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解决了这几个杂鱼，一行人继续往回走，半个时辰后，总算看到了军营大门。孟戚戚与司空婵分开，径直往中军大帐走去。
军情乃机密要事，平常孟戚戚绝不会踏进这里一步，但桑措的预警涉及人命，她得告诉奚继仁，由奚继仁做出专业的判断。
听她说完前因后果，大帐内气氛变得有些沉重。奚继仁皱眉不语。朱煦抱臂沉思。许宥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走到门口，看漫天飞雪洋洋洒洒而落：“老夫也觉得这天气很不寻常，但不及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看得清晰。”
彭秋莲道：“我们的帐篷比普通的民用帐篷结实很多。也许牧民眼中足以压垮帐篷的大雪，并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
奚继仁开口问道：“风到底有多急，雪到底有多大？部落那些人打算如何应对这场暴风雪？”
孟戚戚摇头：“我和他的交情，还不足以让他把所有的事情掰开揉碎了告诉我。”
朱煦道：“那个桑措在哪里？要不属下派人把他绑回来，再细细审问？”
奚继仁直接否决：“天色已晚，雪大风急，出去了就找不到回来的路，况且时间来不及了。”他感知敏锐，半空中席卷着的风又疾了些。
郑嘉道：“那就按最坏的情况设想，假如雪把帐篷都压塌了，我们该怎么办？”
这样大的风雪，他们这些高手有足够的内力护住全身，挨冻一晚也不妨事。其他普通宫人就不行了。他们内力微薄，需要帐篷、炭火、棉被抵御寒冷。还有毫无武功的役夫，他们在这样的野外待半个时辰就要冻僵。
奚继仁环视众人：“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众人或沉默，或摇头，或苦思，都拿不出什么好主意。
奚继仁看向孟戚戚：“你呢？”
孟戚戚有些犹豫，道：“我听说过一种方法，但不曾亲身实践，没有任何把握。”
奚继仁：“说说看。”
“传说极冷之地，终年风雪，大地永远是白色的。在外面倒一杯茶，茶水从茶壶流出，还没进入茶杯就成了冰块。生活在那里的人为了抵御寒冷，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用雪搭建屋子。他们在雪地向下挖出一个半身高的洞，将雪压成不紧不松的长砖，沿着洞的边缘一块块垒上去，垒成圆形的屋顶，再在屋里向下挖洞，做出通风口，通风口斜上着通向地面，最后用碎雪堵住雪屋所有的缝隙。人呆在雪屋里，就会渐渐感到温暖。若再加上一盏用动物油脂制成的小灯，他们就能脱了厚重的外袍，只穿着单衣在雪屋里睡。这样的雪屋就像一个特殊的密室，能抵御外界的寒冷，温暖结实，不会被风吹倒，又是圆形屋顶，也不会被雪压塌。”
许宥半信半疑：“天底下还有这样神奇的地方？孟主管，你不会是在讲故事吧？”
孟戚戚道：“本就是当故事听来的，所以我说没把握。”
朱煦也很难相信：“在雪屋里点灯，雪不会融化吗？”
孟戚戚道：“所以点灯有讲究，火不能太大，最好拿什么东西罩着，远离墙壁。”
奚继仁再次看向众人：“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
“那就先建一座试试。”奚继仁指派许宥朱煦二人，“你俩亲自动手，一流高手干起活来速度快，我们得抢时间。”
一行人顶着风雪出门，在外面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这时覆盖地面的雪层已经很厚了，没至小腿肚。
“向下挖出半身高的洞……”奚继仁琢磨着孟戚戚讲的故事，命令许宥朱煦：“你们两个把雪挖开，再向下挖洞，挖到齐腰深，大小十尺见方。”
内力深厚的高手做事就是不一般，普通的铁锹在他们手里犹如绝世神兵，削铁如泥，没过多久就挖出了奚继仁要求的大洞。
士兵挖了大量的雪送过来。奚继仁转头问孟戚戚：“多长多厚的雪砖？”
孟戚戚回忆曾经看过的图片：“手臂长，半臂厚。”
“将雪压成不紧不松的长砖……”奚继仁拿着铁锹轻轻敲砸，将雪压实，又把铁锹当成刀，切出手臂长半臂厚的大雪砖。他抱起雪砖，雪砖凝而不实，稳稳当当被他托在手心，不掉渣不断裂。他满意地点点头，把雪砖递给许宥：“就按这个标准来。”
“雪屋像一个特殊的密室……”奚继仁想了想，嘱咐道，“坑底是土，先填上半臂高的雪，再从坑底往上垒，垒至一人高开始封顶。”
两个一流高手通力合作，一个砌墙，一个挖通风口，不到两刻钟就将孟戚戚口中的雪屋还原了出来。
奚继仁抓起一把雪，将雪砖之间的缝隙填补摸平，又看了看通风口：“通风口上方再搭一个雪棚，否则很快会被外面的大雪堵住。”
四人从通风口爬进雪屋，里面安静如许，只隐隐听到狂风在屋外咆哮。他们撤了内力，在雪屋里待了会儿，果然渐渐觉得暖和起来。
许宥不禁啧啧称奇：“原来天底下真有这样神奇的事情。”
奚继仁说道：“很多传说都不是无稽之谈，只是因口口相传失去了原本，变得荒诞。”
“再在这里燃一簇小火，温度又会上升许多，足以让人脱掉外袍入睡。”孟戚戚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身体总算不发抖了。她真想直接待在雪屋里不出来，但是脑中的能量进度条已经告急，她必须尽快和ai替身完成交换，从奚继仁身上汲取能量。
四人爬出雪洞，奚继仁命令全员：“必须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搭出足够多的雪屋。先让役夫住进去，再是武功低微的普通士兵，最后是内力深厚的高手。”
他吩咐许宥：“你来摸索屋内架火的正确方法，务必要使屋内温暖但不会融化墙壁。一旦找到方法，你负责管控所有雪屋内的火源，不许任何人把雪屋烧塌。”
众人领了命令各自去办事。寒风猎猎，大雪飘飘，几万人干得热火朝天。
这里已经没她的事了。她消失一段时间，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孟戚戚悄悄后退，转身飞快跑开。
往常的秘密地点，她都是找一个小山丘，挖出一人侧身通过的窄道，在里面藏好衣服，再挖土灶埋碳，在灶上放一把罗蜜果。
她从小就爱吃这种果子，更迷恋它被火烤熟后散发的奶香，只要闻见了就迈不动步子，非要吃到嘴不可。
这果子外壳极坚硬，要用铁锤砸开才能取出里面的果肉，放在火上烤足了时辰，会渐渐融化，只剩下层软皮，散发出一股极奇异的奶香。她只要把火候控制到最小，慢慢地烘着罗蜜果，就足以在天亮时分，吸引到嗅觉灵敏的戚戚小朋友。
但是今晚的泥土冻上了，很硬很难挖开，这么短的时间，她真的能做完这么多工作吗？她不知道。事到如今，唯有尽力而为。
孟戚戚拿着铁锹的手已经冷得失去知觉了。她竭力让自己抖得没那么厉害，艰难地在山丘脚下铲出一道又一道浅浅的泥印。
另一边，两千座雪屋已经建好了。
奚继仁真气鼓荡，让自己的嗓音穿透风雪，传进所有人的耳朵：“没有武功的役夫，十人一组，全部爬进雪屋取暖。若依然觉得冷，就找天道左使领取灯火，不许私自点火取暖，违者杀无赦。”
众人依照命令行事，雪原上的人顿时少了三分之二。
奚继仁松了一口气，心中压力微轻。他忽然想起，孟戚戚也是没有武功的，她还是一个女人，比男人怕冷的多，转头命令左右：“孟戚戚呢？让她也住进雪屋，许宥朱煦建的那座，刚好是多出来的。”
士兵离去，很久之后才回来，吞吞吐吐道：“宫主，属下没到找孟主管。”
奚继仁顿时又惊又怒：“什么叫没找到？”
士兵连忙跪下请罪：“属下无能，找了许多地方问了许多人，都不曾见到她的人影，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奚继仁火冒三丈。这个女人在搞什么鬼名堂？这般恶劣的天气，又是大晚上，不知道老实呆在军营里，乱跑什么？他又隐隐担心，不会是被狼叼走了吧？不会是摔进雪窟窿了吧？他暗自后悔未曾将半分心思放在她身上，早早就记着把她塞进雪屋里。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风，她一个女人如何抵御得了？
“许宥朱煦，放下手头的事情，带上所有人手，给本座找到孟戚戚！”
孟戚戚一锹铲在石头上，震得铁锹脱手而飞，僵硬的手指剧烈尖锐地疼。她摊开手掌，红肿的掌心裂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涌出来，又因寒冷迅速凝结，形成一条蜿蜒的粗糙血线。
孟戚戚握住手腕，缓缓蹲下身，把脸埋在大腿上。
好冷，真的好冷。
她止不住地发抖，牙齿打架咔哒作响，大脑昏昏沉沉，能量条只剩下最后浅浅的一层，绝望和不甘在心底蔓延。
真的要变成猫了吗？
太早了，奚继仁会怀疑她的用心，许宥朱煦会视她为妖怪，所有人都会害怕她、提防她、远离她。事情将会变得不可控，她甚至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力气时间，才能回到之前的处境。
好冷，真的好冷。
疼痛撕扯着她的神经。
为什么她都这么努力了，却依然抵御不了这漫天彻地的冷？
孟戚戚抱紧了双腿，将自己缩成团，用脊背对抗一切。
“孟戚戚——孟戚戚——你到底跑哪里去了？听到了就喊一声——”
好像有什么人在叫她，孟戚戚动了动身子，缩得没那么紧了。
“孟戚戚！”
她被人一把扯起来，撞上劈头盖脸的骂。
“孟戚戚，你丫是不是有病？大冷天的不在雪屋呆着，跑大老远打洞玩儿！”奚继仁眼睛冒着火，掌心化出一团阳炎真气，裹住她红肿得像个馒头的手，他的手掌极大，手指修长有力，即便只是虚虚拢着，也足以将她的手完全罩住，“任性妄为贻误军情，回去后本座定要狠狠罚你十鞭子。”
他在耳边喋喋不休，孟戚戚的心思却全在右手的温暖上。她本是极冷，蜷成一团还能勉强熬着，如今骤然触碰温暖，便觉得那寒冷是千百倍的疼痛千百倍的辛苦，她一秒钟都熬不下去。
“你抖什么？好了好了，不罚你行了吧，当真是瓷做的人儿……”话未说完，她已入他怀中。
奚继仁顿时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江湖顶尖高手，连武功都忘了使，愣是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人给抱住了。
孟戚戚环住他的腰身，耳朵紧紧贴着他的心脏，如每晚化作猫咪的戚戚小朋友那样，汲取着他的体温。他的胸膛足够宽阔，容得下四个月的小猫咪，也能容下她这个人。她闭着眼睛贪恋着他的温暖，将一切抛到了脑后。
半晌，奚继仁终于回过了神。明明用手就可以轻易推开怀中女人，他却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着，色厉内荏的凶她：“喂！放开我，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再冷也不能随随便便抱别的男人，你这样有点轻浮哦。”
孟戚戚双臂用力，抱得更紧了些，恨不能将自己嵌入他的怀中：“再让我抱一会儿，我真的好冷。原本以为我能忍住的，可是奚继仁你来了，我就再也承受不住了。”
“还怪起我来了……”奚继仁嘀嘀咕咕地埋怨，终究是没有推开她。
夜色苍茫，他任她在怀，为她挡住满天风雪，烘暖她身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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