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西边的真相

四月下旬的某一日。

　　苏大儒的三位高徒去寻苏大儒，带了礼物，这是平常人知道的事情，在外人看来，也只是师徒相见罢了。

　　可他们毕竟是局内人，不了解事情的真相，苏大儒不相信他们三人无事会来寻自己，到了这个地方，入了李从嘉的院子，苏大儒能做的，也只有带他们三人入了李从嘉的院子，然后，祈祷着几人莫失本心。

　　怪不得李从嘉，因为他至少现在还什么都没做，可能仅仅对三人说了几句话。

　　苏大儒走后，三位苏大儒的高徒满脸默然，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为好，今日齐齐到这个院子，正如老师想的那样，自己三人要选择要不要入了吴王阵营？

　　三人是苏大儒的高徒，一人从不涉党争，二人在金陵府衙就值，明面上是燕王一派，他们师兄弟三人齐聚于此，就是想听听招揽他们的人是如何言说的。

　　高府衙和无常主蒲是辛集叫来的，虽然辛集昨日已经和李从嘉约定好，但昨日未提还有其他人要过来，所以，今日的辛集还是稍有些忧愁。

　　“请坐吧，三位大人！”李从嘉开口，摊开袖子请道。

　　三人依次落座，脱鞋落座于席子上，恭恭敬敬地坐好，腰杆子挺得笔直，双臂垂在膝间，请他们一聚的是吴王，也很大可能是未来的主君。

　　瞧着三人坐的板正，李从嘉没来由地笑了笑，沏了茶，一一推到三人面前，平静地说道：“今日小聚，不为招贤，交个朋友尚可。说些闲话，咱们聊一聊这南唐的国运，金陵的朝局，几个月后，若是有机会，我们再次小聚，那个时候，你们再考虑如何？”

　　三人微微皱眉，皆是有些困惑，今日前来，就是想听一听这位未来的主君，雄心在哪？抱负在哪？

        自己一方再选择要不要加入？为何当下，吴王却要说出这些话来？

　　“我是个俗人，我不想看着先生因为我的缘故，而于你们离心，我这样做，难免被误会成欲擒故纵……可，我觉得这世间，得一朋友，实属不易，我不能因为一些看似伟大的理想而舍弃一些朋友，再者，我现在，还没有冒头的意思！”李从嘉顿了顿，扬眉轻松地说道。或许在他心里，一些人总比一些理想重要吧！

　　李从嘉这般做，确实有欲擒故纵的嫌疑，想要招揽人才，不明面上说，却以先生和学生离心为借口，帮助其巩固关系，然后再回头来，收服手底下的一干人等。

　　“那你昨日在车上对我所说的那些话，也都是骗我的了？”辛集反问道，如果是这样，那么今天，根本就没有来的必要，纯属浪费时间。

　　不过辛集面上并没有露出丝毫怒意，只是嘴唇上下一碰，轻轻松松地说出了口。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我可以选择早些时候去做，也可以选择晚些时候做，不急于当下……你们今日若是有要事要忙，现在便可以离开，只是以后，再想要入我吴王府，怕是没那么容易了！”李从嘉饮了一口茶，淡漠地看着三人。

　　赤裸裸的威胁！

　　无常主蒲脸色一板，手指敲了敲面前的矮几，发出砰砰的响声来，急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师兄弟三个吗？礼贤下士，你做不到！你也不可能是一个好主君！”

　　“我可从来没说过我要做一个什么好主君，连一个普通的主君，我恐怕都做不到！”李从嘉勾起嘴角，笑了笑，想起了那个远在长安的太子哥哥说的话，然后双手交叉地叠放在矮几上，再次开口，“我只能说，我的理想很远大，比任何人的理想都要远大一些，想要实现它很困难，但一旦实现了……天下太平，再无兵甲之争，民有天耕，商有利盈，少贪官腐官，无庸吏冗吏，主君圣明，家家夜不闭户，稚儿能平安长大，有书读，女子可择良人嫁，无门庭之别，万国来朝，创一世繁华，似唐时长安之盛景！”

　　“好大的一张饼！”无常主蒲讥笑道，这般盛景要想实现，不是困难二字可以概括的，除非时光可以倒流，重回大唐长安盛世，可即使是大唐盛世，恐也难做到这些。

　　“确实是一张大饼，不过，有志之士不都应该有此宏愿，并为之奋斗吗？”李从嘉看着三人，反问道。

　　无常主蒲讥讽的嘴角渐渐地缓了下来，如果真的能为这样的理想奋斗，自己求之不得，可现实是，没有这样的人，金陵没有，因为那些人只想着为自己的家族获利，想着如何凌驾于其他人之上。

　　“我现在倒是有兴趣听一听，殿下所言的南唐国运，金陵朝局了！”一向没正形的高府衙，平静地说道，也饮了一杯茶，咂了咂嘴，满是享受。

　　“几个月后，西边会有一位自诩的功臣回京！不过他见不得光！”李从嘉面无表情，看着三人，他不怕把这些从长安那里得到的消息说给三人听，因为李从嘉相信，三人不会到处乱说，也不会影响未来的局势。

　　“你是说，入蜀的要道，江陵郡的瘟疫，是有人故意散播的，而且这人还是我南唐的功臣？”辛集微微抬眸，很快明白了李从嘉话里的意思，问道。

　　这话一出，高姓师兄弟一脸惊愕地看着辛集，下一刻，又将视线重新投到李从嘉的身上，他们实在不敢相信，那场已经死了二十万人的瘟疫，竟然是人为的！

　　李从嘉苦笑一声，缓缓道来：“这是打长安那边传来的准确消息，已经捉了几人，可都吞药死了，首犯还在外逃，相信不多久，那人便会逃回金陵，受封受赏！只不过，咱们的朝廷可不会明面上承认这件事，因为已经死了二十多万人，他们不想背负这等罪名！”

　　“也怪不得新宋入蜀的时候，我军从未向西边边塞增军，只是除夕宴后，派了安国朝老将军前去坐阵，起到震慑作用，相反的一味地屯兵建州，因为有人相信，新宋会陷入泥潭，无法自拔，我南唐自然不惧新宋这时候来攻！”高府衙震惊了一会后，马上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叹道。

　　“这人是谁？”辛集倒是对这人十分感兴趣。

　　李从嘉长呼了一口气，看起来有些自责，想了一会后，才坦然说道：“说来这人与我有莫大的关系，你们还记得废太子吗？”

　　“你是说，那个在重阳宴上，持兵造反的废太子李从睿！那个在边地突然消失的李从睿！”无常主蒲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可越不敢相信，事情就越往那个方向发展。

　　“没错，现在看来，重阳宴上的谋反，也是金陵演给世人看的，不得不说，策划这场大戏的人，一时间，瞒过了所有人！”李从嘉微微有些害怕，害怕这人最后会成为自己道路上的阻碍，如果这样的话，无疑给自己的理想再加一重困难。

　　最害怕的还不是这，而是你明明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在筹划着这一切，但却不知道他躲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是谁？李从嘉想过几人会有此谋略，李景遂算一个，这也是李从嘉从不亲近李景遂的缘由，因为如果李景遂真是这场戏的背后黑手，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韩熙载算一个，因为他是只老狐狸，手上的实力也足够他去演这场戏，因为太子在时，他就是偏向太子一方的。

　　“庚子年，江陵疫，染者数万计，众人皆恐，足不出户。时天下震动，金陵南山抵守江陵郡，率白衣军数万众，九州一心，能者皆竭力，华灯初上，万国称赞，此为大幸！”高府衙缓缓地念着这首自江陵郡传过来的小调，对现状及未来美好期盼的小调。

　　这小调，说的是这几个月来，江陵郡的近况，金陵南山堂自疫情始，当家之人便去了瘟疫中心，率数万医师竭力抵抗瘟疫，受万人称赞，虽疫情凶猛不可控，但金陵南山堂已然成了主心骨，因为有人相信，瘟疫总会过去，他们无比相信前来救治的医师们！

　　只是现在，有些人不这么认为了，原来自疫情始，到有人去救治，从始至终不过是金陵那几个高耸入云的人物，玩弄人心的把戏罢了。他们借瘟疫，塑造金陵爱民惜民的假像，从而以后和新宋对峙之时，占领民心的高地罢了。

　　“我知道这会改变金陵执政者在你们心中的印象，可这也是无可后非的事情，金陵方面以最少的人力物力，牵制住了新宋，给自己争取了大把的时间，平定后方，不得不说，这步棋，下的真妙！”

　　“二十万人的死亡，在你嘴里，在殿下嘴里，只是一步棋吗？一句下的真妙吗？”无常主蒲拍案而起，几个茶盏纷纷跌落于席子上，谁也未曾想到，无常主蒲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还好一旁有高府衙的阻拦，要不然今日的李从嘉非得挨无常主蒲的一顿打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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