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寻人
“你们……是在找这个哥哥吗？”
一旁的墙柱边沿，探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她手里抓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探出，递给俞诺。
俞诺接过来一看，沉默了。
这上头吧，说是个人像，又不像人像，说是个什么动物，也不像哪个动物，说是那什么劳什子几何图形集合体吧，诶，它的边缘歪歪扭扭极其不规则，偶然断笔还给这幅图虚实结合之妙，似乎也沾不上。
总而言之，难以看清，难以名状。
她蹲下来，摸摸小姑娘的头，轻声道：“这个哥哥是你什么人呀？”
小姑娘唔了一声，掰着手指头数道：“一、二、三、四……十一、十二……是我第十二个哥哥！”
红发姑娘也蹲下来，饶有兴致地戳着她软乎乎的脸：“哦，那你哥哥还挺多？”
小姑娘捂住脸颊，跑到俞诺背后，控诉地看她一眼：“我哥哥都对我很好，但是十二哥哥已经很久没回来了，他说他要去城外找宝藏……”
“宝藏？”红发姑娘和俞诺异口同声地抓住了事情关键。
“对呀，宝藏。”
小姑娘瞪大了眼神看着她。
“……你哥哥有没有对你说，宝藏在哪里？”
安久踏出一步，问道。
小姑娘想了想道：“宝藏在……在城外，一个屋子里……”
城外的屋子虽然不如城内多，但还是数量不少，在众多房子里找一个不知状貌的宝藏，无异于新一轮大海捞针，这样的信息太模糊了。
“你仔细再想想。”
安久的腔调和表情对于成年人来说是公事公办的正常表情，但对一个小姑娘来说，便显得过于严肃，小姑娘抓着脑袋想，边想边看安久的表情，急得眼眶中都有了几分泪意，可还是没憋出几句话。
“别急，你告诉姐姐，你其他哥哥在哪里？”
俞诺蹲下来，朝她手里塞了一把桂花糖。
谢天谢地她还有存货，糖对于所有小孩几乎都有一种奇迹般的安抚力。
小姑娘拿到糖后，果然不再哭了，但转而抽抽噎噎，换上了一副犹豫神情。
“可是……可是我大哥不让我告诉别人我们住在哪……”
俞诺安抚道：“你哥哥不让你告诉别人，是因为他不想你们受到危险，但你要是不领我们找你大哥，你十二哥就没有救了。”
“……那，那好吧…………”
小姑娘小声道。
他们的家位于西面靠近青冥君管辖范围的地方。走过大桥，旁边密林隐蔽中有条小小的土坡，顺着突破往下走到河边，能看到桥体上有一个小小的门。
一些大桥会有这种门，用以给守桥人暂时休息，但一般不会建在桥底，这里的小门看起来霜打风吹，经年已久，显然已经废弃多时。
他们就住在这里吗？
小姑娘欢快地跑过去，蹲下来，把小门打开。
俞诺一行人跟着前进，一进门红发姑娘就被这门内的条件吓呆了，四个半大男孩子挤在一片逼仄的区域里，另外一边还睡着几个更小的孩子。
看到他们来，男孩中看起来最年长的那个投来了警惕的目光。
他的目光在小姑娘与俞诺一行人之间逡巡片刻，而后厉声责问小姑娘：“不是跟你说不要随便带人回来？哥的话你都忘在脑门背后了吗？”
小姑娘满脸的笑容被他打断，顿时耷拉下来：“可，可是，他们说……能帮我们找十二哥哥……”
男孩的表情僵了一顺，俞诺敏感地察觉到这点。
难道……
“那你也不能随便领人进来，万一人家是骗你的，要来抢我们的地方，怎么办？再住回大通铺吗？”男孩一字一句道，“你现在先出去好好想想，哥哥跟叔叔姐姐们有事要谈。”
安久：……怎么到他这就变成叔叔了，他寻思着自己的样貌也没老到这个程度。
安久不知道，有一种老是从内心透出来的。
小姑娘撇着嘴角出去了。
男孩正襟危坐，严肃地看着俞诺三人，他的面庞虽然还略带稚嫩，但已经比锦衣玉食的同龄人沉稳太多。
“我知道你们来是要做什么，”他说到，“是想查我弟弟的死亡吧，我可以配合你们调查，但是希望你们答应我一个请求。”
“不要让你妹妹知道她十二哥已经死了的事情？”
男孩的目光投向一旁一直很安静的俞诺，一进门他就注意到这个姑娘，她的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身上却已经有一股让他难以接近的气势。
男孩点头道：“对——还有，如果可以，请保护好我妹妹。”
俞诺摊手：“没问题。”
“……好，希望你们遵守诺言。我弟弟他是四日前晌午后从家里离开的……”
他告诉俞诺，城内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是百年前魔神战争时，有大能在现在的魔域、曾经的荻花府外修地宫，藏宝藏于地宫室内，地宫有好几个入口，其中有一处就在一套依水而建的房子内，房子门正对东南方的城门入口。
很多人都说要去寻找，但到最后的不得而终。
“以前住在大通铺其实就是这样，很多乞丐指望着拿到这个宝藏便一飞冲天，但我知晓我没这个福气，就踏踏实实地干活攒钱，指望有一天能有自己的家。可是那些人却实打实地去了，也实打实地没有回来。”
“我弟弟因为长得太阴柔没少被人挑衅，那天跟人打了一架回来，我没当回事……谁知道他会去……”
俞诺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递给他一袋子东西。
是灵石，灵石在魔域依旧是硬通货，修士们吸食灵气是为了与天地化作一体，魔修则是为了掠夺天地气运，无论何者，灵石都是必要的。
给硬通货，永远是最直接了当的接济方式，再多的她现在也做不了了。
“你有没有想过修行？”
男孩摇摇头：“我已经错过那个时机了，想来是开不了窍了的。”
“非也。”
安久道。
“所谓修士之所以成为修士，除了体魄关系，还有灵犀之因，无灵犀之人，纵使自幼时开始炼体，也不得其门，反之有之人，即使经脉不通，也能进入修道之途，你按照这套功法去修行，假使身有所感，便是你有灵犀。”
“我给你的功法是寻常修士功法，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切忌入魔，修魔有损生机。”
红发姑娘撇嘴，依旧很不认同他这套理论。
“哼，杀心入魔，贪心也入魔，凡心有执念皆入魔，这又不一定，你怎么知道他入的是哪一门，万一他祖上就是魔修呢？”
“……那便不要修行了。”
男孩默默地把他们的对话记了下来，朝着二人笨拙地行了一礼。
“多谢各位恩人。”
“莫要客气。”
一行人又给男孩他们留下了些食物，俞诺把自己的零食口袋掏了个空，换得一屋子喜笑颜开。
随后便离开此地，前去酒楼吃饭。
已经晌午，照理说桃花君该回来吃饭，但最终来的却只有一个大姐头，说桃花君被绊住了手脚，吩咐她过来取餐。
据安久介绍这是桃花君手下战斗力最强的一位魔修，非常好斗，要不是桃花君压着她，她能杀遍全城——当然，现在她也时不时跃跃欲试地想要和桃花君干两架。
“吃的煮了给我带点。”大姐头长发一飘，支着胳膊便在饭桌边坐下了。
俞诺：……
紧赶慢赶端出一锅饭菜，还没给桃花君装起来，大姐头便优雅执箸而至，品尝后眼睛发亮，对俞诺霸道一笑：“小妹妹，给我也来份？”
“行……对了岚姐，我们之后需要去城外么？”
大姐头姓岚，大家都叫她岚姐。方才俞诺他们已经把自己的发现悉数告诉了她。
岚姐抹了把下巴：“想来是不大需要，我看几位君上在那里转圈圈也没转出个啥，还死磕，我们在旁边干瞪眼……我回去跟他们说说新线索，看看要不要先去探探，你们下午便各自活动吧。”
于是下午俞诺便偷偷溜去找到了青腕。
青腕今日终于轮休，正在悠闲地喝饭后小酒，还没喝上两口就被俞诺一把揪住，脸色十分不妙。
“现在带你去找那个医修？”
青腕抱臂皱眉。
“这合适吗？”
“这段时间你的午饭我都包了。”
“成交。”
某种意义上可谓臭味相投的两个人来到了医修所在之地。这里石林遍立，一眼看去全是柱子，毫无路线，很难想象在这片石林里会有人居住。
俞诺像青腕克制地表达了自己的疑惑，青腕摊手道：“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然后她带着俞诺小心地绕过一个又一个石柱，俞诺能隐隐感觉到石柱中有灵气在流动，但是……肉眼看过去他们确实都是长得一模一样的石柱。
“要是走那边那个柱子会怎样？”
在无数次走过最开始起点的柱子后，俞诺终于忍不住问道。
“会鬼打墙，然后你就会被在这里困上一段时间，而后无论往哪边都只会走出阵法——除非阵法的主人来搭救你。”
“那我们现在在走正确的路线？”
“嗯哼。”
“那我们为什么绕回原处那么多次？”
“因为这个医修脑回路就是这么弯弯绕绕。”
青腕冷漠道。
“青腕姑娘，背后议人，是非良习。”
话音未落，一席泛白衣襟飘然而至，俞诺只觉一阵清风袭来，而后腰间便被衣带收束，裹挟着朝空中去。
衣袖翩跹，飘然垂下，俞诺看到了来者的面庞。
此人面若好女，天生一副笑模样，冲着她笑道：“这位道友，是她认错了路，却还要嘴硬对你说没有问题，如何，欠揍吧？”
俞诺：嗯……确实？
但是青腕这人，比较要脸也可以理解。
青腕在那边作何反应暂且不说，俞诺觉着目前这个白衣医修展现出来的实力，竟然丝毫不亚于桃花君，甚至隐约有更胜一筹的趋势……毕竟御风而行仿若无物，已是极高的境界，他还能在御风的同时带着她们二人，其真实功底不可想象。
分明是个医修，却能做到这样么……真不容易啊。
“小道友请看，前头就是鄙人陋室了，请至前一聚。”
衣襟轻轻将二人放下，俞诺环顾四周，只觉身心一片旷达。
与外头森然的石林荒漠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一片绿洲。
一间小房舍，一株迎客松柏，四周绿荫遍布，就连四面爪牙势拱绕的石林都惹上了青苔——如此景观绝非自然可至。
“无论多少次来，都会觉得你败家子，”青腕看着周遭景色，感慨摇头，“这么大片绿洲，天天拿灵石灌，你不费力我都闲费力。”
医修冲俞诺笑了笑：“白日无事清闲，恰巧有些灵石积蓄，便以此沃灌，聊以抚慰五感。”
俞诺：此处的有些相比不是寻常人所指有些……
“所以，二位今日来此，所为何事？这位小道友又是何来由呀？”
俞诺一怔，这才想起她还没有自报家门。
还没自报家门这人就放她们进来，该说是肚量大，还是沉得住气呢？
亦或者……他的实力教他根本不需要警惕？
把繁杂的思绪清出脑海，俞诺一倾身，行礼。
“我叫俞诺，今日来是为请您帮忙探看探看，我体内之毒是否还有解。”
“哦？”医修笑道，“那你准备了什么报酬？问诊费又要多少合适？”
俞诺：“您仙人之姿，哪有什么财赀配得上您，若说问诊费，我身上的一点小数目也不够看得很，不过我带了一颗对医生的崇敬之心，不知抵不抵用。”
也不过就是一招拍马屁一招空手套白狼，若是这位先生要考察她这点，那她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医修乐呵一笑，往边上踏了一步，作引路状：“哈哈，道友嘴真甜，来吧，请进屋内候诊。”
柴扉应声而开，俞诺踏了进去，屋内洁净污垢，一尘不染，空气中飘散着药材的香气，窗台上摆放着几盆花草。
是个正经医修。
“来，让我号脉。”
俞诺乖巧把手搭了上去。
“不要抗拒。”
她感觉一股温和而平易的灵气顺着自己的经脉向上流淌，在体内逡巡一圈后，回到原位。
医修将手放了下来：“嗯，不麻烦，龙葵胆而已，南海暴风眼外围所长植物，世人皆说无可根治，只能靠龙葵茎定期中和毒性，但其实只要靠海域中另外几种植物制药就可以解毒。我这有一份，你拿去，自行食用。”
出现了她不知道的植物……龙葵是什么，除了制毒以外……能吃吗？
俞诺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食用么……据我师父所言，虽然龙葵浑身是毒，然其叶片薄而富于水分，极嫩极爽口，是陆地上找不到的口感，就连南海也少见可与之媲美者。我师父有幸吃过几回，只觉得爽滑无比，只是能烹饪者寥寥无几，大多都是不出世的大食修——姑娘也有兴趣？”
俞诺听着他说话，眼睛越来越亮，只觉这人智慧颇深，像是一座大宝库般值得挖掘——他说的食材，甚至连当初杨修明给她的传承里，都没有。
“小道友，你在想什么，缘何这样看我啊？”
俞诺回神，发现医修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那个，方才失礼，还未询问您的名字。”
医修仍旧是一副笑模样：“鄙人姓陈，名端行，小道友有何见教？”
俞诺小声道：“我深感您之渊博，有心在您这里多学些东西，不知是否可以叨扰？”
医修笑着摇摇头：“你问问你青腕姐姐，我这里从不久留人的。实际上有关食材一类，我所知道亦寥寥无几，你若是想知道，我一次性传与你便是。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当与你交代——”
“何事？”
俞诺聚精会神地倾听。
“事关你的身体根底，”陈端行正色道，“你早年貌似是从娘胎里带出了什么病，伤了身体根本，后来此病虽除，但依旧有隐疾留下，导致你的修为与实际积累不符。假若能修复，你的修为能飞升至极高的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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