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寻人
“还好你遇到我这位神医，”陈端行自矜一笑，“有我的伤药在，你的修为会很快恢复的。”
“不需要针灸之类的经脉梳理？”
“优秀的修士，应该学会自行引导药力在经脉内涌动，你又不是经脉寸断，要什么针灸？所谓久病成医，这道理总该懂吧？”
俞诺：“懂，所以药呢？”
陈端行把药递给了她。
“但是你究竟带了什么病，经脉损伤会这样严重，简直比魔修还有过之而无不及……魔修之伤通常是自内而外的功力紊乱，魔气在四肢百骸内乱跑，如刀锋一般在经脉上乱刮，而你的经脉损伤，却仿佛是从根子上枯竭了一般……着实怪异。”
根子上枯竭……
俞诺记住了这个形容。
“或许是因为我母亲产我的时候用空了灵气？”
“那也不至于影响到胎儿，这副模样倒像是百年前的乱象，也像这回城内出事的那孩子……虽说百年之期，那家伙早已被斩杀多年，我以为早没有这回事，可既然这孩子出现了类似症状，你父母应当也可能受其迫害……”
又是百年前。
“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常人口中百年前发生的不过是仙魔混战，理由只不过是因为长春宗第一剑修坐下弟子离家出走，归来时走火入魔，而后各宗皆有人叛变相应，反应相续，故有此劫，却未细究其中细节，一些揣测更是经不起推敲。”
“比如人说各宗皆有人叛变相应，是因长春宗那位主号召力极强，一呼百应，民间传得厉害的，甚至说那人身带古时君主之龙气，只不过这龙是恶龙之龙。”
陈端行说到这里，仿佛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偏头轻笑了一声。
“那事实如何？”
“事实啊……真正的事实，怕是除了中心几位当事人，没人知道。但我知道的是，当年之所以那样混乱，生灵涂炭，绝非仅仅因为魔修。”
“是因为那种……症状？”
“是，人们一开始把它当成中风，发作者会癫狂不似常人，甚至咬人，后来人们逐渐发觉不对，只要是被咬的、甚至有所接触的人，都可能染上相似的疾病。这时，大家才发现不对劲——中风并不会传染。”
“随着病人越来越多，这个病症的一些其他症状也被逐渐发现，其中最典型的症状就是黑气。被那种黑气污染的人，似乎都活不过一天，比传说中的奇毒含笑半步癫还要怪异。”
“然而很快，我们又发现了一批人——通常是修士，他们身上的症状和其他人也类似，身上也有黑气，但是还带着基本的理智，能判断亲疏远近，判断自己想要什么，只是格外瘆人偏激，而且貌似以杀人为乐。
而这些人，在黑气病症群体性爆发的时期之前就已经出现了，这才是最令我们震惊的。因为在此之前，我们通常把这些人统一称作——魔修。”
“也就是说，很大一部分作乱之人都是这类人？”
“是。”
“那后来这些人去哪了？被全部消灭了？”
“由于荻花洲当年宗主叛变，给战斗带来极大的损伤，因此我们选择将这些人驱逐到了荻花洲之外，那里有恶劣的戈壁荒漠，然后四方修士共同出力，在大陆边角处设下了重重封印，将荻花之外同世界永久分离——无论是通俗意义上的魔修，还是身染黑气的修士，通通封印。后来外界虽然也有一些身染黑气的凡人，但症状重的大多很快身亡不再继续传染，症状轻的则逐渐自我修复了。”
“荻花洲之外的地方……所以这片地方就是现在的魔域？”
陈端行颔首。
“嗯哼。”
“那魔域的黑气症状为什么也消去了，现在的魔域人生活得虽然称不上富裕，但也勉强温饱足够？”
“因为魔尊发明了一种压制黑气的功法，这种功法是独立于内功之外的，它的运作会逐渐削空人体内的黑气，随之也会逐渐削去人体内的灵气和魔气，带来的后遗症就是废去一身功力，从头再来——不过修士修到那个境界，已经有经验在那里，再往上走，不废很大力气就能突破。
但这种功法需要人保持极大的耐力——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修为一点点流失掉的感觉，所以最终失败的人也不少。”
俞诺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陈端行笑了笑：“百年前我就算半个长春宗门人，挂名行医，仙魔大战从长春宗起，我怎么可能不了解呢？”
“抱歉。”
“没什么可在意的，”陈端行道，“这件事过去很久了，虽然现在看来有些令人厌烦，但一旦时间过去，情绪也随之单薄。”
“……还有一件事我实在是很想知道，”俞诺问道，“先生为何要来魔域？您分明不是魔修。”
“哈哈，这就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陈端行笑眯眯道，“你就当我是为了补偿某人，特地跑来帮忙吧。”
“那你可曾识得杨修明？”
陈端行动作些许顿住，表情微微讶异：“你如何知道的这名字？”
“曾与其魂魄有一面之缘。”
俞诺把自己在秘境中的经历如实跟陈端行讲了。
陈端行皱起眉头：“他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这么跟你说吧，百年前仙魔大战，他是冲锋的主力人员，因为他是长春宗宗主的亲弟子，而长春宗那位叛出宗门、在传言里身披龙气的魔修，就是他同师同山头穿着一条裤衩长大的亲师弟。他当年一把错金刀行走天下，刀霸气四溢，为人却是温善端方，谁都没料到这么一个人真的能对自己的亲师弟下手，可他……偏偏就是做了，还做得很绝，也不知当年他同一群修士将师弟驱赶至魔域时是个什么感觉。”
陈端行说着说着，自己也有点惘然了。
俞诺听出来了，这是一段悲伤的往事。
“不要担心，我看得出来他是心境平和强大的人，能过得好的，天下秘境的数量有限，倘若有朝一日能离开魔域，循着线索，或许也能找到他。”
“说得也对。”
陈端行冲她和善地笑了笑，脸上的神色转瞬恢复到平常模样：“悄悄告诉姑娘，魔域的封印松动时，便有出去的可能，届时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找我便是。”
俞诺心中一动。
“封印松动？何时？”
“不知，但其松动时天地间会出现异常流转的气旋，如同外界秘境一般，此时若是能到封印边界处寻找间隙，便有机会离开，到达北域荻花洲。”
能准确传送到荻花洲，还不错……但如果是这样，岂不是魔域中人也能出去……到时候没了魔域内的层层管束，出去以后会不会为祸一方呢？
出了石林，红月已然升到枝头，魔域外起了大雾，月光照射在雾中，投射下层层红光，如同朱樱薄纱。
“这种地形起雾，很不常见。”
青腕托着并无真实重量的雾气，神色有些凝重。
直觉带给俞诺一种不妙的预感，但她还是回到了城中，暂且歇下。
晚间她吃下陈先生给她的丹药，合上双眼，感觉体内的经脉正在一点一点恢复圆融。
第二日早起，都域便全然改换了一个样子——
全城都起雾了。
白色的雾气飘在窗子外面，显得但瘆人，俞诺站到窗前，心想谁手脚和胆子都这么大，能引动这天地变化，竟然不担心惊扰魔尊——还是说，就算是魔尊也没法对这雾气做什么？据说大能可以在瞬息之间改变天地气象，也不知是真是假。
问了管家，昨夜桃花君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在外头雾里发生了什么，管家一早上都在急躁踱步，十分担忧。
“叩叩叩！”
忽然间沉重的敲门声震颤进房间，俞诺蹙眉走向大门。
大门与屋子还隔着好一段距离，平日里敲门声音并不会传得这般远，想来来人是刻意加了功力传声。
到了门前，门已然被两位守卫打开，由于封印的阻隔，外头的人并不能闯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干急眼。
“你怎么来了？”俞诺搓搓眼睛道。
“我怎么来了？当然是有要事找你，快跟我走一趟，日上三竿了还这个不清醒的模样，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来者正是昨天和她一同回城的青腕。
“什么事？”
“……除了青冥君和夜叉，其他几君都不见了，我到他们此前发现的那处地宫找寻，却并没有找到他们，原本那里该有很多人的。我想起你昨日说的，那少年曾去过的房屋，想着去那里寻找会不会有些线索。”
“谁去？就我跟你两个人？要是对上放雾之人，不是送菜吗？”俞诺摊手道。
“我们只是去引路的！妈的，要是为了打架，我还带你不成，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干什么啊你！”青腕烦躁地摩挲着腰间鞭子，“尊上闭关许久，此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总得出来露一面，两位君上正在请他出关，我们去找他便是。”
“如此，”俞诺摸了摸耳背，还是没踏出门，“那这次就不请你吃面了，毕竟是你求我。”
“当然当然，快跟我走。”
那人伸出手就要来抓俞诺，俞诺神色一冷，往后退了一步，远离封印：“两位守卫大哥，离此人远点，他大约是没安好心。”
青腕一愣，随后神色狰狞起来：“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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