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沧浪之水清与浊

盛世集团为了更好地管理各省的发电企业，成立了各省的分公司。一时间，招聘纷沓而来。

        新和电厂的管理人员和技术骨干们又一次活跃起来。听人说，金鑫已经报名分公司经营主管的岗位，并且，势在必得。也是这个时候，常青藤才听人说，金鑫他爸是厂里燃料公司的经理，有权也有钱。

        不过，连常青藤这种技术宅都听说了，难免和文和八卦一下：“金鑫他爸真的这么厉害？”“现在，煤炭市场过剩，都是煤矿求着咱们买煤。至于煤老板，那是钱的代表。所以，燃料公司肯定有些优势。不过，金鑫这么高调，也许，是因为心虚，怕有实力的人跟他竞争。我听说，兰亚飞都没敢报名。”

        “兰亚飞比他业务上资历深，学历也比他高，现在还是计划科的副主任。不报名的理由，的确是认为人员内定了。”“金鑫这孩子，刚来的时候，特别爱学习，看着也挺实在的。现在，好像越来越有心眼了。”“人总是要成长的嘛。”

        热热闹闹的招聘尚未出结果，新和电厂的书记调到了别的厂继续任书记，生产厂长正式任命为新的厂长。原来的组织部长在做了一段时间的后勤厂长后，提成了书记。领导变了，厂里又要进行新一轮的中层管理人员变动。顿时，新和电厂又一次活跃起来。

        分公司招聘结果出来，新和电厂有几个人应聘成功，但是，金鑫失败了。紧接着，中层管理人员进行了一次大的变动。

        金鑫调到物资部当了副主任。兰亚飞调到财务做主任。其余人员也多有调动，常青藤在办公自动化软件里埋头干了两天，才调整好各人员的调动部门。

        年初的时候，计划科新来了一个年轻人，叫汪海洋，长得很周正，是中国人喜欢的那种国字脸，浓眉大眼高鼻梁。虽然是副厂长家的儿子，但很谦虚，为人实诚，很快就和兰亚飞、常青藤等几个年轻人混熟了。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也发生了很多喜事。李爱华生了个女儿，取名易歌。金鑫结婚了，爱人是新和电厂筹建处的一位姑娘，皮肤细白，个子稍矮，身材苗条，叫赵慧。汪海洋也结婚了，爱人是燃料公司的大美女，一米六五的个子，身材窈窕，五官精致，叫叶眉。

        参加过两场婚礼后，常青藤受到了来自外貌的暴击：“易寒，你说你，大小也是个高干子弟，这么就没有发现这些美女？还是人家看不上你？”易寒看着她笑：“我就是差点个子，我要是长到一米七五，这大美女还真是剩不下。”

        常青藤去揪易寒的耳朵：“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轮不着我呀。”“好了好了，牙都要倒了。像人家这种城市美女，肯定是既挑家里条件又挑个人长相、能力。咱俩，王八看绿豆，正对眼。”“嘁，你想当王八，我还不想当绿豆呢。”“口误，口误。”“咱这叫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易寒赞叹：“还是我媳妇儿有文化呀。”

        常青藤也和牛成成发过牢骚：“要不是汪海洋，我还不知道煤场还藏了一个大美女。”牛成成笑她：“主要是你目标专一，只有学习。我们一来，就知道了。跟咱一起来的男生们，都偷偷摸摸的跑去看人家呢。”

        常青藤“挑拨”：“兰亚飞最值得怀疑。他每天都去后面取报表。我说他跑的飞快，原来是为了和大美女搭讪。”牛成成倒是不为所动：“别说我没有告诉你。亚飞追求过人家，叶眉还带他回过自己家，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哇塞，如此大方的大房，我辈佩服。”“都是一年来的，还是彼此了解。我们以前也各自谈过，要是在意这个，我也嫁不出去了。不过，再告诉你个小秘密，对人家易寒好一点。和你开始谈朋友以后，我们值的师傅给易寒介绍了丹城一个局长家的女儿，他就没去见。”

        “这么给易寒加分的项目，你到现在才告诉我？”“他一直对你挺好的，有啥可说的。再说，万一你再误会了，不是多事儿？”“不过，好像我们现在的感情，也不知道是浅了还是信任。反正，也不怎么嫉妒。就像我知道，以前，也有人给易寒介绍过汪萍一样，现在也经常一起玩。”

        “现在，一谈朋友，差不多了，就结婚了。哪像学生时代，看他和别的女生多说几句话，就担心他会移情别恋。一结婚，好像就稳定下来了，没那么多情绪了。”“好吧，我们成熟了。”

        十月份，在职工千呼万唤中，三产公司的集资，终于可以分红了——800元。常青藤感动的热泪盈眶，拿着股权证亲了一口：“终于有收益了。”文和嘲笑她：“你也是半个高干子弟了，怎么跟没见过钱似的。”“家里穷呀，没办法。”

        正说着，电话铃声响起，常青藤拿起电话：“喂，你好，请问……”“青藤，我是清波。”“嘿，柳清波，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们打电话了？你现在在哪儿上班？”“我现在在青城的移动公司。我听说咱们厂三产集资今年有分红。”“你消息够灵通的呀，我们也是才知道没几天。”

        “我想麻烦你去给我问问，像我们这种离开电厂的，好像也有。我记得你和柳一帆关系不错。”“你记性挺好的。我给你问问去。问过了给你打电话。”“好。”

        放下电话，文和问：“柳清波怎么找你，不找张伟平。”“我和柳一帆关系好呀，方便打探消息。”

        拨通电话，常青藤直接问：“一帆，咱们这次分红，那些离开电厂的人，怎么发？”“你帮谁带？”“柳清波。”“他是去分公司了还是彻底离开我们厂了？”“彻底离开我们厂了。这还有区别？”“当然有了。去分公司的人有分红，和我们一样。彻底离开我们厂的，没有分红。”

        常青藤惊叫：“这也太不公平了”“亲，我只是执行者，不用跟我喊。”“好吧。多问一句，既然不给分红了，那这些人的股权能不能变现？也不能一直白用着吧？”

        “准备把这些离开咱厂的人的股权都退了，至于怎么退，正在讨论中。当时买的时候，是每人三千块，对应三千份。后来，不分红，为了职工们高兴或者什么吧，就增股了，现在都是每人七千二百股了。要是退钱的话，是退三千块，七千二百块，还是怎么个比例。”

        “哦，有些复杂。不过也正常，咱们的领导，特别擅长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其实，要是给我退股，我也想退呢。这么几年下来，利息也不少了。下一次分红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

        “铝箔公司就是个无底洞，但是，领导要政绩呀，没有政绩，怎么提上去。所以，能捂着就捂着呗。其实，要是没有铝箔，咱其他的公司还是挣钱的，年年都有机会分红。可惜了。”

        常青藤把结果告诉了柳清波。柳清波有些无语，又拜托常青藤看着政策什么时候出来，好帮他退股。

        十一的时候，七天长假，常青藤和易寒回了一趟红叶县。见秦小秀越发的瘦了，不免有些担心：“娘，你是吃的太差了，还是太累了，怎么瘦了这么多，简直都和非洲难民有一拼了。”

        秦小秀拍了她一下：“胡说啥，咋就非洲难民了。我身体好着呢。”“不是说你身体不好，就是觉得太瘦了。”“吃饭也差不多，干活儿的话，我现在去鞋厂给他们干活了，也没觉得可累。”

        常青藤有些惊讶：“你去鞋厂干活儿，小志谁带？”“夏明星带呗。她既然不想去厂子里干活儿，我也不能天天去查她的考勤，干脆，我去干活儿，她在家带孩子做饭。”

        “她能干的下来？”“那不是果子能帮着她干嘛。我看了，我也不做那个恶人，只要把活儿干了，管他谁干呢。”“表扬一下，这才是过日子的。不聋不哑不做家翁。管的多了，白招人烦。”

        “知道了，知道了。”秦小秀有些忧心的压低了声音，“我现在是在忍着，有时候，也真的挺发愁的。咱三楼那个，姓侯，还有印象吧？”“哦，家里也是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和我们差不多大，学习不好，早就工作了。”

        “那个姐姐，一开始，也是在家带孩子，无聊的时候打牌。赌钱这种事，就没有谁常赢的。输的多了，一开始，她男人还和她打架，不让她去。后来，她也不跟她男人去要钱了，就在郊区的旅馆，做那个去了。”

        常青藤半张了嘴：“不会吧？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她男人要是知道了，还会跟她过？”

        “反正，现在是不知道。她男人是山里来县城的，我们知道了，也不能告诉他呀。我是怕，明星这么赌下去，输赢越来越大，他们小两口承担不起。你是自家人，我也没啥不好意思的。这两个月，我都丢过两次钱了，就是在家里。

        第一次，是你爹给我工资，说是两千八，我数的时候，只有两千七。从你爹把钱放到桌子上，我就是去给小志到了一杯水。后来，我就留心了。第二次，是我给你爹一百块钱去买菜，当时，你爹在厕所，我就放到餐桌上了。等你爹从厕所出来，又跟我要钱，我才发现钱没了。家里只有三个大人和小志。

        我心里挺难受的。没有什么证据，但是，这些年，在家里，就没有丢过钱。你说，我不怀疑她，怀疑谁？我也不想怀疑她呀。”

        常青藤的脸色也有些不好：“要是这样，真是个问题。有时间我和她谈谈吧，劝劝她。”

        3号下午，易寒带了小志出去玩耍。常兴邦和秦小秀都去上班了。常青果也去了店里。常青藤看夏明星收拾了，要出去，忙叫住她说：“现在没啥事儿，咱俩聊聊天。”

        夏明星为难的说：“我跟朋友约好了，要去她家帮她干点儿活儿？要是不去，不是让人家白等？”常青藤皱皱眉，知道夏明星在撒谎：“中午的时候，你还跟咱娘说，下午你要带孩子，没时间洗衣服。”“我本来就是打算带着孩子去朋友家的。姐，我要来不及了，先走了。衣服麻烦你了。”说着，夏明星急匆匆的出了家门。

        常青藤想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办法，就去卫生间洗衣服去了。

        等到易寒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工人。常青藤问：“做什么的？”易寒说：“我看家里的水管和马桶不太好，请了人过来修一下。要不，老是滴水，地上都不干。万一，哪天谁再滑一跤，就不划算了。”常青藤笑着说：“年度最佳好女婿奖！”“谢谢领导。”

        一直到返回丹城，常青藤也没有找到和夏明星单独说话的机会。不是家里人都在，不好说。就是家里人都走了，夏明星也一定要出去：替她妈去看望邻居，有个村里的老奶奶病了，同学约着去看老师。反正，常青藤听了，都替她辛苦，最后，也就懒得和她再聊了。

        返回厂里不久，退还股权证的办法就公示出来。常青藤看到，是按原始股权退还，每人三千元。联系了柳清波，把办法告诉他。柳清波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麻烦常青藤帮他去跑手续。

        随着退还股权证一起出台的，是要求厂里大大小小的领导集资投入铝箔，也欢迎职工踊跃集资，并承诺按百分之八付息。

        回家后，易寒问常青藤：“我们要不要把手里的钱投点进去？”常青藤劝道：“我是不想投。我爸他们单位，红火的时候，也集资分红。后来，单位不行了，只退了领导的集资，工人的集资，全是用布顶的。铝箔到底怎样，很难说，至少，挣钱的希望不大，少赔些就是好的。当然，铝箔背靠电厂，也未必会赖职工的钱。可我心里老是不踏实，不想但这个风险。”

        易寒听了，觉得也有些道理，就说“好，听你的。”

        十一月底，听说州城出现了一个病人，出现发烧、头痛、干咳、乏力等症状，说是肺炎，但无药可医。后来，又说传染性极强，很多医生护士被感染。紧接着，这种病被定名为“非典型肺炎”，又称“sars”。

        随着出现病人死亡的案列，社会民众开始担心，有传言说白醋熏屋子加喝板蓝根冲剂能预防“非典”，常青藤也跟着同事一起去抢购了一些。

        马平见到常青藤带回来的白醋和板蓝根，笑她：“小常，你也信这？多少钱了？”常青藤皱皱眉：“板蓝根还好，从十块涨到三十了。白醋涨的太夸张了，原来一袋几块钱，现在也三四十了。太贵了，我就买了几袋，有病治病，无病防身。再说，白醋本身就有杀菌的效果，板蓝根也能清热，没啥坏处。我爸没回来？”

        “最近应该都不回来。我看，这病初起就发烧，只要管控住发烧的病人就好，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我们这边又是个小地方。但你爸不同，他得去稳定一下人心。各种预防措施也得做到位。不怕，但是，不能掉以轻心。”

        新和电厂出台的主要措施是安排职工医院给厂里各部门配发了“84”消毒液，要求领回去以后自己兑水，对办公室和工作现场进行消毒。常青藤去领的消毒液。兑水的时候，还不小心喷了几滴到工作服上，当时就把工作服腐蚀了，也把常青藤吓了一跳。

        还有一个措施是坐班车固定位置，不允许再乱坐。常青藤觉得，这是领导也没啥招儿，假装做的措施，哄哄上级或者哄哄职工。因为坐班车虽然固定了位置，但是，职工在单位依然乱窜，根本就没有什么隔离。

        办公区域和工作现场甚至食堂、中央大道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应该是能最大限度的杀死病毒，但同时，也引发了很多人的鼻炎。常青藤就是其中之一。

        她的喷嚏声让人侧目，大家都用怀疑的眼睛看着她。张伟平问她：“你感冒啦？”“没有，就是鼻炎，不能闻消毒水的味儿。”也不知道张伟平信不信，反正，他自己一个屋，并不怎么去操作间。

        白敬东管物资、资料，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办公室。现在的操作间，除了常青藤，也就是文和会来。文和倒是不在乎：“我得过肺结核，不会再得肺炎？”“有理论依据吗？”文和愣了一下：“谁知道呢？不过，你还是离别人远一点。我不在乎，别人在乎。”

        常青藤恍然大悟：“怪不得呢。这些天，步正平都没有让我去给领导们看电脑，我还以为没事呢。”“最近，领导的电脑坏了，是白工去看的。你可真是心宽。”“外维少了，刚好学习。我挺高兴的。”

        因为疫情的原因，这个春节，常青藤没有回家。

        过了两个月，国家公布有教授称非典型肺炎的致病源已经成功分离，很可能是一种新变异的衣原体。国家在互联网上推出了《非典型肺炎防治技术方案》。

        又过了一段时间，治好的病人越来越多，据传已经有了对症的药，慢慢的，疫情控制住了。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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