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阁楼夜

想象中脚步停止的声音，楚今安不以为然地倚靠在窗沿旁。

        “已经荒废了，但我偶然还是会来到这里。”

        清淡的声音，孤寂的侧颜，晚风拂过年轻男子几缕碎发，阁楼外的喧嚷与繁华下，他的身影格外落寞。

        “每次想你想到无法自控，我便会独自来这里。”

        楚今安慢慢转过身，望向垂眸不语的怀袖，眸中闪动起悲伤又喜悦的光。

        “我方才瞧见你眼圈红了，出了什么事？”

        马车中带走怀袖时太过匆匆，却也看清她微红的双眸。

        “只是被风吹到了。”怀袖淡然一语。

        二夫人的话一直萦绕心头，想到莫致之曾经境况，她只感到心神欲碎。

        楚今安走近，并不拆穿怀袖搪塞，仔细凝看着垂眸的心慕之人。

        几经梦回而心痛到无法忘记的容颜，如珠似玉亦如初见十分。可她挽起的发，却不是为自己。

        楚今安俯身，眸中溢满真挚和温柔，“从前都是我不好，不该对你过分苛责，更不该在你最无助的时候避而不见。我会穷尽所有弥补。原谅我好不好？或者说直接告诉我，要惩罚我到什么时候，怀袖。”

        他不想再责备命运的作弄，也不想再无休无止地悔恨，他要一个结果。

        心间溢满惋惜和难过，只为楚今安曾经的境遇，因养育她成人的双亲而犯下的、无法弥补的错误。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怀袖微微抬眸，“以前我也有许多言语不当之处，后来知你身世，更是引以为责。该弥补的人从来不是你，因此不必说什么惩罚。”

        静水无痕，毫无波折的话语，像晚夜中徐徐吹动的风。

        楚今安眸光剧烈跳动，强制自己压下心头不满，“怀袖，你懂我的意思，何故装作不知！”

        她曾经在自己面前展露笑颜，和自己据理力争，得知真相后为他的身世流下眼泪。而如今，他魂牵梦萦的娇颜，对他的态度仿佛他们之间只是陌路之人。

        “装作不知道人分明是你。”眉间点点伤感消散，怀袖眸光清澈，“我早就表明心迹，从无半点你期许的感情，而你方才故意说出曾经往事，为的就是让我留在这里听你说话。”

        她与楚今安之间的维系，除了父辈之间无法消弭的仇怨，再无其他。

        “莫致之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药，”楚今安的双眸染上愤恨和无奈，“这些日子你周旋在信远侯府的那些无聊家伙们中间，不觉得厌憎吗？”

        后宅那永无止境的勾心斗角，莫致之与手足兄弟之间你争我夺的明争暗斗，这些与她怀袖有什么关系。她该是无忧无虑，笑靥如花的纯然模样才对。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怀袖。”楚今安眼中闪过一丝期盼，“或许你暂时无法接受我，但请你相信，但凡莫致之能给给予你的，我全部都可以，甚至比他给的更多。只最后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傲然于众的神色丝毫不减，楚今安面容中一闪而过的卑微令见人黯然。

        四目相对，怀袖轻声叹息，“不要再活在过去了，楚今安。不管是父辈们的仇怨还是你对我的……”

        她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也不想看到曾经帮过自己的人逐渐暗淡的目光。

        “于你而言，我只是一个有有可无的过去吗？”心脏紧紧收缩，楚今安话语悲伤。

        他的一颗心尽付于咫尺娇颜，却被一次次无情践踏。踩碎他所有的骄傲和自尊，却仍然难以放手。

        他也曾一遍遍问过自己，为什么不能换做其他人，为什么只能是眼前人。他想不清楚，但却清楚的知道，每每想起这难舍的钟情之人，任何苦都觉得甘之若饴。

        怀袖默然。继续纠缠下去只会令对方越陷越深。当机立断，径直便要离开。

        楚今安微一阖眸，掩去所有痛楚，“你兄长颜朗到了江州，你们兄妹该见见面。”

        冷漠疏离的话语，冷俊的面孔仿佛又回到最初两人相见的时候。

        怀袖微怔，眸底涌动起一抹惊喜，“他在哪里，是这里吗？”

        雀跃的模样与方才天差地别，落下楚今安眼中，完全是莫大的讥讽。只关心着自己身世的怀袖，对他的痛苦默然到一言不发。

        这般的无情，他却仍然难舍与她相会的每一刻。

        他究竟着了什么魔？

        “我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对吧。”楚今安语出讽刺。不顾怀袖，大步朝阁楼下走去。

        怀袖抿了抿唇，急步跟了上去，眼见走在前面的高大身影步下楼梯，跟着便朝下走。

        昏暗的阁楼，仅有数盏灯台。

        楚今安走得飞快，怀袖疾步追上。眼见到了门口，对方忽然停住脚步，怀袖不防，直接撞了上去。

        没有预想中的痛，跌入的是温暖的怀抱。

        “没长眼睛吗？”

        楚今安面容冷漠。看到怀袖委屈的模样，没有计谋得逞的喜悦，反而心生隐痛。

        “嘎吱——”门被猛然推开，伴随着喧嚣街市充斥而来，是最熟悉不过的挺拔身影。

        “莫致之？”怀袖猛然推开楚今安，不想眉心珠链勾住了楚今安衣矜。

        怀袖急于挣脱，楚今安挑眉掠过莫致之杀气腾腾的目光，手指轻轻一带，解开两人与怀中之人的牵绊。

        珠链系数落入掌内，轻轻在手心中掂了掂，楚今安朝莫致之笑得无不充满挑衅。

        莫致之面容冷寂，阔步入内，狭窄的阁楼门口顿时显得十分拥挤。

        他刚出校场，便得到莫名传话，急赶至此。不想看到的，竟然是令他血液发冷的画面。

        “颜朗在对面二楼，你先过去。”

        话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更没有任何表情，却无端令见者生畏。

        不等怀袖回答，莫致之命屋外随从将怀袖带离。

        “四公子。”莫名紧张地看着屋内一言不发，默默对峙的两人。

        他知他无力劝说，但若是真的再闹出什么事情，于四公子只会不利。

        “嗒——”

        没有回答，只有随之紧闭的屋门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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