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破茧（三）
程兮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变化。他扭头过去，躺在病床边上的米路似乎是动弹了一下，头部往后仰躺到了脖颈后面的被子上。
这种动作只有一种说法。米路的意识回来了，从“雪地”里面回来了。他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大概率是罗雅。罗雅既然送了她进去，那也得把她安稳送出来才行。
而一旁，已经陷入无限自我质疑的李学濡根本没有发觉到这一小动作。李小沫所说的情况，和她现在亲眼看到的实在是差的太多了，如果白堇就在病床上的话，直接干掉就好了，也不会耽误到自己补充食物的需要。
她和程兮都不知道的是，李小沫和管小齐已经缓慢地走到了走廊上来。李小沫压根没有想到的是，程兮会在被打晕之后谜一般地再次站起来，甚至和李学濡面对面开始较上了劲。
“齐齐，你......”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牵着的孩子，莫名有点想让她去听一听程兮或者自己姐姐的心声。两个人现在僵持着，李学濡抱着脑袋缩在角落里，而程兮从走进房间开始姿势就没有变化过了。
这样子来看，似乎是程兮给姐姐说了什么东西，让她难以接受。
李小沫眉头简直快攥烂了，如果程兮在病房里面，她是压根不能去找姐姐的。程兮和她们明面上是完全敌对的关系，只要碰上了就得往死里弄，所以刚才自己只能撒个谎让他先离开。
结果他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她不相信姐姐打不过程兮，程兮虽然是个高个子的警官，但是动手能力极其弱，甚至不如他的搭档赵劲松。但是，温度视觉中，姐姐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着，头部也在缓慢升温，显然是受到了某种煎熬，她又不忍心看到姐姐继续受苦。
怎么办？
而听到了沫沫姐姐呼唤的管小齐，则是很乖巧地抬起头来，微笑着小声说：“姐姐，你想让我做什么？我们这样子好好玩啊！”
好玩？
小祖宗，你当然觉得好玩了！
李小沫苦笑着晃了晃她的小手，把食指放到了嘴唇中央，意即小声点：“没什么，姐姐以为你要睡着了！...”
“不会的，只要姐姐一直牵着我就不会睡着！”管小齐却把这句话当真了，鼓起脸认真辩解。李小沫嘴巴半张，看着这个在莫名其妙的细节上认真得不行的小女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忽然，有一个奇怪的响动传入了她的耳朵中。
“什么声音？”
李小沫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往往，在某个身体感官有缺陷的人类，他的其他感官都会比正常人敏锐不少，而李小沫也是比正常人的听觉要好上不少。她仔细分辨，确实有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某个人在怪笑一般。
“齐齐，你有听到有人在笑吗？”
模糊不清，似乎是从遥远的宇宙边缘传来的一般。她只是随意地朝管小齐确认道，却没想到对方开心地绽放笑容，手里轻轻地荡着：“有哦，我听到一个姐姐的声音！”
又是一道雷打在李小沫心底。她惊疑地盯着管小齐，忽然想起来她的能力好像是和耳朵有关。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听力会有突飞猛进的增长。
“是个什么样的声音呢？”她说着，慢慢拉着李小沫，打开一边512的房门，悄悄走了进去，确认着打开门的声音不会传到隔壁。如果继续待在走廊上的话，一会儿因为这个奇怪的声音，510里的人都跑出来了就没地方躲了。
“嗯......好奇怪。”管小齐歪了歪头，神情变得凝重了些，笑容也收敛起来。
“怎么了？”
李小沫一边确认着门关紧了，一边扭头问道。进了这扇门以后，她就更听不清楚那股声音了，给人一种远隔数米远的蚊虫飞舞之感。
“那个姐姐，好像在说什么话？”管小齐身体晃啊晃，眼睛闭了起来，似乎是想要集中精神听清楚：“我问问耳朵先生吧？”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耳朵先生”，李小沫有一种自己正在参演少儿频道播放的低幼龄电视剧的感觉。
“这个你也能问的吗？”李小沫微微有些震惊，管小齐嘴里面的这个儿童伴侣般的人物到底有什么能力？
“应该可以，能够看到或者听到就能找耳朵先生了。可以吗？”管小齐解释说，仰起头来，眨巴眨巴地看着她。刚才李小沫说教，让她不要随便听别人的心声，显然是在请求李小沫的同意。
尽管自己刚才确实给管小齐说过不要滥用，但是碍于好奇，以及对于姐姐的某种隐约的担忧，李小沫还是皱着眉头点了点头，然后把她抱了起来放到一边的床上。三楼上方的楼层除了白堇和楼上的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小胖子就没病人了，床是空出来了的。
“可以。”李小沫咧开嘴，(๑╹◡╹)地点点头：“你就在这上面吧，不要又摔倒在地上了！”
在床上躺下的管小齐甜甜地答应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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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我去提醒他们你在这里吗？”七九五站在窗户旁边，看着外面的某个人，脸色憋笑到发紫了。外面的街道上，有一个看不清体型、性别的人，披着一张不算大的淡绿色的床单，在往其他的方向飞奔着。
而那个人所奔向的方向，有几个人站在那里，撑着伞等候着。
一边，罗雅靠在玻璃旁，脸贴着窗户，瞳孔中的那张淡绿色床单在半空飘动着，上面沾满了雪花。她没想到的是，本来想要用来裹住携带走对方的吉他盒子的床单，现在变成了对方的工具，而自己则是险些失掉性命了。
若不是“明眼”恰好抵达，恰好把已经被雪花沾染的自己救了，自己已经变成“雪地”中的一只孤魂野鬼了。她不忍心地咬咬牙，闭上眼，扯着七九五走出了房间。
她们所在的房间正是刚才床底下陈列着吉他盒子的房间。刚才抵达这里时，盒子已经不见了，床单也消失了，七九五眼尖地看到外面的场景，那个笑声令人憋屈而又无奈。
“被着急着走啊，我还想看看那边站着的是谁——”七九五被拉着，略微有些不满，眼神里全是讽刺的嘲笑。
“人事部门的人，有什么好看的...”她冷哼哼地道，头也不回地把门砰的一下关上，声音巨大吓了七九五一跳。
“我说啊，你要是果断一点，哪里会受这么多的苦呢。还学小孩子呢，还撞门发脾气，羞羞！”七九五嬉笑着道，还似乎津津有味地回头看了看房间的窗户方向。
“诶我说，你他妈少说点行不行！”罗雅一巴掌拍到他的背上，咬牙切齿地道：“你要是面对着你亲妹妹，你下得了狠手吗？！”
“喂喂你别搞错了，第一，我没有亲妹妹，我是个名副其实的孤儿；第二，她也不是你的亲妹妹，你和她只是师姐妹一场，你把她当亲妹妹，你看她有尊重你的意思吗？”七九五不屑地反驳道，又朝她摆了摆手：“你可以赶紧离开了，我到这里救了你已经够意思了，你可别让我再帮你什么多余的事情。”
本来听了他的反驳就快要发作的罗雅，在听到他想要走的时候，还是憋了口气，换上了一副笑脸：“老朋友见面，不多寒暄两句太亏了！我有事情要找你，你别急着走啊。”
“你上一秒还是想吃了我的表情，罗雅你个人精，我算不过你，跑还是可以的！快开你的那个狗屁门离开，我要走了。”七九五朝她翻了翻白眼，作势要拿着黑伞离开此地。
然而罗雅只是紧紧跟着他的脚步，并没有任何想要呼唤花瓣的动作。
“别走嘛，还有事情要麻烦你嘞！”罗雅一改刚才的冷肃和高调，直接嬉皮笑脸地拽着七九五的胳膊不放，川剧变脸一般。
“不是，我说，你一个人搞不定他们吗？”七九五被扭烦了，一脸无奈地反问道。
“搞不定啊，真的！”罗雅咧开嘴，笑着回复，一脸不嫌事大的表情。
“以你的能力，直接把他们三个拖进‘雪地’就完事儿了，浪费那么多时间干什么！真的，我还有事情要忙，别烦啦！”七九五简直是要哭出来地道，一把把胳膊上的手甩开，但又害怕她的手离开伞碰到外面的雪花，力气也没敢用太大。
“要真有你说的那么简单，我还有必要这么焦头烂额吗。而且不是我找你有事，是另一个人！”她不依不饶地拽着七九五的胳膊，语气毫不松懈。
“谁啊，谁啊，我又不认识，找我做什么啊！”
“你认识的，你和他见过！”
听到这里，七九五顿了顿，终于是停下了脚步。两人刚才一直在走廊上行走着没有停过，七九五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已经被莫名其妙的能力毁成半个废墟的医院，但是现在他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地望着罗雅的脸。
“见过？你是说的谁，不可能是刘贯德的人吧？”
“不是。他说他见过你。”罗雅看到他一脸正经地看着自己，脸色也收敛了些。
“我见过的人...”七九五皱起眉头，揉了揉下巴，思索了起来。
罗雅安静地等在一边，等他慢慢地回想。
“哦......你是说，程——那个警官是吗？”七九五眼睛眨了眨，似乎是想了起来，不过语气有一点点咕哝。
“啊...如果你说警官，那八成就是他了。”罗雅皱了皱眉，随即释开。按道理来说，程兮确实算是警官，尽管是档案科的，而且已经很久没有涉及到普通刑事案件的犯罪了。
对此，自己哥哥还抱有十分巨大的偏见，对于档案科有很深的敌对气息。
“哦......”七九五笑着，语气有些生硬：“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程兮。风萧萧兮的兮。”罗雅微笑着，眼光中似乎蕴含许多温柔。
“程兮是吧。是他让你来找我的？”七九五点了点头，态度好了很多。
“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现在就在中间世界里面，我得把你送到他面前去。”罗雅看到他脸色亲和了许多，也是笑开了花，两手一挥，身边出现了许多的桂花花瓣：“我们还得先找找他现在在哪。我会和Hang联系一下，他估计知道。”
不过，七九五似乎是沉默了。罗雅的话头他没有接，只是闷着头，似乎是在想事情。罗雅看着他略微低下的侧脸，手上的动作停了下，花瓣在四周飞舞着，并没有包裹上来。
“怎、怎么了？不会临时反悔了吧？”罗雅苦笑着，有些无语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啊...没有，只要不是你找我，我都会帮的！”七九五似乎是从发呆状态反应了过来，结果一开口就是令人生气的嘲讽。
罗雅眉头皱了皱，不过还是很开心，一点也没有介意，道：“你愿意帮他就好了，我无所谓。”
“看你的样子，程兮和你的关系不浅啊？你之前也没和我提过来着。”七九五怪笑着，看着周围的花瓣包裹上来，也不是很惊讶，似乎是习惯了。
“提过的。我不是给你说，我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男孩吗，就是他！”罗雅一点不脸红地道。
“你喜欢他的话，还会让他去当刘贯德的诱饵？我可没有见过这么对待初恋的人。”七九五摇了摇头，句句不离冷嘲热讽，嘴角的笑容有些神秘。
“只要Hang在旁边，我就能保证他不会死去。所以，稍微受点苦没有太大问题的。”罗雅笑嘻嘻地辩解道，两人周围的花瓣旋转速度越来越快，已经隐约看到周围的环境，颜色从黑白变成了丰富色彩。
再有个几秒钟，他们就会正式地从“雪地”中回到现实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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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已经是管小齐第二次来到这里了。她看着眼前的台阶，这次的台阶比刚才听李小沫心声时的距离要大很多，刚才那个如果是春游散步的话，现在可以用八百米跑步的程度来形容其艰难程度了。
那个微小的光点还是漂浮在周围，不时闪烁着，游荡在管小齐的身边。
“耳朵先生，抱歉了，又来打扰你了。”管小齐很有礼貌地冲着光点鞠了一躬。管元军曾经教导过，对着尊敬的前辈或者长辈，要学会打招呼，更甚地礼貌要学会鞠躬。
她对于这个光点的态度可谓是极其尊敬，而那个光点也是闪烁着回应。远方，同样的，一个半透明的人形在哪里不停扭动着，隐约能够听到某种杂音。
只有走到面前并穿过那个光影，才能够听得清楚这个杂音到底是什么。管小齐看了看台阶间的距离，嘴里深深吸了一口，眼神定了定，迈出了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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