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像花虽未红（六）

“你不知道？”

        秋晴摇摇头，她只能依稀辨个大概，心里却无由在为他悲伤。

        “那是因为伯爵的未婚妻死了，被德国人给弄死了，一家人都没了！伯爵受不了这个刺激，离家走了。”瓦妮莎管不住自己的嘴，同时又害怕，她往门口望望，确定无人后继续说道，“不过人死了，东西都还留着。好大一笔嫁妆钱，不知道被藏到哪儿去了，德国人一直在找，也没找到。据说那个犹太商人临死前把全部的财产偷偷藏在这屋子里，谁也说不清楚……”

        秋晴微锁眉心。安东尼奇异的笑容晃现眼前，“找一样东西。”

        “它曾属于……我的妻。”他低头温柔地笑着。

        “跟钱有关。”秋晴自语道，她怀疑地撇了撇嘴角。

        “当然啦，打战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是汽油和子弹，有钱就更容易买到。你没看巴黎的几百座铜像都被拆了造子弹了么……”

        “藏在这屋子里？”

        秋晴环视四周，阳光穿透树叶从窗口泄下，满地镂日光斑。光线吻上了屋角一朵石雕玫瑰，花瓣柔软宛若静默开放。“有的话早就被德国人给抄过了。”她下了定论。

        “谁说不是。也许只是在这里留了线索……我也只是无意中听夫人说起过。”瓦妮莎叨叨地，突然又红了眼眶，“夫人倒无所谓这个，她只希望伯爵能够回来，平平安安的。”

        放下生死心结，哪有那么容易，何况仇恨有关心爱的女子。换作她，也不能做到心事澹然如水。秋晴想得迷离，不觉一双皮靴移到眼底，靴尖移转，在她面前悄然站定。

        来者是肖蒙的女秘书乔安娜，一个高大的德国女人。乔安娜轻扫一眼面前的两个女人，将目光落在华衣美服上。秋晴还在担心她是否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低眼侧看，瓦妮莎的手绞着衣袖，很是不安。

        乔安娜问起了女裁缝，“你做的？”

        “是的，女士。”

        “很漂亮，是伯爵夫人的晚礼服？”

        “是的……”

        乔安娜松了手，衣服轻盈飘落，拼花木地板磕响珠玉相碰的玲珑细音。袅袅长襟如舞，在秋晴眼里划过一抹幽凉。

        “你晚上有时间吗？”女秘书问。

        瓦妮莎很紧张，鼻尖冒了汗，“有的，女士。”

        “那晚上见。”

        乔安娜非常满意，返身摇步离去，鞋跟敲得地板隐约有回音。瓦妮莎低声啜泣，连连问道：“这个该死的德国女人…她找我干什么？找我干什么呢？”

        “没事，她只不过想请你做件衣服。”秋晴抚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起了阵风，落花簌簌飞过雕花阑干，铺卷了大半个园子。风势逐渐缓慢，几片花瓣落入秋晴的衣襟，一时满衣轻絮，幽香芳馥。秋晴越过松木短墙，将包好的一大块牛肉塞到夏维尔怀里，不忘嘱咐道：“你拿着，找个安静的地方。记住，吃的时候千万别让人看见。”

        夏维尔拿着牛肉跑远。秋晴缩着身子爬回园里，折身时，一梗细枝划破了手臂，她忍不住轻呼出声。

        一个德国大兵往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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