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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0章 人生姻缘天注定


  谢府。
  白露看着干干净净的墙壁,已经没有了那几名妇人的身影,心下微松。
  松开扶着张克之的胳膊,捏了捏掌心,垂眸道:“我到了,今日多谢张公子相助,改日再向张公子道谢。”
  言罢白露便要转身往府内走去。
  只是右脚刚落地,便是一阵钻心的疼。
  本就被风吹的惨白一片的脸,更加没了血色。
  张克之见状心微微的揪疼,脑子还来不及反应,手已经伸了出去,“送佛送到西,都已经到门口了,索性我就送你进去吧。不然你这脚怕是更加难好了。”
  说着不顾白露的反驳,便扶着她往侧门走。
  将白露安置在旁边,自己上前去敲门。
  开门的小厮见是个陌生人,还是个书生,正要问话,就听张克之道:“这位小兄弟,我是国子监的学生,今日正好府上的白露姑娘去国子监送东西,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崴了脚,我便自作主张将人送回来了,还请小兄弟开个门。”
  “白露姐姐?”小厮往他身后一看,果真是白露金鸡独立一般的站在那里。
  忙拉开门,放了他们进去。
  “白露姐姐,要不要我去请个大夫来?”
  白露是少奶奶院子里最得脸的丫鬟,所以这府里的其他人也对她尊敬的很,见了都要叫一声姐姐。
  白露正要拒绝,却见张克之赞扬的点了点头,“白露姑娘的脚怕是有些严重,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的好。”
  那小厮便忙找了人去请大夫,又自作主张的去通知少奶奶。
  白露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崴了脚,如今却闹得好像兴师动众一般,有些不喜,不由瞪了一眼张克之。
  只是她此时脸色苍白,黑黝黝的一双眼眸瞪起人来也没什么威慑力。
  张克之便呵呵的傻笑。
  白露没了办法,只好任由他扶着自己往偏厅去。
  他是男子,自然不好带着进内院,便在前院等着霜降她们过来。
  二人在偏厅坐下,不知道为何气氛却突然变得尴尬起来,低了头都不说话。
  张克之还时不时的看上白露两眼。
  见她一头乌黑的头发,梳着丫髻,头上只简单的插了两个蝴蝶形状的赤金色簪子,那蝴蝶下方还缀着两颗圆圆的珠子,正轻轻的晃动。
  下方就是露在外头,小巧白玉一般的耳朵。
  耳朵上干干净净的,没有戴任何首饰,耳垂有些单薄。
  再往下,便是镶了不知什么皮毛的藕色夹袄。
  夹袄领子有些高,恰好将她细长的脖子都给挡住了,只露出圆润修长的下颌线条来。
  看着那微微抿着,略有些苍白的双唇,张克之突然觉得似乎有些热,不敢再看白露。
  双眼四顾,一眼便看见了对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山水画。
  那画画的是泰山,底下还有一蓑翁,肩膀上背着一把锄头,手中却拎着个酒壶,旁边还围着一只小狗,正汪汪汪的不知冲谁吠叫。
  不由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这是东陵先生的蓑翁图!
  他正觉激动,屋外这时有脚步声传来。
  “白露,你没事吧?听到消息把我给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出什么大事了!”霜降上前一把握住白露的手,着急道。
  “我没事,就是不小心崴了一下。”
  “早知道今日下雪,我就应该提前跟少奶奶说一声,让她派个小厮去国子监的,不然若是你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霜降不由有些自责。
  她一早便听到有人说今日会下雪,先前听了白露的话,也没想到她会这会才回来。
  自己当时也只顾着回屋取暖,没想那么多,谁知白露就给摔了。
  而且这脚看着似乎都站不住,怕是摔的厉害。
  霜降心中更加歉疚了。
  “大夫呢,怎么还没来?”霜降也不知道在问谁,这屋子一共就他们三人。
  白露有些无奈,拍了拍她的手道:“好了,既然已经回来了,你就别担心了。张公子好心送我回来,你快去送些茶水过来给张公子吧,好歹也去去寒。”
  霜降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个人,忙转过身去,见张克之是个俊秀书生,愣了一下之后,福了福身道谢:“今日多谢张公子将白露送回来,等改日一定好好谢您。”
  言罢便去准备茶水去了。
  屋内便又只剩下白露与张克之了。
  张克之左手握了握右手,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白露姑娘也帮了我不少忙。今日在书坊,若不是因为我有许多地方不清楚,拉着白露姑娘询问,也不会出来的如此晚了,大雪覆盖,两个轿子都找不到了。”
  白露闻言却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说到底此事不过是她自己的错罢了。
  分明送到就可以离开的,可望着那双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就心软了,留了下来。
  而明明之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告辞离开,她却贪恋那一点期盼的眼神、温润柔和的嗓音,甚至那人身上飘来的淡淡的皂角香,也让她不想就此离开。
  张克之见白露不说话,眼底有些失落,站在厅中,虽然尴尬,却又不想离开。
  鼻尖似乎还能闻到一股茉莉花的香味。
  明明已经冬日,早已没了茉莉花,可她身上却有一丝淡淡的茉莉花香,清新淡雅,好闻的紧。
  霜降的到来,将二人这一阵尴尬的沉默打破。
  殷勤的为张克之到了茶水,又上了些点心,这才陪着白露等大夫过来,顺道与张克之闲聊起来。
  不过一会,霜降便连张克之的祖宗十八代都快打听出来了。
  白露便是想用眼神阻拦都阻拦不住。
  好在大夫总算来了。
  看过白露受伤的脚踝之后,抚着长髯叹气道:“如今下雪天路滑,你们姑娘家还穿着这绣鞋,最是容易摔倒,若要出门还是换了靴子或是粗布鞋才好。这位姑娘的脚虽然崴伤了,但没有抻着力,我给你开个外敷的药,等五日之后若是走路还有些疼,老朽便再上门。”
  霜降很有眼色的去准备纸笔,等大夫写完,又拿了单子让府里的仆妇去抓药。
  此时自然不好再留着张克之。
  霜降将人送出府门,这才扶着白露回房。
  等将她照应好之后,交代她有什么事就喊一声,外头有小丫鬟守着。
  将门关上之后,那张原本还担忧的小脸瞬间变得兴奋起来,抬脚便往少奶奶的屋子跑。
  温小六今日难得因为下雪,有时间在屋子里待着,便拿了绣花绷,准备给谢金科缝几双袜子,霜降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她一不小心便扎到了手,忙扔了针,将指头放进嘴里。
  一直陪着温小六的行露转眼就瞪了过来,满脸的不高兴。
  就连趴在旁边的大黑,也吠了两声,见是霜降,很快又趴了下去。
  霜降自知理亏,缩了缩脖子,“少奶奶,您没事吧,都是奴婢不好。”
  “我没事,你怎么过来了?白露呢,她没事吧?”温小六脾气很好的道。
  听她问起白露,霜降便又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的讲起了张克之将白露扶回来的情景,好似她亲眼见到了一般。
  “.....少奶奶,您不知道,奴婢去前厅的时候,那张公子的眼神,一直落在白露身上,满眼的心疼,哎呦,您说这人当着外人的面也不知道收敛一点,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心思一样。”
  霜降说着又嘿嘿笑起来。
  温小六却是满脸惊讶,“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奴婢虽然没成婚,但平日里少爷看您的眼神看得多了,还是有一点眼力的。那张公子虽然不像少爷看少奶奶那般宠溺疼爱,可那眼神也差不离了。”
  “啧啧啧,您是没瞧见,那张公子一见大夫说要是过五日还不好再去请他时的眼神,心疼的好像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一样,大夫走的时候,张公子还要亲自去送呢,不过奴婢怎么好意思让客人去送客,嘿嘿。”
  温小六有些回不过神,这张公子什么时候看上他们家白露了,她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先前在秦祭酒的院子里,二人也不过在一起做了顿饭,不会是因为那顿饭吧?
  白露平日里看着稳重,但内心实则有些清冷,还带着点傲气。便是她们几个丫头如今到了年纪,可以试着说亲了,可她也从未想过白露会是第一个。
  转念又想,缘分二字天注定,哪里又说得好谁早些,谁晚些。
  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若真是如此,那你得空便探一探白露的心思。我再去派人打听一下那位张公子的家世。”
  霜降忙点头答应,脸上的兴奋还没落下去。
  行露看得忍不住暗自摇头。
  若是秦嬷嬷在,霜降这咋呼的样子定然要受罚的。只是姑娘历来并不太拘着她们,只让她们在外不要出了差错便好,未免有些太宽容了。
  只是行露虽内心想一想,却也不会说出来。她只一心待在温小六身边便足够了。
  等霜降出去了,温小六也没了心思绣花,干脆起身往谢大太太的屋子去了。
  如今二哥、二嫂都不在京城,大哥也出海去了,三叔更是往西北那边,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宅子大,人却少,难免有些冷清。
  平日里她有事要忙,陪在大太太身边的时间也少,正好下了雪,也能多陪陪母亲。
  两人在屋内说话,不知怎么就说起了柳姨娘。
  温小六想起前些时日找来的那几人,犹豫一下还是与谢大太太说了。
  “你这孩子,既然确定是你姨娘那边的亲人怎么不与他们回去一趟?老人家的临终遗言,便是之前有再多的不是,也该烟消云散才是。你若不去,你姨娘在地下有知,又岂会不伤心?”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姨娘与你父亲之间的事,我们是外人,不知内情,不好多说什么。但那终归是她的母亲,她生前没能为母尽孝,母亲临终时,女儿也不愿回去,让你外祖母抱着遗憾而去,此事说来多唏嘘?”
  “你知道,这人最怕的就是生离死别,最无奈的也是生离死别。若是有这个机会,便不要留下任何让自己觉得遗憾的事情。”谢大太太摩擦着温小六的手,有些伤感的道。
  “母亲....”温小六没想到谢大太太会如此告诫她,不由喃喃喊了一声。
  谢大太太见她这个样子,暗叹一声,便将自己的经历说与她听。
  她小的时候,与外祖母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吵过一架,之后便赌气再也不去外祖母家中。之后等到她嫁人,果真再也没有去过外祖母家。后来,外祖母病重,她那时候跟着丈夫去了蜀地做生意,接到消息的时候外祖母已经走了。等她匆忙赶回外祖母家时,便只看到门窗上挂着刺目的白布。
  舅舅说,外祖母一直等着她回去,一直等,一直等,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我的贞儿还没有回来,她还没有原谅我这个外祖母,我不能走。”
  可阎王不等人,外祖母便抱着遗憾去了。
  入殓的时候,舅舅说,外祖母的眼睛怎么都不肯闭上,用手往下扒拉也不行。后来没了办法,只能就这样下葬。
  而这件事,也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
  每每想起,都觉得被扎的难受。
  温小六不知原来婆婆还有这样的经历。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婆婆是个聪明慧黠,八面逢迎的人。脸上总是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一张圆脸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小许多,给人感觉很亲切。
  “我以前,年纪小,心里总是堵着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让它落下去,所以每次母亲他们说要去看外祖母,我就故意装病不去。外祖母来了,我就说要去闺友家中。等到外祖母走了再回去。”
  “我其实早就不记得当年是因为什么事与外祖母吵架了,但心里的疙瘩,却一直留到了我出嫁,以至于外祖母带着遗憾走了,而我永远也只能心怀愧疚。”
  温小六忍不住抱住了谢大太太的胳膊,低声道:“母亲,逝者已逝,曾外祖母肯定也不希望您一直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为难自己的。她若是知道您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肯定也会心有不安的。”
  “不如这样吧,您跟我一起去柳家好了。去见见柳家的人,也看一看我姨娘的亲人是什么样子的。”温小六突然道。
  “别胡说,我是你婆婆,怎么好跟着你一起去你外祖家。你若要去,最好是带着金儿一起去,也让他们看看你的夫婿是什么样子的。”谢大太太将眼角的泪擦掉,轻拍了一下温小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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