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她只会忍着
风雪里过的一个年，在新兵眼里是思乡新奇的一个年，在老兵眼里，却是再平常不过却也难得柔情惆怅的一天。
左冰河和顾词像是有着自己独有的默契，真像最平常的友人一般，谈天与地，无关风月，谈论最平凡的小事，鸡毛蒜皮，相互理解相互解惑。
在这高山之颠，何其有幸，这小小的一方纸，是他们沟通的白鸽。
两人话少，写的也少，可是天天写日日写，想到什么就写上去。开始的时候还在乎什么承上启下，有头有尾，时间一长，就不管不顾起来。
可能从中午纠结吃什么，猛的转到路上遇到个什么人。
这胡乱写法的先河还是顾词开的，他俩就像是各自记着自己的日常，然后又分享给彼此。没有不自在，有人能一起分享自己的日常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
顾词朋友顶少，一个张渺就是全部了。
可是虽说是闺蜜，顾词却也像是隔了一层，怎么说呢，顾词也看过其他电视上闺蜜该有的样子，什么睡一个被窝呀，说所有的私密话呀，好到不分彼此。
说实话，这样的亲密关系顾词是想都不敢想的，她无法这样与人亲密，这么多年，她没有去过张渺的家，不知道她家人几许，张渺也从未进过顾词的卧室，他们无法做到像亲生姐妹一般躺一个被窝说着悄悄话。
隔着什么呢，顾词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不是张渺主动接近她，那估计这一辈子，顾词都不会有一个好朋友，所以，她很感激她，也会尽力对她好。
可是再进一步，顾词却怎么也无法做到，她们的相处模式有时候可能比普通朋友稍微亲密一点。
这个世界，顾词总是游离在外。
“顾词，你能不能对我热情一点呀。”
张渺撅着嘴，看着眼前这个木头，怎么这么呆，她在撒娇都没有看出来吗。
顾词面无表情，认真地说了一句：“这么冷的天，我一般不出去。”
张渺真的服了，要是另外一个人，绝对会想既然不情愿出来就不出来了罗，只有她张渺懂她，知道她的意思是，这么冷的天，别人叫我都是不愿出去的，也只有你，能让我心甘情愿地出门。
真是的，话每次都要猜，张渺看着眼前这呆头鹅，哎，没法了，谁叫她稀罕她呢。
“天凉了，别感冒了。”
“嗯，你也是。”
正正经经的一句话，一板一眼的，又让人没法接话，张渺无奈一笑，玩起了手机。这是顾词呀，坐在一起各自玩手机都会觉得岁月静好的顾词，一个神奇的女人，约她出来，就玩手机，两人相顾无言。这手机哪儿不能玩，在家暖暖地被窝它不香吗？
张渺抿了一口咖啡，看着袅袅白烟越来越淡，心慢慢静了下来，也好，在她身边，什么也不做，静静坐着也是极好的，像是让人沉了下去，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没有过年之前，左冰河收到过一封信，摊开来，清泠泠的桂花星子般坠在信封里，那一封信有着淡淡的桂花香。他似乎能看到顾词放进这些花朵时嘴角恬淡的笑。
信上首先写了，这些桂花不是树上摘的，香气实在醉人，于是从地上搜罗了一番。
送来的一整个秋天，是左冰河收到过的最温柔的浪漫，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姑娘，会塞进满满甜甜的一整个秋天给你看？
左冰河将这些花好好的放回信里，再好好地塞进一本厚厚的书里，不仅是她，他也舍不得这份金秋的馈赠。
“之前你说的话，让我茅塞顿开，尽管仍然迷茫，但我愿意一试。”
新年的一封信里，顾词写下这样的一段话：我喜欢摄影，却不喜欢社交，可是摄影偏偏是需要交谈的。我嘴笨，只知道闷头拍，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偶尔说一句也是你好漂亮，冷淡的一句话，听起来就很假。我为这样的谎言感到羞愧。偏偏真的好看的时候，顾客并不赞同，甚至觉得我一天的劳动毫无意义。每每这个时候，我总是无比伤心的。这样的情绪积压许久，有一天我竟然发现，我开始害怕摄影。
顾词一段段剖析这些年的自己，一个最终迷失的自己。
【和任何一个人说话都让我恐惧，我害怕出错，害怕说错什么。最近这样的疲惫感越来越重了，朋友见我的时候都说我瘦得厉害。我想是该休息一段日子，可是我想或许我还得坚持一年。说来惭愧，这些年我并没有存多少钱。我想休息的时候，总的有能支撑的一点钱，我想什么都对你说，或许是因为写给心里的自己听，在这边，我没有能倾诉的人，甚至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能。也许是因为你离我太远，我可以不用看到你的脸，可以不用揣测你的心思。所以我将我的烦恼肆无忌惮地输送给你，如果你读这封信的时候感到厌烦了，就将它丢掉，然后寄给我一封空白的信，那么我就会明白什么意思，以后就不会寄这些烦心事，免得扰乱你一天的好心情。祝安好。】
顾词今天的情绪不算很好，一大早的时候就被堵在了家门，出不去，上不了班。
“你是要看我死了才开心吗？”
顾词不理解这话的意思，她偏过脸，沉默不语，甚至不想看咄咄逼人的妈妈。
“你说句话呀顾词，我问你同不同意？你要说你的意见呀？我把你的电话给他好吗？”
“妈，我要迟到了。”
顾词平静地说了几个字，其他还能说什么呢，她从昨天就说过好几次不愿意，不想，不可以。可是这些意见有什么用呢？她还是堵在这里，甚至以死相逼，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她加相亲对象的微信。
前面堵着一个人，后面也有一个人，爸爸站在身后，虽然没有堵着门，离了一段距离，但是无形的压力从站姿和眼神中泄露出来。
“顾词，你妈是为你好，能不能少让我们为你担心？嫁人有什么不好，你什么都不会？老了谁照顾你？”
顾词听着这段话简直想笑，那人到时和我一样老态龙钟，照顾什么？知道你女儿什么都不会，还指望别人倒贴照顾？什么时候认清事实呢？我不祈求别人服侍，我自己有自知之明，不打搅别人就是最好。
“你以为别人想给你介绍，顾词，你年纪不小了，今年一过，可真就嫁不出去了！”妈妈皱着脸，苦口婆心道。
“妈，我不配，丑，配不上。”顾词言简意赅，可不是嘛，如她所说，29岁了，可不得嫁不出去了吗？
“顾词，别人都没说什么，你就加了好不好，你们聊聊？”
顾词看了看手机，很好，一定会迟到了，无奈地开口：“要迟到了，地铁就那几班的时间，会扣钱的。”
本来就穷，再扣钱，那今天白干了，老板不知道最近抽什么风，买了个打卡的东西，说是她们太懒散，每天要打卡，以前迟到几分钟是常有的事，头天回去的晚，第二天晚到已经成了默认的共识。估计最近业绩不好，所以寻些理由少发些工资，只是就她们几个人，弄一个这个玩意儿实在有些多余。
他不准大家迟到，可是大家加班加到89点却是从来不吭声的，不许大家迟到，早上人来齐了，他也没起来，住在工作室，按理说应该睡的时间是最长的，可是老板的瞌睡很多，也许是前一天累着了。
“迟到就迟到！你加不加！”像个无赖一样堵在门口，顾词这时反倒不慌了，跑的再快也没戏了，说来好笑，别人要是问今天为啥迟到，她还得说是因为亲妈一大早堵在门口。
身后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爸爸动气了，口吻中透露出威胁：“我们为你好你不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30岁没嫁出去丢不丢人？顾词，你自己搬出去吧，搬出去就没人念你了，你不说话以为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你住在家里，怎么这么不听话？”
时隔多年，顾词又听到了熟悉的台词，当年她还能漏出一点受伤的表情，现下内心再是难过的，脸上仍然云淡风轻，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
“……”
僵持了将近半个小时，双方大眼瞪着小眼，顾词取得了间断性地胜利，终于逃离。
似乎从一早开始，顾词的一天就开始不顺，到了工作室，老板口气就有些阴阳怪气：“不得了了，打卡机买了当摆设，哎这个月不容易呀，我养你们一大帮人。”
生意确实不好，老板难，顾词当他的话是耳旁风，默默准备工作，看相机有没有电，看之前修的照片怎么样，看今天有几个客人。
不知道今天是不是犯了太岁，拍摄的时候也不太顺利，顾词拍了一下午，客人的表情就没有好过，顾词让她笑，她说笑不出来，顾词说不出逗趣的话，于是想着拍一些不笑的也行，高冷一点的那种，然后中途客人想看一下片子。
顾词删了一些，然后拗不过，拿给她看了，她看了几眼，表情垮了下来，这下是真的不高兴了。
“你怎么不拍我笑的？没表情，我看起来好凶好僵硬，你会不会拍呀？”
顾词心里默了一句，不是你自己说笑不出来笑起来傻吗，怎么拍了好一阵的又反悔了？当然这话她是不敢说出来的。
顾客就是上帝，顾词只能道歉，说可以重新拍。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挑三拣四拍一段看一段中，顾词推掉了另一位顾客，专心给这位难缠的顾客拍，老板的脸当场黑了下来，却也没说什么。顾词知道他心里不痛快，那有什么办法，要是他不拍，今天就这么两个客人，再放掉一个他也不愿意。
顾词绞尽脑汁，各种角度都找了，脑海中所有的动作都想完了，拍了好几百张。
另一位顾客都走了，还在拍，拍到大概8点终于拍完了。
最后得了一句不满意，全程表情都做得不好，要重拍，换一个人。
顾词清楚地记得那位脸上的傲慢与轻蔑：“到底会不会拍呀，把我拍的难看死了。”
“要不要修几张给您看？上镜都会胖一些的，动作和样图是一样的。”
就是人不一样。
顾词卑微地解释着。
客人只是轻飘飘地翻了个白眼：“一张也选不出来。”
时间到了九点，顾词还在工作室，化妆师修图师都走了，只有顾词在被盘问。
“下午顾客要看照片，你为什么给她看了？”
“她非要看，不看就不拍了。”顾词老实回道。
老板听这话，顿时气急败坏：“她看你就给她看，你不知道她本来长得胖，上镜更不用说了，你胆子大！还有动作表情你怎么引导的？一张都选不出来！下午还放掉了一个客人，到头来呢！你好好捋捋你的问题！”
顾客是不会有错的，顾词绷着一张脸，僵硬地听着训，内心有些愤懑，却无法说出来，说出来能怎么样呢？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时间本来就那么晚了，顾词无法与他人吵架，她只会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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