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入缨水宗
沂水河是潇阳郡的第一大河，大体呈“乀”字形，发源自曦陵山脉，途中贯穿稷云森林，跨域穆云、南青等十一座城池，最后汇入南海，主支全长约十一万三千六百五十八里。
班常一行人自黄水镇出发，一直向西，最终来到曦陵群山中。
只因为，缨水宗山门就座落于巍巍曦陵乱山深处。
一路过来，班常果然没让司马丸·懿失望，不光“吐息纳气法”炼得炉火纯青，就连自身修为也达到了炼气二层的境界。
而班常也在询问途中，得知了不少修行界的常识。
原来，炼气期之所以分为九个小境界，其实是一一对应了人体的九个修炼节点，这九个节点分别为脚踝、膝盖、肩膀、眉心、心脏，以及标志着炼气一层的小腹丹田处。
每晋升一层小境界，身体就觉醒一个修炼节点，修炼速度相应翻倍，当身体里的九个修炼节点全部觉醒时，就有机会冲击筑基期。
刚晋入炼气一层时，班常没感觉有多大变化，一方面是因为缺少修炼功法，没办法主动感应牵引体内真气；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小腹丹田处是修真者的根基所在，踞于体内的真气在没有受到主人意念引动时，会自主内沉丹田。加上体内小腹本身就有暖流的缘故，班常才会产生没有晋入炼气期的错觉。
本来炼气期晋升的节点顺序应该是先手脚后心眉，即使有偏差也差不了多少。
没想到班常晋升炼气二层时觉醒的修炼节点是心脏，这让听到班常喊饿的司马丸·懿欣慰不已，竟在李吉信羡慕的目光中，连续给班常喂了两颗“辟谷丹”。
那可是筑基修士专用的辟谷丹啊，虽说炼气修士也能吃，但相比正常发放的“益元丹”来说，炼气期修士吃辟谷丹简直太奢侈了。
早在经过途中的第一座城池时，班常便敏锐察觉到环境空气更加清新了，连带着自己吐息纳气都轻松了几分。
随后越来越爽朗的空气终于让班常意识到不对劲，询问后才知道，沂水河是条灵河，越往源头灵气越足，此行的终极目标——缨水宗，便是处于沂水河发源地附近的曦陵山脉中。
临近曦陵山脉，望着那重峦叠嶂似刺破苍穹的山峰，班常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仙家门派隐居于此，实是绝妙。
入山后，李吉信御着飞剑七拐八绕，纵横极深，最终停于一处幽深秘境中。
跃下飞剑，班常跟在司马丸·懿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只见周围苍翠挺拔，枝叶扶疏，一泓清潭停驻其间，寒气飘袅。寒潭后方，则是参天古树，繁茂的枝叶遮蔽了天空。
司马丸·懿手指前方，道：“这里有着隐藏宗门的迷幻阵，不懂破阵者会迷失于幻境中。”
说完，取出了个小巧的银色牌子，班常注意到上面刻有“司马丸·懿”四个字。
“作为本门弟子，自有身份令牌为大阵识别，而你还未领取令牌，我便教你入阵口诀。”
班常记下了那段拗口的文字，念诵着跟司马丸·懿歩向小潭，其余人见状，亦跟上前来。
意料中的触水感觉并没有出现，而是如履平地，待走到小潭中央时，班常骤然两眼一花，同时浓郁的灵气扑面迎来，这让时刻吐息纳气的班常一个大呛，如同小啜慢饮中陡然被灌一喉咙。
等缓过神来，班常才发现自己立身于一座矮山前，一座三丈高的青铜大门突兀立着空地上，石匾上龙飞凤舞书就“缨水宗”三个大字。
穿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后面青石铺就的山路，山路转角处有一圆亭，亭内坐着个大腹便便的灰袍男子。
“司马长老！”灰袍男子见到司马丸·懿先是一愣，随即奔跑过来。别看这男子体态臃肿，动作却极为灵活，脚步轻点几下便到了众人身前。
“外门执事林洗，见过司马长老。”肥胖男子拱手作揖。
司马丸·懿“嗯”了一声，道：“我带徒弟去办入门手续，你忙你的。”
林洗听出是“徒弟”而不是“弟子”，赶紧恭维道：“恭喜长老收得佳徒。”
后面那位一直照料赖哥儿的师兄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还是班常忍不住，直接开口道：“师尊，赖，谢小赖他能入门当弟子吗？”
赖哥儿叫做谢小赖，班常虽然恨他没骨气，但也不想真的让他活成一条狗，看在几年玩伴的份上，能帮就帮他一把。
司马丸·懿望了班常一眼，开口道：“这里有个杂役弟子，林执事，交给你了。”
“司马长老请放心，小的一定办得妥妥的。”
在场众人就一个没有修为，林洗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杂役弟子这块本来就归他管，便拉着谢小赖跑去安排了。
司马丸·懿直视着班常双眼，阴柔道：“班常啊，你记住了，修仙者修的是无情大道，你若没有足够的实力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就更别说去保护别人了。”
走上山路，班常发现矮山其实是一块药田，上面密密麻麻种着些喊不出名字的植株，据介绍是一种叫“益元丹”丹药的主材料，平日由杂役弟子打理。
矮山背面是一座峡谷，一条小河从远方蜿蜒而来，流至矮山脚下形成一汪泉水，竟是沂水河的分支。
峡谷名为“缨锋峡”，正是外门弟子的修炼场所。
司马丸·懿遣退了众人，带着班常沿峡谷岸边行走，不久来到一座恢弘磅礴的大殿前。
“缨锋大殿！”
望着那四个鬼刻神劖的遒劲大字，班常双眼如被针刺般肿痛，两股泪水无声无息滑落下来。
恍惚间，似有一个全身燃烧着火焰的赤发男子飞身而起，手中执火枪，枪出如龙，在牌匾上扎出“缨锋大殿”四字。
“醒来！”
一声断喝，司马丸·懿神识冲进班常脑海，直接就搅起滔天巨浪。
“呃，哼！”
班常喉咙一甜，却硬生生把到嘴的血液咽了回去，体内暖流再次飞速游荡，只是这次散发的，是刺骨的寒意。
“刚刚那是什么？怎么这么，可怖！”班常眼中布满血丝，仍心有余悸道。
“是哪位小友如此有缘，激发祖师昔日神迹啊？”
声音如同从远古的战场上传来，沧桑、古老，却抚平了班常的伤势。
光影一闪，一位仙风道骨的银发老人立于殿前，白袍、白肤，连同瞳孔瞳仁都是白色。明明就站在那里，却让班常生出老人无处不在的荒谬想法。
“咦？”
老者一声轻噫，双眼遽然射出两道豪光，竟直接穿透皮肉之隔，落在班常小腹处的暖流上！
“白老”
白老右手轻抬，止住了司马丸·懿后面的话。
“妙哉~妙哉~~”
“小娃娃身上既有火苗，又有水泽，关键还能互相转化，这，这是什么异种灵根？老夫还从来没听说过一根两性的，还是天生不相容的水火两极。”
“白老，祖师不就是水火两极灵根吗？”司马丸·懿看出白老没有加害班常的意思，稍稍心安，此时插话道。
白老瞥了一眼司马丸·懿，悠悠道：“司马家族的小家伙，你懂什么，祖师当年以弱水灵根横空出世，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又融合了弱火灵根，威能更盛一筹。”
白老话锋一转，续道：“弱水碰弱火，老祖最终身上诞生的，是以水为主、内水外火的特等变异灵根。”
“那等天资灵根，可不会冻伤自身经脉的。”
话到此处，白老露出疑思，道：“你带此子归来时，看到的都是火系真气吧？”
“正是！”司马丸·懿如实答道。
“这正是老夫叹所不及，又无比钦佩之处。”
班常听得半知半懂，用手抚摸丹田处，无比清晰感受到“暖流”释放的森森寒意。
白老怜悯地看着班常，叹惜道：“小娃娃体内天生异灵根，水火双系能自主转化，遇水则焚，遇火则淹。”
司马丸·懿已经听明白了，痛惜道：“沂水灵河多水灵气，所以班常之前表现为火灵根；遇祖师红缨枪之火则转为水灵根。”
班常还是不太懂，挠头道：“那不是挺好的吗？有什么可惜的。”
白老背负双手，仰望“缨锋大殿”，道：“天赋自是甚好，可叹火则烧你，水则冻你，你修为越高，反噬越重。”
“恸天无情，徒呼奈何！”白老的声音还在耳边，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司马丸·懿看着班常没什么表情的脸，心中组织着语言，最后还是出声道：“班常”
“我知道”，班常直接打断了司马丸·懿的话。
“我都懂的，修为越高，我就越危险，但是我有天赋呀！”班常认真地说道。
“只要我的天赋够好，那我就要拼命修炼，修为也要越来越高，只有这样，才能令我的身体更加强大，不是吗？”
司马丸·懿看着一脸诚挚的班常，仿佛现在才认识到这个班常才是真实的班常。
“那不一样的。”司马丸·懿终究还是规劝道：“在你身体强大到能够抵抗反噬时，你就先被真气摧毁了。”
司马丸·懿有点不忍心，但也不愿班常不明不白被自己杀掉。
“师尊，您错了。”班常平静的语气让司马丸·懿有些恼怒。
“您曾经说过，‘先天’天生就比‘后天’强，这句话也不对，难道刚出生的婴儿也比您强吗？”班常一副讲道理的模样。
“师尊可曾听过‘伤仲永’一说？”
“仲永生五年，便能指物作诗。十二三时，仲永作诗，不能称当时之闻。又七年，仲永泯然众人矣。”班常俨然一副好老师模样。
“即使‘先天’比‘后天’强，也不代表‘后天’在未来就一定会弱于‘先天’。”
班常一身浩然，正气回肠！
“我辈修士，修的是仙，行的是道。”
“若天地之道阻我修仙……那我便，逆天行道！”
司马丸·懿双唇微启，目露骇然。
反观班常，宝相庄严，眉心有光，竟是在一抑一扬间，突破至炼气三层境界，成功觉醒眉心处的修炼节点，拥有了修真者的重要技能——神识！
而此刻，在这座“缨锋大殿”深处，一个古香古色装饰精美的厢房内，几个气息恐怖的老头子围坐几前，先前出现过的白老赫然在列。
“我说老白，你这定性也忒差了点吧，人家一小孩都比你稳得多。”一位黑发倒竖无风自飘的老头哂道。
“哼，老夫也是为了那娃子好，强行修仙，哼哼，小心把命都修没了。”老白不忿道。
“话可不是这么说，修仙者本就是逆天行道，不夺天地造化，怎能成仙？”又有一绿毛老怪道。
“修不修仙那是他的事，若想占用门派资源，那就甭提了。”一个面容扭曲神情恐怖的老者怪里怪气道。
正当众老各抒己见论个不停的时候，居中那位瘦骨嶙峋、满脸褐斑、皱纹堆叠的苍发老人缓缓睁开了双眸，那是一双浑浊泛黄、毫无生气的眼睛。
众人皆噤声，静等老人开口说话。
老人有气无力道：“都是，一大把年纪的，老小子了，也不知害臊。”
声音低得让人害怕老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老人微喘，过了片刻气顺了些，续道：“时代主场永远属于，年轻人。咱们这些等死不死的，有什么理由阻止，年轻人扬帆起航。”
……
班常处于一个很玄妙的状态中，就像多了一双眼睛，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多了一个全方位视觉一样玄奥。
往外，班常可以看到自己的后脑勺与脚底板，也可以清晰看见司马丸·懿衣服下的八块腹肌。
往内，班常需要高度集中心神，才能看到自己蠕动的肠子、健壮的心脏。
心念一动，班常尝试着内视丹田。
视觉先是一阵变换，然后在意识中反馈出了一个类似心房的肉腔画面。
凝神细查，班常发现肉腔内零零星星分布着十余道雾状气体，其中，一缕明显粗壮的白色气体霸道地占据了一小块空间，其它淡色的雾缕一靠近这道白色气体，就会被狠狠撞开。
班常收紧心神，拉近看向白色气体的视觉，发现白色气体一端比另一端略大，而且白色气体也并不完全是白色，气体表面还有一层类似于琉璃的紫色水晶壁，只是紫的颜色太浅了。
这时又有一缕无色雾气靠近白色气体，白色气体大的那端一摔“头”，就把无色雾气撞开，但在离开那一瞬间，白色气体头部“咬”了一小截无色雾气下来，并快速吸收进紫色水晶壁内，融入白茫茫的“气浆”中。
班常再把视觉拉大，几乎要看清白色气体外的那层紫色水晶壁。
恰在这时，白色气体似有查觉，猛地抬起“头”，竟向班常发出了绵绵善意。
“活的？”
班常吓了一大跳，心神慌乱间，视觉也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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