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赴宴
婚后的生活于龙葵而言，同从前并无什么区别，唯一值得说道的变化，大概就是越来越多的小萝卜头唤她大师伯娘了。
是的，元始和通天又收徒了，观其趋势，弟子的数量可能逐渐递增，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争吵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元始嫌弃通天收徒不知分寸，门人弟子皆跟脚低下，平白连累自身；通天指责元始不懂他教统道义，随意插手门下事务，辱骂其弟子，有违师长之职。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个个冷着脸待在太清殿中不肯走。
元始阴翳着脸色，压得低沉的声音透着不悦，“我此番主意都是为了你好，为何你就不领情呢？”
通天斜乜着元始，气闷地背过身去，“这般好心好意还是你自己受用吧，我的事可不需要你来指手划脚！”
元始忍了再忍，终受不了幼弟这段时日来的傲慢和抵触，眼似寒漆对着无动于衷的兄长开口道：“大哥，你就不管管他？”
太清抬眸望了一眼两个弟弟，目光似昨时月色贮沙汀，清清复泠泠，劝人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两圈又咽了回去。
太清：其实我并不太想管。
通天却觉得心里燃起了一簇小火苗，烧得他心肝脾肺俱疼，每次都是这样，说不过就拿大哥来压人。
恰巧龙葵拿着一封请帖回来，他眼神阴晦不明略带赌气道：“大嫂，这件事你怎么看？”
龙葵：其实我并没有什么看法。
龙葵脚步一滞，眼下轻扫便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情状倒比往常还要严重，她若无其事地走到太清身边坐下，心平静气道：“你们又因收徒之事吵起来了？”
这样的情况不止出现过一两次了，每逢通天收徒，这两兄弟总要大吵特吵，内容千篇一律，无非跟脚问题，偏偏每次吵完之后都要找太清评理。
刚开始，龙葵会惴惴不安，劝两人以和为贵，后来呵，现在太清已经懒得开口说那已经说了不下百八十遍的和稀泥之语。
“还不是二哥又说我。”通天强忍怒气道，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将火气洒在无关人士之上，更何况那人还是他长嫂。
“那你怎么不说说你收了个什么样的徒弟？老鼠，乌龟，狮子你当昆仑是什么地方？你将圣人置于何地？”元始脸上气怨交加，立刻顶了回去。
“我截教道义既为天下苍生截取一线生机，洪荒生灵若有想修玄门精妙道法入我截教门下的，收下便是，哪来的那么多大道理！二哥管得可真宽。”末了，通天似讥似讽道。
“好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太清轻叱道，他眸沉如溺水，眉宇间布满不耐。
见兄长大动肝火，通天和元始立马安静下来，可那忍耐的嘴角暴露了两人内心的不满。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兄弟二人一直想求个对错，但若真的得出个结果，又该如何呢？”
龙葵突然插口道，这话虽是对着两个人说的，但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元始身上。
“自然是让通天不再收那些杂七杂八的弟子了。”元始理了理衣袍淡定自若地道，完全不理会旁边气得心尖痛的幼弟。
“然后呢？”龙葵嘴畔漾花继续问道。
“通天若是想收徒，我可帮忙寻些跟脚高贵的弟子，亦可帮忙教导。”元始如实相告。
“然后呢？”
“通天不可再继续与妖族来往过密，卷入巫妖纷争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只要老老实实管理教中事务，安安心心修炼，我便放心了。”
“再然后呢？”
“”元始说不出来了，目光沉沉地盯着龙葵，他再傻也明白对方存了几分刁难的心思。
“原来元始是这样想的啊，我还以为你想以圣人之尊掌两派之责呢！”
龙葵目光平静而清湛，依旧面含微笑，仿佛未曾说这般诛心之语。
“我怎会如此？”元始不假思索道，若非眼前人是他兄长的道侣，且彼此相处万年，感情深厚，他定要她后悔说出这句挑拨离间的话。
“二哥他没有这个意思。”通天倒是坚定地站在元始这边替他辩解道。
龙葵笑而不语，澄澈如碧空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元始，宛如能清晰地映出他往日的所作所为。
或许所有的长辈都有这种通病，我这是为你好，所以你得听我的话去做。
诚然元始是真心实意地为了通天，但他却强硬地让通天往他认为好的道路走，收徒也好，交友也罢，皆是如此，不顾及真正应该做主的人的感受。
他，想让通天成为第二个元始。
即使这是无意识的行为。
元始垂眸，身侧的手握得咯咯作响，昔年往事走马观花般在眼前闪过，几息吐纳后，他忽得放松了身体，对着通天道：“以后你的事，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再插手了！”
他的语气不像之前一般尖锐，舒缓而平淡，却让通天生出了些许无措。
元始朝龙葵和太清拜别，恭敬有礼，随后转身离去，虽克制得很好，但从龙葵的角度看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二哥，二哥！”
通天连连喊了元始好几声都不应，有些急了，强装镇定兀自朝长兄长嫂解释道：“我去看看二哥，免得他想差了。”
龙葵看着通天慌不择路的背影倍感好笑，心里摇头叹息，这两兄弟真是一个比一个倔。
“都怪你，害我又做了一回坏人。”龙葵面上发怒，眼里却堆满了笑意。
“我的错。”太清搂住她，“再有下次，直接把那两混小子打一顿，不浪费口舌之力了。”
龙葵眸盈盈，故意为难道：“就会说空话。对了，元始通天他们都收了那么多徒弟了，你怎么不给玄都添个师弟或师妹？”说完，她轻轻拧了拧太清的耳朵，笑他惫懒。
太清眸光微闪，“玄都一个人不是挺好的嘛，对了，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
龙葵见太清转移话题也不拆穿，“是天庭的请帖，妖族有了十太子和十二个公主正准备设宴，你要和我同去赴宴吗？”
太清想起炼丹炉里有一味丹药正在关键时候，迟疑地拒绝道：“不了，我还是留下来看着我的药炉子吧！”
“那我去问问通天他们，刚刚把人得罪狠了，希望不要不理我才好！”龙葵略带苦恼道。
“他们敢？”太清刮了刮龙葵的琼鼻，“算了，我看他们估计没什么心情去参加宴会，你自个去吧！无需顾忌妖族之势，你想同常仪聊多久都可以。”
“我去去就回！”龙葵轻笑道。
这次宴会比当年帝俊建立天庭时设的宴还要隆重，从中可窥见帝俊爱子之心切，妖族实力之强大。然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间，龙葵却觉得如今这鲜花着锦之盛景将将有了几分颓意，烈火烹油，局中人却在热闹庆祝。
帝俊坐在主位上高谈阔论，羲和仪态端庄地坐在副位，却不见常仪盛装出席。龙葵把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出脑海，正襟危坐。
席上不乏虚与委蛇和客套应酬，龙葵不愿多加掺和，当然也不会有不开眼的人得罪于她。但她此番赴宴，一为贺喜，二为见故人一面，后者心愿落空，有些意兴阑珊。
待宴会快要结束的时候，一个小仙娥对着龙葵耳语几句，话里的意思不禁让她看向了高处的羲和，羲和感受到龙葵的目光友善地对她弯了弯嘴角。
龙葵找了个借口向帝俊请辞，妖皇再三挽留终派人送她离开。那小仙娥领着龙葵左拐右拐把她带到了常仪的住处。
小仙娥一副忠仆样，恭敬地说道：“常仪娘娘见到您一定会很开心的！”
龙葵闻言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思量，径直往宫殿走去，无边无际的寒意扑面而来。
“龙葵你来了啊。”
常仪素袍淡雅，墨发长垂，神情浅且淡，龙葵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冷意打了个噤，她第一感觉却是常仪变了，初识时柳摇花笑润初妍的娇娇儿成了真正的太阴女神，冷清自矜。
“来，见见我的女儿们。”常仪拉着龙葵的手往公主们的卧室走去。
十二个玉兔挨挨挤挤，酣然入睡，三瓣嘴时不时动动，可爱极了。
龙葵眼里染了丝丝喜意，正打算恭喜常仪，但下一秒却发现十二个玉兔周身纯正的灵力裹着死气，一时僵在原地。
分明早夭之相。
这是她的女儿，又是她的道果。
常仪含着泪水，如月光坠入阴森森的深渊，无望乃至绝望，“龙葵，我实在没办法了，我求了女娲她也无能为力，只能求你帮我。”
“圣人都做不到的事，我又如何能做到？”龙葵涩然问道。
“其他玉兔生路已灭，我不会强求你，可小十二还有一线生机，我求你救救她，收她为徒！”
龙葵默然，诚然她与常仪交情好，但这不足以让她无视三清的意愿沾染妖族因果，若是普
通妖族脱离妖籍即可收做徒弟，可帝俊之女，妖族公主，她不能趟这混水。
但常仪，龙葵不愿拒绝她。
常仪惨然一笑，“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她手上凝起太阴之力硬生生断了小十二与妖族的因果，宴会中的帝俊有所感应，眉心一跳。做完这些，小十二的死气却是消散了几分。
常仪抱着小女儿，面带期盼地祈求道：“龙葵，求你了！”
沉默几秒，最终龙葵还是小心翼翼接过婴儿，认真说道：“我会照顾好她，你若有空可来看看。”想着妖族的境况，她告诫道，“水满则溢，月满则亏，你要及时脱身才好。”
常仪摇了摇头，语调飘忽，话却格外坚决，“我要同姐姐永远在一起。”
龙葵知她心意已决，多说无益，要求她好好保重就离开了。
宫殿的寒意加深了，常仪身上的太阴之力又凝实了许多，她望着睡得甜甜的女儿们，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恨天道，恨自己。
伺候公主的小仙娥进来，发现十二公主不在惊呼道：“常仪娘娘，十二公主怎么不见了？”
常仪眸子里的恨意尚未褪去，冷声道：“十二公主早夭，天庭只有十一位公主。”
回了三清宫的龙葵抱着孱弱的徒弟一脸心疼，太清殿内药香浮动，龙葵暗道大弟子怕是得和丹药打一辈子的交道了。
“回来了，怎么还带回来一只玉兔？”太清从炼丹室中出来，漆黑的眼底闪过好奇。
龙葵扬唇一笑，“吾徒，姮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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