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霁芩:“我有。”
凇茳内心狐疑。
依他看,自己所有伪装成人族的举动皆已被蝶衾一一列出,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证明他“确实”为人的点了。
难道是我生性警觉,潜意识中就做出了一些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伪装?
思及此处,凇茳不禁为这种自恋的猜想而内心颇感愉悦。
他也好奇,这道长哥哥口中所言的“第四点”,究竟是什么。
然而,却听霁芩下一句这般道:
“光凭这第四点,我便可以直接打翻先前所有的猜测和推论,直接证明,松鸣鹿真的只是一个灵力上乘的修士。”
蝶衾和凇茳的瞳孔皆骤然缩了缩。
蝶衾问:“师兄所说的这第四点,究竟……为何?”
因为震惊,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蝶衾也是天之骄子级别的人物,自幼天赋异凛,在直觉方面更是从未出过错。
一方面,蝶衾坚信诸多疑点绝非巧合,松鸣鹿绝对不简单;一方面,他也在坚信着自己从未出过错的,骄人的直觉。
霁芩也是深呼了一口气。
这一点,他刚发觉时,也全然是震惊与难以置信。
“松鸣鹿……”
他……
霁芩忽然有点说不出口了。
他忽然也愿意相信蝶衾所言即实,这松鸣鹿的确是个魔族,一个与他……
……
毫无瓜葛的魔族……
猛咽了口口水,霁芩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忽地发现,自己无从说起。
是啊。
究竟该从何说起呢?
从初遇松鸣鹿时自己心像猛地被揪了一下般的异样,从他委屈巴巴地称自己害怕时心中的悸动,还是从他像个团子一般软趴趴缩在自己怀中时,自己的试探呢……
霁芩承认,蝶衾的想法极有道理,尤其是他那一句“师兄明明素来比我要谨慎”……
不错,最先对松鸣鹿起疑的是他,但最先完全信任松鸣鹿的也是他。
一切想法的全面颠覆与扭转,皆在那个夜。
※※※
一日前。
那是霁芩下山除盗的第一日,也是他遇见凇茳的第一日。
初遇那少年时,霁芩便有觉察异样。
他很清楚,这和蝶衾那种直觉产生的单纯怀疑绝对不同。
他也很清楚地记得,那时,自己的呼吸滞了许久。
而心跳,却是在瞬时加速。
急躁,毫无章法……
耳膜似乎都溢了血。
心跳声,霁芩自己都清晰可闻。
咚,咚,咚……
像是要永无止息地这般跳下去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耳膜甚至有些发痛。
霁芩苦不堪言。
但他没来由地欢喜,像是找到了什么稀世之宝。
也许语气应该再肯定几分,应该将“像是”去掉。眼前的少年,似乎是他命中注定要去找寻的一个人。
霁芩甚至觉得,自己所活的这十九个春秋,就是为了,为找到他做铺垫。
他一定于他,万分重要。
因为……
他是于霁芩而言的,那个“唯一”。
唯一呼吸停滞,唯一心跳加速,唯一觉得手忙脚乱,溃不成军,唯一……
于是霁芩紧闭了闭眸,妄图甩掉这一切……
再睁眼时,他做到了。
神色如常。
依旧是那副远观温润如玉,近看,却冷淡疏离的模样。
怎能道不如常?
自霁珂死后,他便将这副面具,戴了整整12年。
人人皆以为这是天之骄子的天性使然,便夸他处变不惊,夸他年少有为,夸他礼节有佳。而霁芩,永远是以那似乎倍感亲切却直拒人千里之外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明所以的笑容来回应。
无人能看透庐山真面目。
他自己,亦然。
睁眼时,那原本背向着他和蝶衾的蓝衣少年缓缓转过了身。
霁芩长而不狭的凤眼微微睁大了。
那少年端的是素颜霜雪,目秀眉清。桃花一双含情眼,皓齿明眸。柳眉上是仪表堂堂的矜持骄人;桃眼中是漫溢的流转星光,如图让群芳失色的夜旻,却又是雾气蒙蒙,惹人生怜。一身月白染墨青,蓝裳随风舞。
霁芩心中暗惊:好一个英俊明朗的少年郎。
说是英俊明朗倒也没有这般贴切:一双桃花眼给英气的面庞平添了几分温柔,倒也无违和,只是叙不尽的漂亮。
又是猛然停滞的呼吸,以及加速的心跳。
霁芩蹙了蹙眉。
呵,梅开二度啊……
他自嘲地想。
你的清修都修到狗肚子里了吗?就算是阔别十余载的亲人相见,你也不该有这种反应啊……
霁芩愤然于自己的莫名其妙。
……
等等……
亲人?……
便在此时,那少年簌簌的羽睫微向上掀了掀,琥珀似的双眸便对上了霁芩目中的一片暗沉。
这是他们目光的第一次相交汇。
桃花眸烟波浩渺柔和,却让霁芩无端觉得这双眼睛能看穿一切——自然,也包括……
他拙劣的、不堪一击的,却从未被识破的伪装。
客栈内,霁芩笼着怀中“做噩梦”的少年。
那是,他只知道他叫“阿辰”。
久久不能入睡,也许不仅是因为怀中的小团子。
白日的一幕幕想放电影似的,映过眼际。
一遍又一遍的回放中,本就感性的画面愈发的模糊不清,到了最后,仅剩下那双烟波浩渺的眼,和挥之不去的“亲人”二字。
亲人。
亲人。
亲人……
霁芩想得头痛欲裂。荒诞不经的想法,却是怎么也无法从脑海中根除。
嘁。
这么一个含情脉脉的温情词汇,竟是12年未在遇了,如此的疏离,如此的冷漠。
霁芩抬眼望着窗外皎皎明月一泻千里的银色柔光,出神着。
原来……
我已经……铁石心肠了……
……
这么久啊……
此时,霁芩已俨然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霁莜。
他……能算作是……我的亲人么?
一瞬间,霁芩竟然是有些许的茫然。
也许是吧,但又可能不是。
他开始有些迷糊起来。
他想到了师尊顾翰,师母李娴婷,然后是师弟蝶衾,义弟霁莜,师妹薛筱……以及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素不相识的人们,记得起名字的,记不起名字的……无一例外地,做着感激的表情,说着诸如“仙君大恩大德永世不忘”之类的,霁芩面无表情地听了无数遍的话。
最后是他7岁时当着自己的面为魔界帝尊尊所杀的父亲,以及难产而亡的、他从未见过真容的母亲。
亲人。
腾然,身子一僵,霁芩睁大了双眼。
不……不可能吧……
心中这么想着,但是霁芩仍鬼使神差地凝了灵力,输入了“阿辰”的灵脉。
他的动作极其小心,生怕惊着了怀中人。
灵力仅是探入了微毫,一双眼便睁得浑圆。眉毛已经扬到了最高处,却仍无法表达其主人难以自抑的愕然。
这……不是真的吧……
霁芩被冲击得已有些许的木然。
再度将灵力探入,所得到的,仍然是那个令他难以置信的,却毫无差异的答案。
再次,仍是别无二致的结果。
闭上眼,霁芩做了多次的深呼吸,妄图平复下自己的心情。然而一切皆为徒劳。
他甚至无需掐手心以证明这并不是梦,怦然的心跳和胀痛的耳膜足以说明这一切的真实信。
于是,直至东方泛起了鱼肚白,霁芩才因为实在熬不住,浅浅睡去……
※※※
蝶衾见师兄沉默不语,便发问道:“这松鸣鹿怎么?师兄为何不继续说下去了呢?”
霁芩方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听闻这话才回神。
他不明白自己在踌躇犹豫些什么,也不知那奇怪的、认为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究竟是如何产生的。
真的是不知从何说起……
吗?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定论怕是过于自欺欺人了。
恐怕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害怕吧。
害怕松鸣鹿知晓自己的试探,害怕松鸣鹿知晓他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害怕松鸣鹿对自己失望的眼神,也害怕他那双柔和的眸子中,看自己时,覆上了冰霜……
鬼使神差地,霁芩摇了摇头。
做贼心虚一般的,霁芩欲盖弥彰道:
“大概是我想错了。没什么。”
蝶衾:“……”
凇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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