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掌门人
春山同徐茗想象中不一样。
世人眼中的仙人，餐风饮露，云端栖息。事实上也不过是亭台楼阁，砖瓦石壁，同凡人住的地方没什么不同。
拐过一处假山，裴月递给她一把伞，徐茗抬头望了望这春宵艳阳天。
裴月道，“掌门爱春雨绵绵，山居多雨。”
徐茗接过伞，心想着这些人真会过日子，想如何便如何
没走几步，细雨春风扑面，山居景物与别处迥然有异，小桥流水，如至江南。两人撑开伞，雨声嘀嗒，别有意趣。
徐茗想到了境。
谢小楼口中可遇而不可求的境，她初来乍到，便见着两回，想来他说的话也不全然可信。
春山掌门的境，像把江南小巷搬了过来。
门扉轻扣，屋内传来吴侬软语，缠缠绵绵，温柔多情。
“徐茗进来，阿月回去吧。”
裴月后退一步，用眼神示意徐茗。
徐茗推开门，披着一身青衣的女人于妆镜前回头，鸦发松松堆在肩头，纤长的右手执着眉笔，顾盼生辉，转盼多情。
徐茗恍惚了一瞬，听到掌门吃吃的笑。
“会描眉吗？”
“会。”
“你过来。”
徐茗走上前去，掌门把手中的眉笔递给她，“替我描一描眉，这左边的眉毛我总也画不好。”
徐茗用左手接过来，弯下腰正要画，突然顿住。
“怎么了？”
一对上那双眼睛，世上的任何人都不愿意说谎欺骗她。
徐茗道，“左手画不了。”
“那就用右手画。”
“右手用不了。”
掌门抬起头来睨了她一眼，拿过眉笔，“你是存了心要消遣我。”
她转过身对着镜子自己慢慢地描。
“你坐吧。”
徐茗寻了个凳子，坐在掌门不远处。
“我这里好看吗？”
“好看。”
“什么好看？”
徐茗下意识想到了梅子，“雨很好看。”
徐茗垂下眼，不对劲，她自己很不对劲。
“你还有几分眼光。”
徐茗无意识地摩挲手指。谢小楼自从进了这山居，没有说过一句话。要不是她仍然不能使用右手，都快以为他死了。
“你叫我上山做什么？”
“自然是要收你做我的弟子。”
徐茗怔住。
“怎么，不愿意？”
“为什么？”
掌门放下眉笔，转过头来，笑吟吟地，“自然是因为你做到了别人做不到的事。”
她拢了拢衣袍，轻声道，“我早年有一个情人，黏人得紧，为了躲他，我跑到这春山上来。”
徐茗：“……”
“那牛皮糖生起气来，要人的老命，躲在山下开了一个境。我若一直在山上便罢，下了山，就是他的瓮中之鳖。”
“我这样多情的性子哪能一直在山上守着你们这群毛孩子呢。这不，老天就给我送来了你。”
她歪在桌子旁，浑身上下没有一根骨头。
“我教你本事，你到他的境里，把人给我揪出来。”
“你不愿拜我为师也行，做个挂名弟子，图个名头，本事照样学。”
“如何？”
徐茗刚出了山居的回廊，谢小楼就死而复生聒噪起来。
“我说这女人为什么几百年不出门，原来还有这名头在里面，我看她就是一脸的情债。”
“你不知道，我们这地界，情情爱爱的不多，一半的纠葛都是跟她挨边的。”
“刚才你怎么不说话？”
“你以为我不想吗？进了她的境，什么都在她眼皮底下，你瞧瞧你一脸痴，没把我供出来算大幸了。”
徐茗心头一紧，追问道，“她的境有什么玄机？”
“她这个境叫妄，境中人会不由自主地信任她依赖她，随着她的心意做事，严重地甚至是从此深陷情网，好几个中了她的招。”
“为什么叫妄？”
“人人都喜欢她，可不就是妄吗？”
“照你这么说，春山的人岂不是都喜欢她了？”
“她没开全境，不过是叫人不对她说谎，出来了不就没事吗。不然你还能在这儿清清醒醒地跟我说话啊。”
徐茗朝着来时的路走，她记得有一个人很多的地方，吵吵嚷嚷得很热闹。
“你怎么不说话？”
“说什么？”
“……我都说了这么多，你不应该说说你的感想吗？说说你悟出了啥？”
徐茗：“……”
给点颜色就开染房。
不过，徐茗很羡慕这样的境，毕竟她从小就不招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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