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永璘
又回到了和珅下榻的房间，他屏退了所有人，突然一把便将瑟瑟发抖的何潇抱在了怀里。
何潇抑制不住地发颤。她仿佛要将四年前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直到将和珅的官服都哭湿了一大片，才有些慌张地推开了钳制她的人。
和珅按着她的肩膀，眼眶也早已红透，颤声问道：“你是人是鬼？”
何潇还在流泪，听闻“噗嗤”一乐，说道：“老爷见过会哭的鬼吗？”
“你…你真是小潇？”和珅还是有点不敢信。
“是。老爷，我没死。”何潇认命地说道。
“你是女子？”
“是。”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何潇抹了抹脸上的泪，将四年前她险些被永琰打死，但是又没死成，后来差点又死了，然后被凌玫儿救下的事全说了一遍。
和珅听了沉默了许久，问道：“你既然死里逃生，为何不回来找我？”
何潇道：“我怕连累老爷。”
“小潇，”和珅正色道：“我向你保证，绝不再让你进十五阿哥的府。”
“有老爷这句话，小潇就安心了。”何潇破涕而笑。
和珅突然从胸口处拿出一块白色方帕，在何潇的脸上仔细地抹了起来。
何潇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和珅好看的手就在她眼前，如果她没有看到那帕子上沾满了五颜六色的眼影，她还能再感动一会儿。
“啊！”何潇猛地后退一步，忙不迭地用袖子遮住了脸。她刚才光顾着哭了，忘了她今天画的那惨不忍睹的妆容。现在她怕是比鬼还吓人。
和珅忍俊不禁道：“像个花猫似的，屋内有水，快洗洗。”
何潇不再言语，用和珅的水盆将妆悉数洗净，露出了她原本美艳清澈的脸。
和珅全程都在看着她，见她终于洗好了，又拿了一只干净的帕子，将她脸上的水珠一点点抹净。
当他抹到何潇额头上的疤时，皱了皱眉。何潇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却不料，刚抬起的手便被一只更有力的大手给抓住了。
再次落入那个温暖的怀抱时，她有些失神。
“小潇，你受苦了。”和珅的语气温柔的像江南三月的阳光，让何潇浑身都暖了起来。
和珅的手在何潇的长发上轻柔地抚摸着，半晌又道：“我向你保证，这辈子我都会照顾你。”
何潇的心跳的很快，她试探着问：“小潇也想一辈子照顾老爷，可以吗？”
和珅闻言立刻便松开了抱着她的手。
何潇措不及防，愣住了。刚才难道是她会错意了？她自作多情了？也是，和珅这等人物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又生的风流倜傥，身边的女人定是数不胜数，怎会看上她这个还没发育好又得罪了十五阿哥的小丫头？何潇的脸更红了，心里无限懊恼自己乱说话。
和珅兀自揉了揉眉头，说道：“对不起小潇，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是我失礼了。”
“我的确不是孩子了。”何潇喃喃地说道。
和珅道：“凌卓是你的义父，我也可以把你当女儿一般看待。你才情俱佳，胆识和本事不输男儿，将来我和凌卓会为你挑一门最好的亲事，再不让你吃一丝一毫的苦。”
果然还是她自作多情了。何潇默默垂下头。两世加起来的遗憾让她突然无比的失望。
“小潇谢过大人。”她福身行礼，将情愫压在了心底。
和珅轻轻扶起她，说道：“凌卓怕是等急了，我让刘全送你回去。出去时小心些，莫要让那两个阿哥看见你。”
“小潇明白。大人保重。”
从和珅处出来后，刘全的态度就大不一样了。他小声问道：“你真是小潇？那么长时间，你跟少爷同吃同住的，我还以为你是男娃儿呢。”
何潇不愿多解释，只说道：“刘总管莫要声张这件事。何潇早就死了，我是凌潇。”
“我明白。”刘全笑了笑，不再言语。
不过尽管他们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向外走，尽量避开人，这里毕竟是皇帝的行宫，皇妃和皇子也住在此处。
就在何潇离行宫出口还有不到一百步远的时候，十七阿哥永璘带着两个侍卫迎面走了过来。
何潇立刻侧身站到路旁，福下身子。刘全也打千请安。
永璘认得何潇的衣服，皱着眉头走过来，问道：“这不是凌二小姐吗？刘全你这是带她去哪儿？”
刘全忙道：“自然是出行宫。二小姐刚才迷路了，奴才怕她乱走冲撞了人，这才给她领路。”
何潇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忙付应点头。
永璘的眼睛眯了眯，冷哼一声：“该不会被和珅叫去了吧？”
何潇不知该如何回答，刘全也不敢回话。他们去和珅处并没有避讳人，此时若是撒谎怕是会弄巧成拙。
“和珅打的好算盘。”永璘冷道：“这女人是皇阿玛指给十五哥的人，刘全，你回去告诉和珅，他若将手伸的太长，莫怪哪天爷剁了他的爪子！”
“是，奴才一定转达。”
永璘又将目光锁在低着头的何潇身上，说道：“江南女子重礼数，小姐既然被指给十五阿哥了，便该避嫌了。”
“十七爷教训的是。民女谨记。”何潇应道。
这个祖宗快走吧，她的妆都没了，她现在紧张的快要窒息了。
永璘不再搭理他们，转身要走。何潇长舒一口气，可是这口气还没喘完，身后又传来一声：“站住！”
永璘不知何故，去而复返。他走到何潇面前，问道：“你那美妆城曾卖过一种蜡烛，现在为何没有了？”
何潇不解道：“回十七爷，美妆城从不曾卖过蜡烛。”
永璘道：“不可能。去年和珅送给皇阿玛一些安神的熏香蜡烛，五种颜色一盒，他说是你们美妆城送来的。”
何潇搜肠刮肚，终于想起来去年因凌卓晚上总是睡不好，她便用精油调了几款安神的蜡烛，让他晚上点。因她曾用精油做唇膏和香皂，她特意没有将蜡烛放在美妆城卖。没想到凌卓竟然把她做的蜡烛孝敬给和珅了，然后和珅又转送给了皇帝。
何潇道：“那是非卖品，故美妆城没有。”
永璘问道：“那个蜡烛的味道与慕伊人的唇膏极像，你为何也能调出来？”
何潇道：“家父与和大人相熟，慕伊人的东西做法简单，也不是什么机密。”
永璘道：“慕伊人的东西这两年越做越差，洗脸的油膏香的呛鼻，早已不是原先的香味。那日爷无意中闻到皇阿玛的香烛，发现那个味道和…和一个故人做的东西的味道很像。故才有此问。”
何潇只是点头，却一个字不说。她在和珅面前露出马脚不怕，若是让永璘也认出来，那她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永璘有些不好意思地又道：“那个，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给我也做一些蜡烛？多少钱都可以。”
何潇微微抬眼，见永璘正带着有些祈求的目光看着她。她忙道：“能为十七爷做事，是民女的福分。民女明日便差人给您送来。”
“多谢。”永璘不再纠缠，何潇也终于出了行宫。
凌卓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何潇终于出来了，忙上下将她打量了一番，又给刘全递了银票，才拉着何潇走了。
“潇儿，没出什么事吧？”凌卓担忧地问。
何潇轻摇头，说道：“爹放心吧，和大人只问了美妆城的事。”
凌卓见何潇的脸已经洗干净了，心下疑惑，却终究没有再问。
何潇回去后便开始倒腾蜡烛了。她不敢再用以前的精油比例，而是稍加调整，第二日便让丫鬟拿着送去了行宫。
皇帝还在苏州的时候，她不敢再去美妆城，也不想再出门。昨日又惊又累，她送走了新做的蜡烛后，便沐浴，也点了些熏香，准备好好睡一觉。
可是老天就像看不得她休息一般，她刚躺下不到半个时辰，丫鬟便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呼道：“小姐！十七阿哥突然来访，指名要见您！”
“什么？”何潇一跃而起。“蜡烛不是给他送去了吗？”
既然永璘已经到了，化妆是来不及了。她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了前厅见客。
凌卓正小心翼翼地跟永璘周旋着，何潇走进来后，跪倒行礼。
“免礼。”永璘背着手，冲凌卓道：“我有些事要问二小姐，凌老板请便。”
“这…”凌卓为难地说道：“非是草民不识好歹，只是潇儿刚被万岁爷指婚，您看能不能让丫鬟也留在这儿？”
凌卓担心的不无道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家潇儿的名声搞不好就毁了。
永璘道：“我的人也在，你怕什么？十五哥那儿我自会解释。”
凌卓不放心地看了看何潇，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退了出去。
大厅内只剩下永璘，何潇还有小路子。永璘冲小路子道：“你也退下。”
“喳。”小路子垂手退到大厅后面。
何潇早已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仍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二小姐请起。”永璘自顾自地坐下，拿起茶品了起来。
何潇缓缓起身，却不发一言。
永璘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做的蜡烛爷收到了，跟你爹送给皇阿玛的不同。爷想问问为什么。”
何潇道：“回十七爷，送入宫的香烛有安神的功效。十七爷年轻，该用提神的香烛。”
永璘轻哼一声，又道：“爷刚刚才听说，你是凌卓收养的女儿，四年前才来的苏州？”
“是。”
“抬起头来。”永璘命令道。
何潇心下大惊，却不敢不从。
她的眼稍稍对上了永璘的，就慌忙避开。如今的永璘已经十八岁了，早已娶妻，通身的气势和四年前已不可同日而语。
永璘站起身，踱步来到了何潇的面前，双眼直视着她的脸。“十二岁，从京城来。”永璘抬起一只手，突然拧过了何潇的脸。
“十七阿哥！”何潇大惊失色。
“何潇。”永璘的手钳制着她的下巴，语气生冷。
她如坠冰窟，浑身抖如筛糠。
“十七阿哥，”何潇定定神，又道：“您这样抓着民女，不合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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