得林荞坐不稳左摇右摆着，若是稍不留神恐怕要掉下去。
北风又吹得她都有些睁不开眼睛，只能下意识捞着面前的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抓着再说。
“逆着风走。”许澍提高了声音说话，略微急促的吐息拂过她的耳边，有些发痒。
那边马上就传来应声。
“是！侯爷。”
马蹄声不绝于耳，林荞已经分不清那是许澍的马儿还是胡人的，只能屏住呼吸不敢随意动弹。
许澍往前倾，炙热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她的后背，让自己可以稳稳地靠在他怀中。
他的手环住了林荞，嘴上咬着抽出来的羽箭，快速地搭在弦上，手臂用力那箭就飞出去。
“嗖——”
羽箭飞驰，好似正中了什么东西，“嗤”的一声炸开来。
林荞眯着眼睛想扭过头去看，可马上就被许澍扶着脸颊拨了回来。
“别看。”许澍和她离得很近，干燥的唇都将将要贴上她的眼睫，吐息微微拂动她敏感的眼皮。
许澍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看她，眼睛紧盯着前方，拉着缰绳直往断崖处去。
后边的追兵似乎没有料到许澍居然连命都不要了，拉着一队亲卫就准备跳崖，自然也没有在断崖处设关卡，断崖处成了包围的缺口。
“吁——”
疾行的马儿被勒住迅速刹住了步子，前蹄抬起马首高昂起来，嘶鸣声震耳。
林荞不受控制地往身后倒去，待马蹄落地，她才睁开双眼。
只一瞬，就被眼前之景惊到了。
脚下是高悬的断崖，乌黑一片看不分明，呼啸的北风从断崖深处涌上来，把林荞的衣裳都吹得发乱，似乎要裹挟着他们往深渊卷去。
“我们……”
“下来！”林荞怔然回头准备问清楚，不过马上就被许澍打断了。
许澍的手扶在她的腰上，揽着她的腰从马上下来，把她护在了身后。
空气中皆是火石燃烧的硝烟味，那些胡人正要慢慢逼近，而他们身后……是断崖。
林荞看着面前许澍的背影，方才还在身边的一队亲卫如今也只剩下了两个，其他人已没了踪影，不知是落在后边了，还是……已经死于敌手。
“我们要去哪？”林荞问。
听到她的声音，那个背影转过来，唇上带着血珠的脸。
许澍的手上擎着长弓，剑眉一扬，朗声说：“走，和阎王抢命去。”
兴许是被他语气中的轻松感染了，林荞居然松了口气，懒懒地抬起眼皮反唇相讥：“你不是才是活阎王吗？”
闻声，许澍颔首低低笑了一声，不过马上又止住了，抬手把她脸上的湿发往耳后拨：“不对口了，北疆有自个的阎王。”
许澍正说着，眸色骤然一暗，不知何时飞来一只羽箭，正往林荞身后来。
许澍眼疾手快拉着她转了半圈，然后抬臂挥过去。
“锵——”长剑挥舞把羽箭打了下来，钉在地上。
可饶是许澍再快，他小臂上的布匹也被箭割破了，玄色的衣裳瞬间变暗了，那是血渗出来的痕迹。
许澍手扶着她的肩膀，低下头来，狼似的眸子看着她，干脆地说：“准备要逃命了，咱们要和阎王比一下速度了。”
耳边的剑戟相接声似乎都变小了，林荞只能听到面前人的声音。
逃命吗？林荞听着许澍的话，可却并不担心，反倒有些兴奋，她总觉得许澍可以带她脱难。
林荞点了点头，说：“那你要快些。”
听到她的回话，许澍的笑意愈发深了，那笑容比天上的皓月还要清朗旷远。
许澍的手圈着她的腰肢，要不顾手上的伤，就把她往肩上扛迈开步子，蹬上马背，飞身向前，直往那不清晰的、模糊的断崖去。
“侯爷，前面没有路了。”探路的亲卫小心地绕过树枝走向山洞，说。
站在洞口的男人皱了皱眉，神色不悦。
“侯爷既晓得这断崖下有个落脚之地，怎么不晓得该怎么出去？”
柔媚的声音从山洞里头传来，语气嚣张傲气，亲卫闻言偷偷地瞟了一眼自家侯爷。
可男人却没有出声斥责，只是挑了一下眉，唇一抿似乎有些无奈。
声音的主人踩着轻巧的步子走出来，走到男人跟前，微微昂起了头，小巧秀丽的鼻子轻轻耸了一下。
“现下怎么办？”
那姑娘的语气一点儿都不客气，全然没有前几日那温婉羞怯的模样，亲卫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心里想的都是这人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不过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缩在一旁当棒槌去了。
“找路下去。”
“怎么找？”林荞撇了撇嘴，“我还当你什么事儿都计划好了，算无遗策呢？”
不是能把她从上京带出来圈得死死，不是能料到伏击军队一定会来吗？怎么倒是找不到从山里出去的路了。
听到林荞话里淡淡的讽刺，许澍也没有生气，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马前失蹄。”
林荞觉得许澍这个人实在是怪得很，什么事儿都藏得好好的，浑身就那一颗心，一半用来算计，一半用来发疯。
今天是一半一半合起来用了，算计着发疯！
那么多的北疆军，他就真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脱身？以身作饵诱敌出现，若是放在平时她确实管不到也管不了，可是现下他这是拉着自己来送命，她自然是不大高兴了。
更何况如今北风呼啸，吹得她头都疼了。
林荞盯着许澍，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跟着我走。”
“去哪？”许澍问。
林荞没有拉动人，于是转过身来，说：“我来过这儿。”
“姑娘你莫要开玩笑了，我们也来过这儿啊。”站在一边的“棒槌”忍不住出声了。
林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接着盯着许澍的眼睛：“你信我吗？”
“棒槌”看向自家侯爷，本以为侯爷定不会相信，可……可他居然真的凝眸思索起来。
“侯爷！”亲卫急了，张口唤道。
许澍抬手挥了一下，那亲卫立马噤声了。
“你找到了什么法子？”许澍低头看着林荞炯炯发亮的眸子。
“洞口西面有这个。”林荞举起手里刚刚拔的草，看着平平无奇，上边还带着霜，说，“这是藜麦。”
“没长成的时候和杂草无异，不过我却认得。”
林荞看着许澍挑了一下眉毛，提起唇角得意地笑了起来。
“有的时候啊，我们这些浑身臭铜钱味儿的人还是很有用的。”
https://www.biqugebar.net/98924_98924563/1141770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bar.net。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bar.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