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宫主的命令，朱煦不敢再怠慢，指派了一个机灵的，和一个心思细腻的属下：“汪元，冯长春，你俩去办。”还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让俩人务必尽快找个可靠的养猫人。
这世道，人活着就分外艰难，怎么会专门养猫？大多数人家养猫，只是每日几碗剩饭打发了去，不可能知道如何养育刚出生的小猫崽。俩人在十里八乡找了个遍，终于找到户人家，女主人分外喜欢猫咪，懂点儿门道，于是火急火燎地将人带了回来。
两人刚进门，就看见宫主坐在客栈正中央的板桌主位上，面无表情，眉眼透着股冷淡，旁边围了一圈人，盯着板桌上的小猫崽你来我往地使眼色。
俩人连忙低头抱拳行礼：“参见宫主。”汪元将身后的中年妇人扯出来，道：“宫主，这周婆婆家里繁衍了四代猫，她曾亲手接生和照顾过小猫崽，堪当一用。”
周婆婆行了个叉手礼：“见过大人。”
奚继仁见状道：“你是读书人家的女儿？”
周婆婆道：“是。家道中落，流落此地，身边唯有一只猫陪着，因此格外亲近喜欢猫，也愿意照顾猫，多少懂些养猫的诀窍。”
奚继仁颔首，看向静静趴伏在板桌上的小猫崽：“说说看，怎么养它？”
周婆婆抬眼望去，微微一愣，立即走到桌边伸手将小猫崽小心翼翼地捧了起来。她维持着镇定，心脏却突突直跳。她能感觉到坐在上首那位宫主大人的目光，像锐利的锋芒抵住她的头顶，只要手上的小猫崽出现任何差错，就让她人头落地。
“这只小猫，是刚刚出生吧。”周婆婆左手托着小猫崽，右手翻上轻轻拢住它小身子，“刚出生的小猫很怕冷。现在是秋季，它趴在四面透风的桌子上，会被冻病，甚至死亡。”
察觉小猫崽微弱的呼吸逐渐有力，奚继仁的神情一松：“这只猫就交给你养。养好了，报酬不会少。”
周婆婆按下顾虑，低头道：“是。”
奚继仁看向朱煦：“吴修成那边怎么样？”
朱煦道：“审了一整夜，吴修成状如死尸，什么都不说，只偶尔嘴里吐出‘报应’二字，像是受了刺激，疯了。”
奚继仁厌恶地皱起眉头：“不拘任何方法，把他的嘴撬开。快点，本座没那么多耐心。”
朱煦连连称是。
众人目送宫主上了二楼进了客房，纷纷暗自吐了口气，围住抱着小猫崽的周婆婆，七嘴八舌地议论。
“宫主打哪儿弄来的小猫，黑不溜秋的？”
“好小一只，感觉俺稍微用力，就能捏死它。”
“又丑又脏，像只老鼠，宫主为什么要养它？”
“我还是第一次瞧刚出生的猫崽，原来长这样。”
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心，伸出蠢蠢欲动的手去摸小猫崽，被一巴掌打了回去。
“你活腻了？”朱煦瞪那人一眼，沉着脸训斥众人，“要启程了，该干什么的干什么去。别说本使没提前警告你们，这猫的命可比在座大多数的命贵重。哪个手欠的跑去玩猫，把它弄出个好歹，惹得宫主大怒，是会掉脑袋的。”
“好奇心和命哪个重要？”朱煦环视众人，语带威胁，“你们自己掂量掂量。”与之目光接触者，无不缩脖子低头，一副受教模样。
他低声叮嘱周婆婆：“养好它，你才能活，明白吗？”见周婆婆点头，他又吩咐汪元、冯长春二人：“你俩协助周婆婆，缺什么给什么，有困难来找我。”
小猫崽从出生到现在，水食未进，当务之急是要给它喂点吃的。三人去了客栈后院，周婆婆亲自下厨，准备煮些现挤的羊奶。
冯长春小心翼翼地托着它拢着它，躲在厨房上风处，生怕呛着这位小祖宗。汪元蹲在灶边烧火打下手，问道：“为什么不用牛乳？厨子说有现成的，还不用煮。”
周婆婆摇摇头：“不行，猫喝了会拉肚子。这么小的猫，可经不起折腾。”
汪元受教，又问：“必须一直捧着它么？要启程了，道路颠簸难行，顾得了脚下就顾不了手上，我们怕伤着它。”
周婆婆答：“这是权宜之计。等它吃饱了，我给它做个窝，缝几个厚实的棉垫裹着，你们轮流抱着窝就行了。”
几问几答间，羊奶沸了，周婆婆盛到碗里，问两人：“你们会不会…呃…寒冰掌这种武功，给羊奶降降温，要不冷不热刚刚好。”
两人面面相觑。“这种高阶掌法，哪是我们兄弟二人能学的？”汪元苦笑道，“就算我们会，也做不到收发自如，让羊奶不冷不热刚刚好呀。”
冯长春道：“我们兄弟也就有把子力气。依我看，拿个扇子扇一扇就是了。”
汪元问掌柜的要了把大蒲扇，挽起袖子使劲扇。每扇一会儿，就停下来让周婆婆摸摸碗沿，控制温度。
羊奶的香味弥散开，冯长春突然神情慌张，道：“它在动。周婆婆，它要爬出去……”
周婆婆道：“按住它。”
冯长春手足无措：“我……我不敢，它那么小，我怕按死了它。”
周婆婆叹了口气：“把它给我吧。”
冯长春忙不迭把小猫崽递给周婆婆，抹了把额头：“养崽子，真是比杀人都难。”
周婆婆一手握着猫崽儿，一手摸碗沿：“还是太烫，继续扇。”
汪元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叹道：“谁说不是呢……”
周婆婆却很高兴。这猫崽儿不叫，也不动，若不是呼吸尚存，她几乎以为它已经死了，一直暗暗担心这小猫崽有什么隐疾，养不活，她因此送了命。如今看来，它还挺有力气的嘛。
周婆婆心中忧虑顿消，又摸了摸碗沿：“可以了。”
她拿了个干净的汤匙，将小猫崽放在灶台上，拿块布叠好了垫在它脚底，微微舀起些羊奶，递到它嘴边。
小猫崽的嘴巴动了动，打开一条细细的缝。
周婆婆微微倾斜汤匙，里头的羊奶十滴有九滴从它嘴巴两边漏了下去，还有一滴悬在嘴巴上，顺着缝隙慢悠悠渗进去。
汪元看得着急：“能不能掰开它的嘴巴。”
“不行。”周婆婆一口否决，眉间的皱纹深如沟壑，“小猫的眼睛嘴巴，都不能强行掰开。”
周婆婆沉默片刻，道：“再试一次。”
第二次的情况和第一次相同，小猫崽一次只能喝下一滴羊奶。勺子太大，倒狠了怕呛着它，倒轻了效率太低。这么喂，它在吃饱前就先饿死了。
三人急得满头是汗。小猫崽统共没喝几滴，羊奶都快冷了。
汪元提议道：“要不我们去找右使大人吧，他或许有办法。”
冯长春点点头：“右使大人也说过有困难就找他，我们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两人找来朱煦，把情况一说，又做了番演示。朱煦摇摇头：“若只是温一碗羊奶，本使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做到，阳炎真气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但小猫一次只能喝进一滴奶，我也没办法。”
汪元急道：“那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它饿死吗？它死了，我们也活不了……”
“别急。”朱煦思考片刻，拿定主意，“我们去找宫主。”
冯长春有点害怕：“宫主会帮忙吗？这么小的事情，也要麻烦他老人家。”
朱煦道：“会的。根据我的了解，宫主对在乎的东西，从来不吝惜时间和精力。”
四人带着一只猫和一碗羊奶去了前边，隔着一层楼禀报事情的来龙去脉。果然没过多久，奚继仁的身影出现在走廊上，道：“羊奶呢？”
他走下楼梯，接过冷掉的羊奶，握了半刻，又递给周婆婆检查：“是不是这个温度？”
周婆婆摸了摸碗沿，兴奋道：“是的，刚刚好。”
“猫。”奚继仁放下碗，摊开左手。冯长春连忙将猫递过去。
奚继仁从后背将它小小的身体握住，竖着举起来，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它的脑袋。
周婆婆连忙阻止：“不行的。小猫要趴着喝奶，不然会呛着。”
奚继仁一顿，给它换了个姿势，让它趴在掌心、两只前爪搭在他的中指上，食指微微抬起它的下巴，大拇指从脑后微微圈住它的脑袋固定。
他空着的右手在碗上方轻轻一拂，再抬手一扬，一滴温热的羊奶自碗中直上飞起，顺着他的手飞到小猫嘴巴。小猫微微张嘴，那滴羊奶就被它顺利地吞了进去。
在场之人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
周婆婆喃喃道：“这就是传说中武功臻于化境的大高手吗？书里的描写原来都是真的的。”
汪元倒抽一口冷气：“今天算是开了眼，什么时候我能练成这种绝世神功，死也瞑目了。”
尽管朱煦知道宫主的内家功夫已经强到可以隔空摄物了，可看到这一幕时，他仍然忍不住震撼。宫主是用真气裹住了一滴羊奶，将其牵引到小猫的嘴边。这份精准的掌控力，比普通的真气外放隔空打人又高了一个层次。
然而紧接着，让他更加震撼的事情出现了。
奚继仁见此方法有效，右手握住了碗沿。瞬间，碗内的羊奶泛起一圈又一圈的同心涟漪，从外圈荡到内圈，汇聚到中心处时凝为一滴羊奶，直上飞起。一滴又一滴的羊奶陆续飞出，在半空中画出条白色曲线，曲线的尽头是小猫的嘴边。
小猫只要不断张嘴，吞下，再张嘴，再吞下，就能像在母猫肚皮下吸允□□那样源源不断地喝到羊奶。
小猫崽吃得开心了，搭在他中指上的两条前腿忍不住往前踩，又收拢爪爪，爪尖扣着肉往回拉。一推一拉，分外有力气。
奚继仁大拇指轻轻摸了摸它的后脑勺，心里好像有块地方变软了，嘴角也浮起浅浅的笑意。
半盏茶的工夫，碗里的羊奶就空了，小猫崽的肚子也鼓鼓的。
奚继仁收了内功，盯着它的肚子瞧了半天，没忍住用指尖轻轻拨了一下，小肚子果然悠悠晃荡起来，可爱极了。
“宫主？”
听到朱煦的声音，奚继仁冷起脸，将小猫崽还给周婆婆：“喂好了。”
周婆婆小心接过，迟疑了下，说道：“大人，出生不到二十天的小猫，每隔两个时辰就要喂一次奶，小人……”
奚继仁瞥她一眼：“那你便来找本座，本座喂。”
“是。”周婆婆喜出望外，恭维道，“全是托了大人的福，这小猫崽才能活下来。”
奚继仁懒得理她，头也不回地上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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