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谁的奴才？
何潇低着头站在冯氏面前，冯氏却没有她预期的那般训斥她，而是耐心地说道：“你们玩闹可以，伤人却万万不可。何潇，以后少爷胡闹，你告诉我便是，不可由着他折腾。”
何潇忙道：“都是奴才的错，夫人罚我吧。”
冯氏道：“罚倒不必，先生跟我说这几日有你陪着少爷念书，少爷听话多了，我还要多感谢你。”
冯氏越是这么说，何潇就越自责。
回到院子里，她本以为丰绅殷德此时在反省，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拿着那个弹弓，冲着树上乱打。见她来了，高兴地大喊：“何潇你看！我打到了两只麻雀！”
看着地上不断挣扎的麻雀，何潇气不打一处来，大步上前，一把夺过丰绅殷德手中的弹弓，用力扯了几把，便将弹弓扯坏了。
“哇！”丰绅殷德顿时放声大哭。“你赔我弹弓！”丰绅殷德抓住何潇的衣领，不住推搡。
何潇推开他，将弹弓扔到地上，狠狠地又踩了几脚。
“我要告诉阿玛去！”丰绅殷德哭着就向外跑。
“去吧！让你阿玛把我赶出府，以后你就自己跟自己玩！”
丰绅殷德停住了脚，继续大哭。
何潇走到丰绅殷德面前，问道：“我有没有说过不能用弹弓打人？”
“…”
“你为何要打刘总管？”
“又…又不疼！”小屁孩辩解道。
何潇闻言，冲着小屁孩的腰拧了一把，听到他尖叫后，怒问道：“疼不疼？”
“你！”小屁孩怕是从来没被这么对待过，气得脸都紫了。
可是当他见何潇还要打他，忙喊了声：“疼！”
何潇道：“掐你一下就这般疼，被弹弓打到比这个疼十倍！”
“你想我离开和府吗？”何潇问道。
小屁孩不说话，却使劲摇了摇头。
“那你去跟刘总管道歉。”何潇的语气放缓，却仍旧强硬。
“我不去！”
何潇转头就朝房间走去。
“你去哪儿？”小屁孩急了。
“收拾东西，走人。”何潇头也不回地说道。
“走…走就走！”小屁孩继续哭。
何潇其实没有任何东西可收拾，只是拿了藏起来的钱袋，把自己的旧衣服团成一个包裹。
小屁孩见何潇真的就大步流星地甩门而去，登时急了，迈着小腿追上她，叫道：“不许走！”
何潇道：“我可没签卖身契，少爷刚不是让我走么？再见，甭送。”
“不行！”小屁孩死拽住何潇的衣袖，大喊：“刘全！”
小屁孩的院子与和珅和冯氏的卧房就隔一个栅栏，他们吵闹的声音早就传了过去。
刘全应声过来。小屁孩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顿了好半响，才飞快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刘全愣了一下，忙道：“哎哟我的祖宗，哪有主子跟奴才道歉的理儿？”
小屁孩委屈万分地瞥了瞥何潇，却见她仍然瞪着他，只得又说：“我不该用弹弓打你。”
“奴才没事！少爷您的手不疼就好！”刘全安慰道。
何潇暗自翻了个白眼。熊孩子就是这么被惯出来的。
小屁孩又冲何潇道：“我道歉了，你…你就不许走了！”
何潇没理他，反而冲刘全抱拳道：“少爷的弹弓是我做的，今日误伤刘总管，都是何潇的错。”
刘全道：“你这小子怎么这么较真儿？莫吓坏了我们少爷。”
刘全走了后，何潇觉得自己也达到目的了。她将包裹又放回隔间，从桌子上拿过一盘东西，端到小屁孩面前。
“少爷尝尝这个。”眨眼间她就换了一副面孔，唬的小屁孩一愣。
“我不吃。”小屁孩这会儿又来了脾气。
“很好吃的。”何潇捏住一块，递到小屁孩嘴边。
毕竟是小孩，递到嘴边的东西肯定要吃。
香香甜甜的口感瞬间就让小屁孩止住了眼泪，他问道：“这是什么？”
“花生糖。”何潇答道。为了这几块花生糖，她在小厨房里折腾了不下五个时辰，不过她居然还弄出了焦糖，她准备明日给小屁孩拿焦糖崩爆米花吃。
“好吃吧？”何潇问道。
“嗯。”小屁孩接连吃了三块，气便消了。
隔壁主人厅内，丰绅殷德的奶娘气急地冲冯氏说道：“夫人，您怎么也不管管那个何潇！您看他把少爷欺负成什么样了？哪有让主子给奴才道歉的道理？”
冯氏却一点也不急，反而笑道：“少爷平日被老爷和我宠坏了，有个能治他的人也好。你就莫要管他们了。”
有了冯氏的默许，何潇和熊孩子之间玩也好，闹也好，就没人插话了。
何潇对待熊孩子的招数其实就一个：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她变着花样地给丰绅殷德做各种好吃的和好玩的，导致小屁孩每天一睁眼就在猜今天又有什么新鲜玩意。但是何潇从不做无用功，小屁孩必须把当天要背的功课全背完，她才陪着他玩。到了后来，不用她催促，小屁孩便主动把功课先背完。
一转眼何潇便来到和珅府上一个月了，也即将迎来她到清朝后的第一个新年。
和府上上下下都在打扫，各种过年的鱼肉果蔬也都搬进了府里。何潇唯一的任务就是陪着丰绅殷德，打扫这种事轮不到她。
这天她正和丰绅殷德在屋子里摆弄刚刚剪下来的梅花枝条。小屁孩虽爱调皮捣蛋，却还有个文雅的爱好：插花。
何潇不太懂插花，只是凭前世的记忆尽可能地把色彩搭配的协调。没想到她在这方面也颇有天赋，起码丰绅殷德觉得她搭配的很好看。
房间的门被缓缓推开，两个小人儿没回头，何潇只当是奶娘进来了。好一会儿，他们的背后突然传来一句：“梅花这般搭配，倒是高贵了起来。”
“阿玛！”
“老爷。”
和珅不知何时笑眯眯地站在他们背后。他穿着件牙白长袄，领口围着淡棕色的狐狸毛围脖，头上戴黑色毡帽。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却让他穿出了风度翩翩，谦谦君子的感觉。
何潇有些看得呆了。这些天和珅早出晚归，也并不常来看他们，即便过来，也是来去匆匆。
和珅冲她笑道：“小潇，听夫人说，你把少爷照顾的很好，他现在不用督促便主动习书了。这都是你的功劳。”
一声小潇让何潇的心又漏跳了半拍。这熟悉的称呼，熟悉的语调，让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是少爷自己用功。”
和珅摸了摸何潇的头，道：“可算胖了些了，刚来时面黄肌瘦的，看着就可怜。”
何潇红了脸，感激地说道：“奴才三生有幸得遇老爷收留，否则这冬天，怕是要冻死在街上。”
和珅道：“你该谢你自己当日救下十七阿哥。这世上很多事都要靠自己争取得来。你小小年纪便懂这个道理，今后会大有前途的。”
何潇不置可否。她纵的火，也是她救的人。怎么想都有点又当又立。
和珅又看了一眼何潇的插花，问道：“你这是跟谁学的？”
“啊？这…用学吗？”何潇不自在地摸着鼻尖说。
和珅笑道：“我那儿有一个景德镇刚送来的哥窑瓶，你帮我做一个插花可好？”
何潇自然一口答应。丰绅殷德兴致勃勃地跟着何潇剪花修叶，折腾了一个时辰，搭配出了一个粉红白，三色梅花瓶。
和珅见后赞不绝口，交代刘全赏何潇，便抱着花瓶急匆匆地走了。
何潇纳闷地问道：“刘总管，老爷这是去哪儿了？”
刘全笑道：“你这次可要露大脸了。老爷要把你的插花送到万岁爷那儿。”
何潇暗戳手指，想不到她那两下子居然就能面圣。这要是有一天回到现代，她能吹一辈子了。
不用等回现代，当天晚上，宫里就来了太监传赏。不过这个赏不是给何潇的，而是皇上替十公主赏给丰绅殷德的。何潇这才明白和珅是以丰绅殷德的名义将花瓶献给皇上的宝贝女儿，十公主和孝。
何潇不由感慨，和珅不愧是未来的权臣，算盘打得相当明白。
插花事件过去了没几天就到了小年。何潇怎么也想不到她这么快就又见到了十七阿哥永璘。
见过礼后，永璘伸出一只手按了按何潇的肩膀，笑道：“一个多月不见，像换了个人似的。怎么样，爷没食言吧？当日说要来看你，这便来了。”
永璘的手大而有力，被他这么一按，何潇差点站不稳。她红了脸，说道：“奴才谢十七爷惦记。”
永璘又道：“看来和珅给你吃的不错，脸上都有点肉了。”说着他便伸手在何潇的脸上捏了捏，捏的她生疼。
何潇小心翼翼地问道：“十七爷，您今儿不是偷偷出宫的吧？”
“今儿还真不是。”永璘自顾自地在院中圆桌前坐下，说道：“皇阿玛天天盯着十五哥和十妹，没功夫管我，昨日祭祖回来，便准许我今日出宫了。”
永璘的语气轻松，何潇却听出了一丝落寞。不被在乎和认可的感觉她再熟悉不过。
和珅此时不在府上，而冯氏也要避嫌。刘全知道这是个不能惹的主，躬着身小心问道：“十七爷，奴才”
“爷就是来看看何潇，你不用伺候。”永璘不耐烦地打断他。
刘全立刻退到院外站着，顺便带走了丰绅殷德。而何潇忙不迭地给永璘沏了一壶茶，又端上来一盘枣糕，问道：“您那天被火呛着了，这些日子可还咳嗽？”
永璘愣了一下，随即自嘲般说道：“那日回到宫中，皇阿玛骂了爷一个时辰，又禁足半月。当日不觉如何，第二天却咳不停，太医院的药喝了也不甚管用。倒是爷自己咳了半个月，就不再咳了。”
永璘顿了顿，又道：“爷把肺子都快咳出来了，除了颖额娘，没第二人问上一句，你倒是有心。”
何潇语塞。她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曾想引出永璘这么一番话。他是堂堂皇子，乾隆皇帝唯一还养在宫里的儿子，虽说他的生母令皇贵妃这时候已经死了，可是她的小儿子居然被怠慢？电视剧又诓她！
“十七爷稍等，奴才给您换壶茶。”何潇一溜烟跑回小厨房，片刻间又回来了。
倒上一杯飘着草香的茶水，端给永璘，她说道：“这是奴才按老家的方子调的清肺茶。那日从火场逃生后，奴才也咳了好几日，后来便是喝了这个茶痊愈的。”
“哦？”永璘不疑有他，接过来便抿了一口。
“甜的？”
何潇道：“奴才在茶中加了蜂蜜，即可润喉，又可去其中一味药的腥气。”
永璘轻笑一声，说道：“你这般细心，爷恨不得今日便跟和珅把你讨回去。”
“奴才不想净身。”何潇吓了一跳。
“知道，逗你呢。”永璘又喝了一杯茶，从盘中拿起一块枣糕，咬了一口，随即呼道：“咦，这枣糕味道也和爷吃过的不同。何潇，这里又加了什么？”
何潇道：“回十七爷，我们少爷爱吃甜食，奴才在糕里掺了焦糖和牛乳。”
“嗯，把这盘给爷包回去，还有你配的茶叶。”永璘不客气地说。
何潇立即领命。
“不白拿你的。”永璘丢给何潇一个东西。何潇定睛一看，竟然是个小金镏。
“十七爷，这太贵重了，奴才不能收。”何潇连忙递回。
永璘道：“给你就拿着。你也别整日围着丰绅殷德那小子转，明日陪爷听戏去。”
“听戏？”何潇的眼角抽了抽，心想你丫的就不怕戏台再着火？
一说到戏，永璘就两眼泛光，兴奋道：“明儿戏班子来名角儿，错过这次，又不知要等到何时。”
“奴才要请示了和大人才行。”何潇就差把‘我不想去’四个字写在脑门上了。
永璘不满道：“你是爷寄养在和珅府的，爷要带你出去，还用得着他同意？他府上若是待你不好，明儿爷把你送去十五哥那儿。”
嗯？啥情况？何潇一头雾水。寄养？她什么时候成了永璘的附属物了？她可没签卖身契！
但是她目前是没胆子顶撞永璘的。这好歹是一棵大树，有十七爷罩着，和府就没人敢欺负她。
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随即和珅走了进来，单膝点地，“奴才给十七爷请安，十七爷吉祥。”
永璘摆手让和珅起来，说道：“皇阿玛准许爷年前这几日出宫，何潇爷带走几天，过年再还你。”
“都听十七爷的。”和珅应道。
何潇无语。她是自行车么？借走几天，然后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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