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与奚继仁预料相同，古孛特果然不停地泄露行踪，每次的地点都比之前更深入西南。奚继仁将计就计，屡次咬钩，但他的打法也越发凌厉，几乎每次都让古孛特元气大伤，吞下了古孛特近万的人马，缴获数千套皮甲、武器，小堆粮食、兽骨、动物皮毛等诸多战利品。
崇德五十一年元月元日，卡卡塔尔大草原下起了大雪。
孟戚戚穿上了厚实的棉夹衣，踩着结实的牛皮高筒靴，披着白狐大氅，带着兔绒帽子和手套，掀起门帘看雪景。
这个地方真的是太冷了。也许因为水土流失植被稀少，不能调节气温，荒漠上热的时候极热，冷的时候极冷。像这样的下雪天，孟戚戚已然全副武装，还要在帐篷内支起炭炉，方觉得暖和。
鹅毛般的大雪洋洋洒洒漫天飞舞，虽然美丽，但看久了也单调。
孟戚戚正欲松了手，折身回帐篷烤火，就看见十几个士兵勾肩搭背，兴高采烈地往军营门口跑去。
她连忙招手叫住两人：“发生什么事了？”
士兵道：“探子找到了一个小部落，许左使下令，让司空仪主带些钱财武器，去那个小部落换粮食，我们打算报名跟着去。”
小部落，换粮食。这么看，探子找到的多半是草原上的原住民。
孟戚戚一直认为这片大草原是未经挖掘的宝藏，好不容易遇上原住民，她怎么可能不去接触？
她回帐篷熄了炭火，将装满银两的荷包系在腰上，绑好袖箭，跟上了那群士兵。
军营门口放着几辆板车，役夫正在把一箱箱物资往上堆，再牢牢缠紧。旁边的司空婵正在和手下交待事情，后边儿站着数十位整装肃穆的士兵。
雪下得又大又急，落在每个人身上，绘出斑驳的白。
孟戚戚走上前，问司空婵：“司空仪主，此次前去部落换粮，我能跟着么？”她没忘了强调自己的作用：“我很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或许能让两方少些敌意，多些和平交易的机会。”
司空婵考虑片刻，上下打量孟戚戚：“可以是可以，但你得换身衣裳。帽子手套是白的，大氅是白的，盔甲也是白的，连鞋子都是白的，如果你不小心摔进了雪窟窿，我去哪儿找你？”
孟戚戚登时就明白了，忙道：“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我换了衣裳就来。”
司空婵看了眼役夫装货的进度：“大约两刻钟吧。”她提醒孟戚戚：“浅色的衣裳都不行，最好是红色、黑色这样显眼的。”
“我知道了。”孟戚戚点点头，立即折身往回走。
到了寝帐，她掀起门帘，就见到了一个不速之客，抱着猫堂而皇之地坐在里头烤火。
她还没来及问，他倒先开口了：“你跑哪儿去了？”
孟戚戚没功夫理他，急步走到堆放的箱子前，翻找其他颜色的衣服。荼白、鹅黄、竹青、水绿……全是浅颜色的衣裳。
有点棘手，她停了动作，想起自己为了给人留下容易相处好说话的印象，衣裳从来都是选素净温雅的，从不穿抢眼的颜色。
旁边那个人偏又聒噪地问：“你在干什么？”
孟戚戚有点烦，但又不能得罪他，简单答道：“司空仪主要去部落换粮，我想跟去。”说话时，她无意朝他撇了一眼，漆黑的盔甲，火红的狐皮貂裘。
孟戚戚的眼睛登时就亮了。
终于，她拿正眼瞧他：“宫主，你的狐皮貂裘能借属下穿一天吗？”
“不能。”奚继仁无情拒绝，不满道，“你这口吻，像是本座下属的态度吗？”
“属下知错。”孟戚戚走到他旁边蹲下，放软了声音，“宫主，你的狐皮貂裘能借我穿穿吗？”
她眨巴着大眼睛，两根手指捏住他的袖摆，轻轻扯了扯：“求你了……”
奚继仁垂眸与她对视，片刻后又移开，胡乱把貂裘扯下来扔到她头上：“脏死了，拿去洗了再还我。”
孟戚戚把貂裘拿下来，眉欢眼笑：“多谢宫主，属下一定把它洗干净了再还回来。”
奚继仁有点不自在，抱着猫匆匆站起：“既然你要去部落换粮，那小妹就不能给你照顾，我先走了。”
孟戚戚毫无所觉，高兴地换上了他的狐皮貂裘。奚继仁身高腿长，这貂裘宽大，孟戚戚熟稔地把多余的地方折起扎紧，将它改成了适合自己的模样。
虽然帽子鞋子依然是白色的，但这抹火红已足够显眼。
到了军营门口，司空婵果然等着，见了她满意点头，指着板车上空出来的小块地方：“上去坐着，走吧。”
孟戚戚爬上板车，坐在箱子上，向着白茫茫的雪中草原，前进。
一行人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才在极远处看见了帐篷的模糊影子，但既然能看见，就证明部落离他们不远了。
孟戚戚跳下板车，跟在司空婵后面走。她坐了许久，身板都冻透了，腿也是麻的，活动一下，也醒醒神。
部落里二三十顶帐篷聚集着，外围木桩上栓着几条毛发厚重的凶犬，见了来人不停咆哮吼叫，若不是有绳子，只怕早已扑了过来。
“&&&……”两人从帐篷里冲出来，对着他们大喊大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司空婵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柄宽刀，大吼道：“换东西！交易！”
两人叫喊的声音更大了些，手上的动作仿佛意味着驱赶。
语言不通，真的非常麻烦。司空婵焦躁地走来走去，都想直接去抢了。
孟戚戚按住她的胳膊，柔声道：“我去试试。”
司空婵也没别的办法，嘱咐她：“注意安全。”
孟戚戚笑了笑，道：“放心。”
她摘了帽子，扫去脸上的雪，又脱了狐裘、盔甲和袖箭，只穿着棉夹衣向部落走去。风刺骨地冷，刮红了她的脸蛋，孟戚戚走得很慢，尽量让对方看出她威胁性极小，给对方留出足够时间做心理准备。
果然，那两个人依旧戒备，但手上驱赶的动作已经停了，眼睁睁看着孟戚戚越来越近。
到了跟前，孟戚戚举起手在额前挡了挡，又指了指帐篷，意思是雪太大了，能不能进去说？
那两人一个年长些，皮肤暗沉粗糙，满脸络腮胡，一个年轻些，脸上干干净净，目光充满朝气，闪动着好奇。他们都裹着厚实的皮毛，头发像被狗啃出来的，脖子上带着骨头和野兽牙齿串成的项链，腰间别着弯刀。
孟戚戚的动作，两人看懂了。他们互相对视了眼，似乎觉得孟戚戚一个弱女子没什么可怕的，就带着她进了帐篷。
孟戚戚再次把脸上身上的雪扫尽，冲两人笑了笑。她取下耳环，放在掌心，递给那位年轻人，又指了指年轻人脖子上的项链，说了个字：“换。”
年轻人捂着项链摇头，也吐出了词：“&。”
孟戚戚左右扫了一眼，又指着火炉旁的馕饼，说道：“换。”
年轻人犹豫了下，拿起馕饼递给了孟戚戚，又道：“。”
孟戚戚接过馕饼，把耳环给他，见他接了，就知道他明白了‘换’的意思。
于是她指了指外面的车队，张开双臂比划了个很多很大的意思，又指了指馕饼，比划出个很多很大的意思，清晰而准确地模仿出了年轻人刚才说出的那个词：“。”
两人再次对视了一眼，交流了几句。年长的那人转身离开了帐篷，年轻人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孟戚戚坐下。
孟戚戚猜测离开那人应该是去找部落头领了。她安然坐下，趁着等待的时间和年轻人交流了起来。她对这个部落充满了好奇，抹平语言障碍是了解部落的第一步。
孟戚戚举起馕饼，问道：“这是什么？”
虽然语言不通，但她的肢体语言很明显，年轻人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吐出一个词：“&。”
孟戚戚模仿了一遍。年轻人笑着点头，竖起了大拇指。
孟戚戚如法炮制，在帐篷里玩起了识物游戏，学着用部落语言称呼她熟悉的每样东西，玩得不亦乐乎。
她不是语言天才，但可以记住年轻人说出的每一个词，再试着模仿出来。部落语中，有些词汇很好模仿，有些词汇的发音却格外晦涩复杂，她知道是什么，说出来时却极怪异生涩。
没过多久，年长的去而复返，还带回了另外三人。三人中间那位，身上裹着的皮毛比其他人更整齐漂亮，腰间的弯刀刀鞘图案比其他人更繁复华丽，他应该就是部落头领。即便不是，也是掌控部落话语权的人。
年长的向孟戚戚介绍他，孟戚戚用刚学的礼仪表达友好，笨拙地说出了第一个短句：“弯刀……换……馕饼。”
她想了想，指着帐篷外面，磕磕巴巴地说：“我们、很多、弯刀。”又举起手里的馕饼：“换、你们、很多、馕饼。”
那人朝她点了点头，意思不言自明。
孟戚戚松了口气，带着几个部落民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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