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逢
“同学，你好，请问……”
“顾清？！”
顾清不出意外地半路又失去了方向，刚追上一个在自己前面不远的男生打算再问一下路，就出现了上面这一幕。
“怪不得刚在后面就觉得这人的背影有种异常的熟悉感！”顾清心想，不过即便再熟悉，也没敌过她先入为主下意识地否定。说白了，她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和凌晓能够在这种极度偶然的情况下相遇，毕竟，她又不是他剧场的主角，一般来说，这种“狗血”偶遇应该是男女主的经典桥段才对。
而且，假设顾清刚刚确认了这人就是凌晓，大概率来讲，她应该不会主动上前打招呼吧。
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什么假设也都不重要了。
顾清不知道偶像剧中的男女主角经历多年分别再次重逢时究竟是什么感受，但当她与凌晓的人生轨迹经历多年断节之后在那个无论温度还是湿度都不算特别适宜的正午再次重新交叠在一起时，顾清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何感受。
那是一瞬间的怔愣，是下意识的震惊，是无厘头的质疑。
顾清看着眼前似乎与前些年没有多大变化的凌晓，脑袋里面开始像过电影一样，迅速把最近的事过了一遍，试图从中找出一个出现如今这个让人惊诧的场景的合理原因，然后，她就想起了一个月前的那个梦。
“我就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怪不得一个月前我又做了那个梦，果然是有预兆，不然为什么偏偏在离职当天做了那个梦，不然为什么偏偏我刚离职惯不请假的林岚姐就遇到紧急情况，又偏偏找了我来救急，果然！”
“什么梦？什么救急？”凌晓不知道顾清在低声念叨些什么，但她显然没有在听自己说话，于是伸手拍了她肩膀一下：“顾清！”
顾清被凌晓一拍，猛地清醒过来：“凌晓！你刚刚说什么？”
凌晓见人回神，说：“回神了？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你刚刚在嘟哝些什么？你梦见什么了？什么事需要救急？”。
顾清见自己刚刚无意识的话被自己说出了声，而且还被凌晓听见了，但他既然这么问，应该是没听完整，所以赶紧转移话题：“没什么，就随便瞎说。好久不见，凌晓。”
时隔多年，再次面对本人叫出这个名字，顾清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们，好像真的太久没有联系了。
“是啊，好久不见，久到大概也要将近八年了吧。”凌晓心想，似乎自顾清大二起，他就不仅渐渐失去了她的联系，她更是再没有参加过他去过的同学聚会。这么久之后，还能再次见到这人，凌晓也是真的没想到。
“你怎么来g大了？旅游？吃饭了没？”
“不是。朋友找我帮忙，接了个g大医学院的项目，但项目策划方案目前还不是很完善，所以今天来学校熟悉熟悉环境，顺便找找思路。我正在找食堂，不过貌似是迷路了。”
顾清不免有点尴尬，不过好在凌晓本来就知道她有些路痴，不至于太丢人。其实，顾清并非完全的路痴，路况简单、周围环境又熟悉的时候，顾清完全可以找对方向，可一旦路况变得复杂又是在顾清陌生的环境里时，她的方向感，就完全失效了。
凌晓一听她迷路了，既无奈又习以为常，说：“那你打算去哪个食堂？我带你去。”
相遇是顾清无法控制的事，可她却实在不想跟凌晓产生过多交集，毕竟她心思并不单纯，要是再跟自己“心怀不轨”的对象交往过密，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定力已经修炼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境界，既然这人已经有了女朋友，她就不应该跟他有太多交集。这些年来，顾清一直是这样做的，也并不会因为一次偶然的重逢而有所改变。
“随便一个就行。你……顺路吗？不顺的话你给我指一下，我能找到的，不用特意送我。”
凌晓猜到，这些年顾清是在故意躲开他，却没料到，现在两人都面对面了，她还能如此明显地表达出她究竟有多想跟自己保持距离。
心酸无奈的同时，凌晓却也再一次极度真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八年前，她“温水煮青蛙”，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人早就躲他躲了个干干净净。他当时又气又无奈，那边人抓不到，这边还要备考，他承认当年他也有点意气用事，一度想着反正是顾清先选择了断开，他也没有办法，毕竟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你也永远抓不住一个故意躲你的人。
他用八年时间学会了包容和等待，八年之后，既然又能遇见她，他想他应该要一个结果。但他不急，因为她真的很会躲。
可不急是不急，但凌晓还是受不了顾清那故意疏离的语气，忍不住怼了她一句：“多年不见，你就学会了客气吗？真是有长进。走吧！不麻烦，我也正要去食堂，顺路！”
顾清被怼地有些莫名。在她印象里，凌晓虽然有的时候确实爱冷嘲热讽，但不至于这点小事就急了吧，自己也只是不想给他添麻烦而已。
不过，既然他说顺路，看那样子又已经决定了一定要带自己过去，顾清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直接说，不想跟他一起去吧，毕竟她只是暗恋他，又不是恨不得杀了他。而且，那样做，反而更不正常吧。
“哦，好。”顾清没再说什么，跟着凌晓一起走。
两人一起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凌然突然想起之前在研究室里两个师妹对页青的讨论，再结合刚刚顾清说接了一个g大医学院的项目，心想应该是没差了。
凌晓看着身边一边走路还一边忍不住拿着手里的相机偶尔停下来拍一拍的顾清，突然问了一句：“页青？”
“嗯？”顾清本就因为不想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凌晓身上，故意四处瞎看，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便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声。
之后又突然反应过来，随即在心里“靠”了自己一声。
凌晓似乎也看出了顾清的尴尬，却没打算轻易放过她，故意揶揄道：“哦。顾和清各取右半部分的‘页青’？”
“心眼真小，太记仇了吧。”顾清心里将这人狠狠吐槽了一把，嘴上却毫不客气地说：“是又怎么样？”
也许顾清并未发觉，她说出这句与“耍赖”无异的话时的神情，跟八年前，甚至十年前的她，毫无二致。可是，或许她自己没有察觉，但是，却没有逃过旁边凌晓的眼睛。
看着顾清变回自己熟悉的模样，凌晓这才算是放过她：“挺好的。走吧，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怎么就挺好的？”顾清心想，她觉得可能真的是太久没有联系的缘故，这次重逢，她都有点搞不懂凌晓了，不是莫名其妙的生气，就是无缘无故的多云转晴，她想不明白，也没有心力去想明白，反正后面应该也不会有太多交集。
“都可以，你本来打算去吃什么？。”
“本来打算就近随便吃一点，不过现在打算去口碑最好的那个食堂走一圈，走吧。”
两人一路走到食堂，那食堂大概可能真的不错，他们到时，一眼望去已经没有几个空位了。凌晓先带着顾清走了一圈，让她大概对这个食堂有了个大概了解，然后让她选个窗口，他再具体点。
顾清想了想，选择一个看起来中规中矩的窗口，然后就把点菜的事交给凌晓。
他们在选定的窗口排队时，有学生大概是认识凌晓，会上来主动打招呼，只不过，有的叫师兄，有的叫凌老师。此时，顾清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还不知道凌晓为什么会在g大，总不至于还在读书吧。
“对了，凌晓，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在g大？”
凌晓也是被问了一个怔愣，刚刚他以为顾清不问，是因为她知道，却不曾想对方只是没想起来这一茬。他有想过顾清既然决定要躲他，应该不会太过关注他的动态，但毕竟大家那么多共同群、共同好友，他以为她多少应该知道一点的，此时知道这人竟然把他忽视得如此彻底，他一时之间也难免感觉有些失败。
不过他也只是轻叹一口气，说：“我硕博读的g大医学院，博士毕业后留校在学院直属研究院做科研，之前偶尔帮导师代过一两节本科生的基础理论课。”
说话间，凌晓已经点好了菜，但是由于就餐高峰期，需要拿牌等号，所以，两人拿着号码牌找了两个空位坐下等着。
“哦，这样啊，难怪刚刚有人叫你师兄，还有人叫你凌老师。”
凌然冲顾清一笑，刚要问顾清怎么开始接摄影项目了，就被好像刚反应过来的顾清打断了。
“哎！不对，你刚刚说你是什么学院？”
凌然一愣，说：“医学院。就是你接项目的那个学院。”
“要不要这么巧？！”顾清心想。
“你呢，怎么会接一个为时并不算短的项目？你们工作室应该还没有人性化到因为这样的理由给你这么长的假期吧？”
顾清没想到凌晓会知道她所在的工作室，虽然有些惊讶，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辞职了，打算专职搞摄影，开间个人工作室。这次的项目原本是一个朋友的工作室承接的，但主负责人突然有急事，所以找我来救个急。”
“辞职了吗？确实是好久没有过节了啊。”凌晓小声道。
“什么？”顾清明显看到凌晓是在说些什么，不过两人相对而坐，再加上食堂本就嘈杂的环境，她基本上没听见他刚刚说了什么，于是问了一句。
凌晓假装咳一了声，说：“没什么。想好了？”
“嗯。想好了。”顾清原本以为凌晓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劝自己一下，没想到却只是问了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想好就好，无论是继续走设计那条路，还是转到摄影这条路，只要你自己想好了，就去做，因为我相信无论哪条路，只要是你自己做的决定，无论是出于直觉还是深思熟虑，最后结果应该都不会差的。”
直觉吗？是啊，这是她当年在专业选择那件事上给凌晓的回答，当时凌晓好像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赞同或者可惜的态度。
这人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对于她做的决定，不知道是信任和支持，还是根本就无所谓。
而这么多年过去，对现在的顾清而言，似乎也早就没有了追究的必要和立场。因为，他们早就从熟识变成了陌路。所谓态度，对熟识的两个人来说，或许还可以是重要的，但在两个已经不再联系的人之间，却早已失去了容身之地。
所以，对于凌晓的回答，顾清也只是笑笑：“嗯，希望吧。”
饭罢，凌晓看似不经意地问起顾清下午的安排。
“明天跟校方约了面谈，所以今天要把策划案的修改版整理出来，上午大概在校园里溜了溜，下午估计先继续在看看，然后可能回去医学院看看，之后就回去了。不过，如果中途突然有什么想法，也可能就直接回去改策划案了。看具体情况吧。”
凌晓听着这人堪称密集、条理清楚却又与他毫不相关的计划，不知道是该为顾清的忙碌唏嘘，还是为自己的无关紧要伤心。
但他下午也确实没有时间，只能就此作罢。
“好，我下午还有一个实验后续需要盯着，可能没有办法陪你一起逛逛了，不过，要是有即时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
说着，就拿出手机拨出了那个他已经多年没有碰过，却不管中间怎么换手机，换号码，都没有忘记重新存过的号码。
他知道顾清没有换过手机号码，但他估计顾清应该是不知道他最新的联系方式的。
果然，凌晓不经意瞥了一眼顾清亮起来的手机，上面显示的只是一串没有任何标注的数字。
他叹了一口气，说：“我现在的手机号，你可以存一下。”
看着那条被手机系统自动归为“未知来电”的熟悉号码，顾清默默回了对方一个“好”。
顾清其实知道凌晓换了新的联系方式，当时凌晓把自己的最新联系方式发到了朋友圈，被他们的高中班班长截图发到了群里。顾清虽然不看朋友圈，却还是会看班级群的。
那个时候，她刚用自己的方式跟凌晓断了所有的联系，可看到那张截图时，还是忍不住记住了那11个数字，却从来没有将它们存进自己的手机里。这可能是她当时对自己那么轻易就记住这人手机号最后的对抗吧。
可当一个东西已经印在你脑海时，再多的抵抗又有什么用呢。就像现在，顾清的手机将凌晓的号码定位为“未知来电”，顾清就真的不知道这串数字了吗？
顾清觉得跟凌晓重逢之后，那些那些年里被她刻意置之不理的东西似乎像连年干旱后突然得了甘霖一样，破土重生了。
意识到这有违她原本意愿的情况已经发生时，顾清以“时间紧迫”为由，匆匆与凌晓道了别。
“果然还是跑了……”
看着顾清稍显凌乱的步伐，凌晓实在不知道这么多年来，顾清到底是为了什么一直在躲自己，当年他以为是对方知道了他的想法，所以开始躲他，但今天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现在人都已经走了，他再待着这里也没用。不过，既然她接了这个项目，最起码这一周，是没得跑了，不过，他似乎是需要加些班了。凌晓轻叹一声，回了研究室。
当天下午，顾清先是坐着校园观光车逛完了剩下的三分之二校园，后来又去医学院参观了一圈，了解了一下学院氛围以及学院历史。
后来，学院的一面历年毕业生大照墙给了顾清一些思路，之后她便带着今天收集到的资料回了周未的住处。
顾清根据自己的想法，结合原先林岚的策划方案，整合出了一个修改版，打算晚些时候跟林岚沟通一下，也再征询一下她的想法和意见。
给林岚发了消息后，一直以来有着午休习惯的顾清在沙发上睡着了，最后还是被林岚的电话叫醒的。
“岚姐。”
听见顾清有些沙哑的迷糊声，林岚一笑：“睡着了？小清。”
“嗯，眯了一会，你现在没事了？”
“嗯。辛苦了，我现在有些时间，刚看到你发的消息，就给你打了电话，没想到你在休息。”
“没事，岚姐，那我跟你说说我今天的收获。之前我们一直觉得方案整体向毕业季倾斜，没能很好地兼顾周年庆这个因素，所以使项目整体看下来还是更像是个毕业季。今天我去g大医学院逛了一圈，看到他们学院有一整面大墙都是历届毕业生的毕业照，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其实我们之前所谓的周年庆表现力度不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更是一种对时代更迭感的弱化。
我们之前一直想通过很正面、很直接的方式凸显周年庆这一元素，却多少有点忽略了侧面烘托的形式，而要进行侧面烘托，体现一种时代更迭感大概是能最直观体现出一个百年周年庆的厚重感和历史感的方式。”
“你这个想法听起来很好，我们确实之前有些忽略了这个方面。”林岚一顿，了然道：“所以，小清，是已经有了具体方案吗？以我对你的了解，如果想法不够成熟，你应该不会轻易提出来的。”
顾清一笑：“是的，岚姐。今天，我除了在g大医学院发现了那面照片墙，还不经意发现了照片上毕业生的毕业服竟然也是在不断变化的，虽然这种变化并不频繁，但是，确实是一个很不寻常的特色，而且我相信校方应该对历届毕业服会有所留存。于是问了校方那边的负责人，他们确实有留存，只不过每类毕业服留存数量有限，不过，我们需要的也不多，应该够用。
我想，如果能够利用好这一点，可能会成为一种很好的表现形式，因为这既能表现出历史感，更能体现变化和传承，而且经济成本和时间成本也都不会太高，岚姐，你觉得呢？”
林岚稍作思考后，说：“我觉得可行。跟校方约的什么时候面谈？”
得到林岚的认同，顾清松了一口气。
“约的明天下午，那我再把方案细化一下，一会传一个修改版，岚姐再帮我完善完善？”
“好。辛苦你了。”
“分内之事，岚姐，别客气。那，我先去整方案去了？”
“好。”
与林岚结束通话后，顾清按开手机打算看下时间，却因为智能的面部解锁功能，看到了凌晓大约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还在g大吗？”
“要一起吃个晚饭吗？”
看着那两条消息，顾清愣了一下，回复。
“已经回来了，下次有机会吧。”
很快，对方发来了回复：好。那下次。记得吃晚饭。
顾清：嗯。
回复完之后，顾清把方案修改完，传给了林岚，林岚说晚上给她回复。
完事后，顾清打开冰箱，随便下了个面，就算解决了晚饭。不久周未下班回来，顾清跟她说了今天的突破，周未也觉得不错。
再晚些时候，顾清收到了林岚根据工作室风格完善了一些细节后的方案。至此，方案基本定稿，后续是否需要修改，主要看校方有什么想法和建议了。
随着修改方案发来的，还有一个手机号码，林岚说那是一直跟着她做这个项目的助理，叫郑恬，如果需要，后续可以跟着顾清一起完成这个项目。
顾清收到消息时还并不算晚，于是试着给郑恬打了个电话，对方接得很快，也表示愿意明天跟着顾清一起去跟校方面谈细节，于是两人约好了明天下午两点在g大东门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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