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神是什么？

        赫尔兰斯站在王宫的高楼，眺望着莱顿河对面那座除了王宫外最辉煌的建筑。

        那是教廷位于梅林的教堂，从约夏时期开始，那座华丽的教堂就已经伫立在此，甚至在当初梅林被攻破时，这也是整个王城中唯一完好无损的建筑。

        现在，这座教堂前建起了一尊神像。

        神明微垂着眼眸，俯视着跪在他脚下的民众，祂张开双手，包容万物。

        赫尔兰斯站在高处，同样俯视着神明。

        “陛下，神教在挑衅您。”蒙德说道。

        南境所有人都知道夏勒戈尔王与神教不和，但双方的冲突从未在明面上爆发，而这一次，神教的神像就这样公然建在了赫尔兰斯的眼底下。

        “教皇知道我不能做什么。”赫尔兰斯转头，看着蒙德，“南境不同于北境，北境信奉的是力量和权利，而对南境人来说，神高于一切。”

        “所以，教廷高于一切。”

        这也是为什么赫尔兰斯在南境建都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对国内的教堂和神职人员动手的原因。

        在南境，教堂掌管着许多东西，教育、医疗，甚至不少教堂比当地的领主还要富有。

        赫尔兰斯这几年对教堂的暗中打压已经收回了不少权利，他深知这些关系国家命运的东西被握在教廷手中，会发生怎样的灾难。

        约夏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可他无法改变民众对于教廷根深蒂固的看法，这是百年来神教对民众的“洗脑”。

        “现在民众对我的怨念很大。”赫尔兰斯看着远方，笑了一声，语气轻蔑，“教廷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对于北境人民来说，赫尔兰斯已经洗清了曾经的“暴君”名头，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赫尔兰斯是统一了整个北境的帝王，虽然不择手段，手腕铁血，却也真是地让北境人民提高了生活质量。

        可是对于南境人来说，赫尔兰斯是一个入侵者。

        他通过铁蹄征服了南境的土地，将国都定在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的梅林，曾经的约夏王城。

        这位来自北境荒芜之地的国王似乎永远都在打仗，和南境的国家，和隔海相望的欧德朗，他蔑视神教，轻视神明，甚至不允许他的子民信奉神教。

        对于南境人来说，赫尔兰斯就是暴君！就是魔鬼！

        教廷将此加大了宣扬，借此恶化赫尔兰斯在民众心中的形象。

        若是局面真正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这些手无寸铁的夏勒戈尔民众，将会是教廷手中最好用的一枚棋。

        “现在最重要的是，扭转赫尔兰斯在民众心中的形象。”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赫尔兰斯扭过头，见诃铎手中拿着一件厚斗篷推开连接高台的木门。

        诃铎将斗篷披在赫尔兰斯肩上，声音满含担忧：“初春还是天气寒冷，小心发热。”

        赫尔兰斯无奈地向蒙德递了一个眼神，让他先回去。

        赫尔兰斯不知道为何诃铎又再次在王宫里住了下来，甚至借着照顾在亚托斯身受重伤的赫尔兰斯的名头，堂而皇之地住进了国王陛下的卧室。

        赫尔兰斯一度认为奥多摩罗被灭国了，这位闲散的国王陛下已经“失业”。

        “你当时匆忙赶去亚托斯，奥多摩罗就不管了？”赫尔兰斯失笑。

        诃铎不动声色地解释：“奥多摩罗的运转不需要我的操心，那些大臣们可以解决。”

        丝毫没有一个身为帝王的自觉。

        赫尔兰斯也知道，作为一个运作稳定的帝国，奥多摩罗的管理远比混乱的夏勒戈尔简单得多，可事物同样繁忙。

        赫尔兰斯突然觉得他确实是将更多的时间放在夏勒戈尔上，而非诃铎。

        “不用感到抱歉，赫尔兰斯。”诃铎看到了赫尔兰斯眼眸中的愧疚，他将赫尔兰斯虚抱在怀中，“这是我的选择，我愿意守护着你成为一位帝王。”

        即便这是一段漫长而艰难的道路，即便前途未卜。

        赫尔兰斯知道他与教廷终会针锋相对，对双方来说，这都是一个危险的赌局，赌上的是他们的权利、性命和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他不愿意将诃铎和他的国家卷入其中。

        “赫尔兰斯，奥多摩罗一定会加入战局。”诃铎将赫尔兰斯被风抚乱的长发别到耳后，神色很平静。

        无论他是否会站在赫尔兰斯这一边，教皇一定会注意到位于东方的强大帝国奥多摩罗，奥多摩罗人与他们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语言、不同的信仰和文化，就是教皇的眼中钉。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而现在，诃铎已经公然站队赫尔兰斯，教皇有充足的理由挑起与奥多摩罗的争端。

        “现在其实形势对我们是有利的。”诃铎将赫尔兰斯微皱的眉头揉开，“现在大陆上几个势力能称得上帝国的，夏勒戈尔、欧德朗、奥多摩罗、夏洛浦尼亚，你是一个很巧妙的连接点。”

        诃铎不禁感叹赫尔兰斯的交际圈之广泛：“教廷并没有可以联合的大国。”

        “但是民众是他们最好的突破口。”赫尔兰斯看向诃铎：“我曾经想过，教廷建国的可能性。”

        只要教廷想要建立一个宗教国，绝对是一呼百应，这是赫尔兰斯最为担忧的事情。

        “所以，赫尔兰斯，现在不是担忧的时候。”诃铎推开门，两人走下狭窄的石质阶梯，“现在唯一能挽回的，是削弱神教在民众心中的‘神性’。”

        其实自从瘟疫之后，民众们对于神教的信任度就有所减少，他们也发觉到，在真正的危机来临时，他们所信奉的主，并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甚至会直接抛弃他们。

        但大多数人对于神教还是保持着敬畏心，神教对异端的残忍处置，令人根本不敢产生异心，无论是科技还是文化，都是由教廷把控。

        而教廷，并不会将这些东西交给民众，甚至是掌控国家的贵族。

        他们不需要那些自以为聪明的追随者，他们需要的是愚民，是无条件服从他们的狂热者，他们需要一群可以无私奉献生命，为他们冲锋陷阵的炮灰。

        这才是最为可怕的。

        无知者狂妄自大，他们只会接受他们所认同的，而并不信仰神教的其他人便是他们眼中的异类。

        他们会残暴地杀死自己的同胞，仅仅是因为他们有着不同的认知。

        这才是教廷想达到的最终结果，通过愚民消灭异端，消灭那些不同的、质疑的声音。

        而削弱神教在这些愚民们心中的“神性”，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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