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既往冬去阳春不来（一）
唐三秋道：“所以你就同意了？”
唐奕奇怪道：“当然。为什么要和钱过不去？”
唐三秋别过脸，表示不想和他说话。
但是唐奕好奇道：“你关心叶毅做什么？”
唐三秋闻言抿了抿唇。
眸中印出小小的叶溪，与记忆中的身影相重叠，“我只是不理解。”
少年侧脸冷俊，双手抱拳靠着墙壁。
唐奕心想，好像大侄儿很少笑，经常要么皱着眉，要么就是看着远处，眼里情绪藏得很深。他今年虚岁十一，却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想到此处，唐奕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他不理解什么？不理解为何叶毅当年抛妻弃子一别数年，如今又试图找回妻女二人吗？
唐奕挤出一个笑容，试图说些逗他开心的话：“再过段时间就是你十一岁生辰了，秋风岭到时候肯定热闹得很。你师父肯定给你准备了不少好东西，还有你仲离叔，不知道又得研究出什么有意思的菜品。”
提到生辰，唐三秋神色也松缓了些，“嗯。”
另一边，如春仍旧紧闭着眼睛，额头上沁满汗水，但是身体也更加明显地颤抖着。叶溪靠了过去，摸了摸如春的脸，并一点点将她脸上的汗擦去。
唐奕迟疑道：“她……！”
目光骤然一缩，只见她突然抬起了手，朝着一个方向狠狠落下——
“啪！”
一记耳光重重甩在叶溪脸上。
清脆声响如平地惊雷，在小小客栈中炸开了花。唐奕睁大眼睛，惊讶地张着嘴，愣是没憋出一个字。
他伸手摸向一旁，“三秋啊，这这……”却摸了个空。
唐三秋已经快他一步走了过去，迅速点了如春的穴位，才让她松了死死抓着叶溪胳膊的手。
叶溪偏着头，身子被打得歪倒，她捂住脸，慢慢转过来，目光与唐三秋对上，却是极力忍着眼泪的模样。
“……”唐三秋轻声道，“让我看看你的脸。”
叶溪眨了下眼睛，大颗眼泪滚落，淌过脸颊，最后与衣服融为一体。
这一刻她是保持着防备的，但是在唐三秋温和的坚持下，最终慢慢撒了手。
唐奕根本无需凑近，便能看到叶溪脸上五条清晰的指印，并且已经肿了起来，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下手太狠了！三秋，你快带她去上点药。”
唐三秋立马应了，他二话不说抱起叶溪，避开她的脸，推开门往楼下走去。
正趴在桌柜前睡觉的小二听到咚咚咚下楼的声音，以为自己偷懒被掌柜发现了，吓得一激灵，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然后发现不过是今天上午住店的客人，顿时大松一口气，不过他眼尖地看到客人神情严肃，便上前招呼，“小公子，这是要去做什么？”
唐三秋道：“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店小二立马说出一个名字，并且给唐三秋指了个方向。
唐三秋说了声“多谢”之后，就朝着那个方向疾步而去。
不多时，就到了店小二口中的医馆。大夫年过六旬的老人家，样貌和善，见到叶溪的脸后，主动走过来，“哎哟哟，小丫头这是怎么了？”
唐三秋只道：“阿娘生气，拿妹妹发火。”
大夫气得胡子微颤，“哼！这哪是亲娘干得出来的哦！小丫头，爷爷给你上药哦！”说着便要伸手将叶溪抱走。
却不想叶溪紧紧攥着唐三秋的衣服，不愿松开。唐三秋道：“就这样上药吧。”
大夫便将东西搬了过来，一边拿着小棉片小心翼翼给叶溪脸上涂药膏，一边道，“小丫头才多大啊，就受这种苦，真是可怜啊！”还有些责备地对着唐三秋说，“你这哥哥怎么当的，就眼睁睁看着妹妹被打吗？”
唐三秋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那大夫又接着说，“唉，你不过也是个孩子，能带妹妹出来治伤已经很不错了。你们爹呢？当爹的总不会不管吧。”
叶溪道：“疼！”
大夫连忙轻声哄道：“忍忍啊小丫头，这个药是最好的，爷爷再轻一点，乖啊。”
唐三秋低头一看，叶溪的半张脸已经肿起一片，红肿的地方都均匀地抹上一层药膏，那边那只眼睛都不能完全睁开，眼里隐隐泪光，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弄好后，大夫交代道，“这瓶药你拿着，记得每天上一次药，然后用毛巾热敷。”
唐三秋道：“多谢，多少钱？”
大夫叹了口气：“不收钱，小丫头可怜，就当我这个老人家发发善心吧。”
唐三秋默了片刻：“多谢。”
待二人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大夫顿时收了表情，他转身进了后屋，在信纸上写了几个字，卷好后放进细长的竹筒，然后从竹笼中抓出一个鸽子，将竹筒绑好，挥手一扬，鸽子扑腾着翅膀飞向高空。
客栈内，唐奕走到如春面前，抓起她的手腕，诊查脉象，面色愈发凝重，然后他拨开如春的眼皮，不出所料，眼白明显发红。
中毒！
可是如春怎么会中毒呢？
这几日，几人的吃食都是一样的，而如春也一直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到底怎么中的毒？
突然间，他想到了那日山洞内碎掉的白色瓷瓶。当时他在和小官差说话，是三秋看着她……会不会是如春趁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喝了一口？
可是不对啊，看她后来要喂给叶溪，说的那些话也分明想要置叶溪于死地的样子，这药应该是致命的。可如果她真喝了，为什么没死？不但没死，还越来越疯疯癫癫的。
正当唐奕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瞿台官府，林津舟已经拿到了两份文书，一份来自承物司，一份来自检药司。
“……”林津舟看完第一份，皱眉不语。
然后他把第二份展开，原本伸向茶杯的手猛地顿住，他念出上面几个字，“域外奇毒，可致幻。”
他深呼吸一口气，“来人！”
走入一人：“林大人有何吩咐？”
林津舟道：“去将杜大夫请来。”倏尔一转，“罢了，我去找他。”
杜凭声将最后一味药倒进一堆草叶子里面，包好递给病人，细细叮嘱，“记得一定要熬三次，中火转小火，每日三次，每次一碗即可。”
病人感激地道：“杜大夫您真是神医呐，我被这咳疾困扰多年，吃了好多药仍不见好，还好遇见了你，如今我感觉好受多了！”
杜凭声笑了笑：“我应做的。但是服药不是全部，还得饮食清淡，注意保暖。”
病人笑着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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