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通天镜
北修染没有说的是，通天镜的持有者也可以进入镜中。与其他海族人进入通天镜不同的是，持有者进入镜中相当于一个旁观者，什么都做不了。
无人能和他对话，无人能看见他，他在里面也得不到任何的消息。
此时的殿内，东宁站在通天镜前，通过唇语大致能明白他们所说的是什么。
在此之前，他曾无数次这样观看过海族的未来，甚至犯险亲身进入镜中试图去找一些线索。
可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刚才看到千羽他们说西方死亡人数最多，他的脑海里就不断一次次浮现之前在镜中看到的一些画面，但当他想捕捉到底是哪一瞬时却怎么也抓不到。
他现在几乎能确定西方的确有可查询的线索，毕竟无数次的看过未来，自己所守的东方当时的情况他不能再清楚了。
那个时候的东方所有族人死亡数亦是不到十分之一。
通天镜中，两人来到东宁的宫殿时，在宫殿内就已经能看见不少的族人了。
东宁把自己的宫殿也拿出来让族人住了。
北修染带着千羽穿过人群去找东宁，石禁室里没有，两人又回到宫殿内，在殿内找人。
来来回回，两人不但没找到萧镜尘，也没有看到东宁。
再次回到宫殿中，千羽看了一圈殿中人，说:“看这里的情况和北方南方都差不多，死亡人数应该相差不多。我们现在去西……”
“等等……”北修染打断千羽。
莫名的不安，他的心中像是有个小爪子在挠人，不重但有感觉，他闭眼稍微冷静，语有抱歉:“我想再找找东宁，抱歉。”
千羽偏着头看他，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他的不安，点了点头。
在通天镜前，东宁闭上了眼。
两年前，东宁第一次在通天镜里看到了海族的未来以及自己的结局。
那一次之前，通天镜中的族人宛如蝼蚁，宛如烂泥，一个叠一个倒在早已不再辉煌的海族地面上，东宁每每看到此都会挥手撤掉通天镜。
第一次，他因此情绪失控，向来沉稳的他如同一个暴躁的野兽发泄着怒吼着。
第二次，他失眠数日，好容易睡过去梦中却是折磨人的景象。
第三次，他还未来得及撤掉通天镜，突然间喘不上气，体温陡然上升，当时若不是北修染在场，后果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再后来，他像是成了一个习惯，每次画面一出来，他皱着眉却又极其淡定的撤掉通天镜。
可那之后呢，他的情况只有北修染知道，因为噩梦无数次被惊醒，再在窗户前站上一整晚；见不到族人有一点和石僵症类似的症状，但他是长老也是镇守人，他只能和心理不断抗争将人送进石禁室。
从他看到未来的那一日，他便日日忧心着，眼看着石禁室的成立，死亡的人数日益增多，他只能强迫着自己一次次去看镜中的未来，渴求着多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
直到两年前的那一天，他决定自己进入镜中，那也是北修染和他闹得最凶的一次。
“什么！你要亲自进去？通天镜持有者进入镜中有多大危险你不知道吗？”北修染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满脸惊讶的盯着东宁。
东宁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握成拳，语气中体现着他的坚决:“我知道，但我必须得去。”
北修染一向儒雅随和，可在这件事上他第一次展露出了他完全不同以往的一面:“我不准！通天镜持有者进入镜中的次数要么一次要么无数次，我看着你在我面前一次次的打开通天镜，我没在的时候呢，还有多少次？我真的很害怕，东宁……”
为何说通天镜的危险极大呢，因为持有者对于通天镜来讲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哪怕是上一任东方长老，也从未进入过镜中。
而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就在于，一次沉溺其中找不回自己，永远在镜中轮回；无数次则是精神失常，甚至会在睡梦中打开通天镜进入其中。
东宁指甲深陷掌心，禁闭着双眼，北修染就站在他身侧忍着情绪没再多说。
两人就这样持续了好长时间，东宁叹出的一口气打破这份压抑的沉静。
东宁起身面对着北修染，伸出手将人揽进怀中，因为憋着的原因声音有点嘶哑:“相信我，只有一次，而且我一定会出来。”
被揽进温暖的怀中的一刹那，北修染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滑落下来，在他的下巴上凝聚成一点后落在东宁的衣服上。
怀中人声音也哑的不行:“东宁，我告诉你，你如果出不来我就把通天镜砸了然后死了陪你。”
东宁轻轻拍着他的背，听到这轻笑一声:“任性。”
“所以你必须出来，并且出来的不许再进去。”
“好。”东宁应着。
东宁进入通天镜后，北修染就一直守在镜前，因为持有者进入镜中，所以此刻的通天镜就和普通铜镜没有差别。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
……
北修染从担心等到焦虑，从焦虑等到暴躁，再从暴躁等到现在的无能为力，他看着桌子上的通天镜，就像手无寸铁的罪人，等待着铡刀的落下。
“东宁，我不相信你了，你再不出来，以后我们就别再见面了……”
“我生气了东宁，你骗我，你说好了一定会出来的……”
“东宁，我求求你了，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我之前说的都是气话，你别躲在里面不出来了，我相信你……”
话语、情绪不知来回拉扯变换了多少次，终于在北修染濒临崩溃时，通天镜有反应了。
通天镜开始发出炫目的白光，紧接着立起来，东宁出现在了北修染的面前。
北修染话未说完，眼前忽然就站着一直念叨的人，他又气又喜，一把环住了眼前人:“你真的可恨。”
因为抱着北修染看不到此刻东宁满眼的沉寂和悲痛，为了不让怀中人多想，他顺着他安慰:“是，我可恨。”
北修染:“你在里面看到什么了，为什么那么久。”他松开他问。
东宁拉着北修染坐在桌子旁，给他倒茶水，缓缓道:“海族的未来，完整的未来。”
“那是什么样，会好吗？”北修染问。
“不会。”
通天镜前东宁缓缓睁开眼，眼中似乎装着数不尽的惆怅，他自语:“还是要让你看见了。”
北修染知道东宁寢殿内有一个暗室，那里他只进去过一次，当时自己和东宁情绪上头，无意间碰到什么东西进去了，后来两人不好意思提起便把他遗漏了。
现在找遍整个东方宫殿，唯独那个地方被漏掉，他越靠近那个暗室，心中的不安就愈加强烈。
寝殿内的布置简单，物品也不多，北修染回忆着当时是碰到了什么才打开了暗室的门。
他一个一个经过寢殿内的物品，修长的手指从每一个上面划过。
没有反应。
站在原地的千羽看着他的动作，也没多问，只是安静的等待。
北修染的视线停在床旁边的一幅画上面，上面只有一个背影，但是不难看出那就是自己。
他的手轻轻抚摸上去，顺着纸滑下是碰到了画轴，刹那间，一声沉闷的开门声响起，旁边的墙壁上出现一道门缓缓打开。
千羽的表情怔住，这个暗室也太隐蔽了，打开方式也太容易了，只要碰到画轴就行？
其实不是，只有北修染和东宁自己碰到画轴暗室的门才会打开。
北修染看着那扇门，里面和之前一样，泛着冰蓝的光芒，千羽跟在北修染后面几步迈了进去。
仅仅片刻，两人的步伐一齐顿住。
暗室内的那个满头白发的人和东宁好像。
千羽自觉自己不该在此，悄无声息的退到了暗室门外。
北修染强迫着自己挪动步伐，甚至鞋子和地面摩擦起了难听的声响。
他站在白发人的后面，他不敢再往前，白发人也不敢回头。
静默片刻，他们好像在等着对方先说话。
终于还是北修染先开了口:“这就是海族完整的未来，东宁？”
白发人正是东宁。
尽管这人已经不再是满头黑发，他也还是认得出来就像北修染当初说的“就算你只剩一副鱼骨架子，我也一定认得出你”。
东宁没有回答，但是北修染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北修染脑海里的画面不断涌现，不断反反复复的出现，东宁那一次出来后的掩饰，不敢和自己对视，时不时的视线垂下。
他那时自当以为是因知道了未来的难过，并未多想，现在想想怕是看到了他和自己的未来吧。
他的白发是怎么回事？
完整的海族未来到底是什么？
北修染此刻的语气不大好:“东宁，我现在的时间有限，出去后你必须完完整整的告诉我，不然我真的不相信你了。”
话末，他甚至没去看那白发人的正脸，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
“千羽姑娘，走吧。”
通天镜前，东宁定定看着面色明显阴沉了下来的北修染，说:“我们的完整的未来，你不会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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