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花之罗雅（一）
“老四，杯子里面的菊花，是不是变新鲜了。”
我端起杯子，晃了晃，里面的那几朵饱满的花并没有欺骗我的眼睛，十分的鲜艳明亮，就像是刚从枝头采摘下来的一般。
“你也发现了？”他望向我的杯子，眉头皱的紧紧地：“我和你都没有离开过这张桌子，也不可能会有人过来动了我们的杯子不被发现。”
“你觉得会是某个人过来把花放进来的？”我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之前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刚才粗略地检查了房间一圈，没有看到有人的迹象。”他想着，又拿起一旁的热水壶，里面也是只有热水，没有菊花朵。
“...”我沉默了，看向自己的杯子。我的记忆里不会骗我，而且那股声音也不会骗我，杯子里原来的那两朵花都是干瘪破败的。
“你带脉动仪了没。”他忽然看向我的口袋。
“你怀疑，是阴郁者？”我摸了摸口袋，脉动仪确实在口袋里，和我的手机挨在一起。
“现在来看，只有这种可能。”
我把脉动仪拿了出来，皱了皱眉头，道：“我不知道对方在什么位置，这个是小型脉动仪，基本只有对准了方向才能检测到能力发动。”
“...”他望着那个脉动仪，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算了，对方估计并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有这种手法，我们不可能还安心地坐在这里聊天。”
“我们在对方的异能力发动范围内，是么。”我没有看他，而是站起身，把门锁打开，走了出去。
走廊外面一个人也没有，现在还没有到晚上喝茶的点，基本只有我们在这个楼层。
我把门关上，又进来，坐到他的对面。
“不会。这周围没有人，对方显然是冲着我们来的。”我握着脉动仪的手微微颤抖，这种能力太过古怪，如果在我们杯子中出现的不是菊花而是别的东西，后来又被我们喝下去，结果不堪设想。
“你对阴郁者的了解比我多，你能大致判断出来，对方是什么能力吗？”老四把杯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桌面上现在只有一个热水壶。
我们尽量和那两个杯子和茶壶离的远些。
而且，现在我才发现，原本也是烂絮漂浮的壶内，居然底部被新鲜的菊花给填满了。
“这个茶壶...是什么时候？”我伸手指了指茶壶内的菊花，有些不敢相信。
“我也不知道。”老四十分紧张，眉头紧锁，忽然想起了什么，打开桌子上的热水壶，略微地失声低吼了一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热水壶里，原本透明滚烫的热水，此时此刻，被无穷的菊花给塞满了。我揉了揉眼睛，刚注目一看，那些菊花又仿佛昙花一现般，瞬间凋零成灰，飘散在空中，留下空余热水的热水壶。
“阴郁者在这周围。老二，把脉动仪打开，不管如何，都打开。”他很冷静地把热水壶放到一边的地上，然后下意识地抓着我的肩膀靠到房间的角落里。
“好的。”
我打开脉动仪的开关，把开口对准房门口。如我所料，脉动仪只是在颤抖着，没有任何反馈传来。
“房门那边没有反应，那人不在那个方向。”我低声说道，心头微微一沉。
“那就试试两边的墙壁。”
他和我靠在墙壁的一角，很谨慎地盯着房间里的一切。菊花茶的清香飘过来，让我的精神有一种恐惧般的抖擞。
等我试过左右的墙壁之后，依旧纹丝不动的脉动仪告诉我残酷的事实。
“没有。两边也没有。”
我又打开它，这次对准的是天花板。然而，它始终没有传达给我那种悦耳的嘟鸣声，只是安静地缓慢颤抖。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警局对面。”老四咬了咬牙。
“什么意思？警局和阴郁者的关系不大啊。”我扭头看向他，一方面也有些神经质地在房间里左顾右盼，生怕哪个地方蹦出来一个人。
“现在，我们锦天市的最大的脉动仪就在我们警局里，保持着二十四小时开启，如果她敢动用能力的话，会第一时间被发现的。”他说着看向窗外对面警局的位置，额头处有一丝冷汗。
我则是微微觉得有些奇怪。
我们这一系列动作以来，有一种东西都太奇怪了。
对方为何还没有做出进一步行动呢？
“老四。那个壶里面的花，确实是菊花吧。”我朝他确认道，内心很是疑惑。
“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你想表达什么？”
“他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要这么发动能力？”
“这...或许是因为茶水里面有问题。”他似乎也是注意到了这点，摸了摸下巴。
“不可能。如果是想在水里面弄问题，我们一开始就已经喝了茶了。那个时候，如果对方有心，我们已经躺到地上了，凭借这种杀人于无形的能力。”
“...”他眉头微微舒展了些，望向我，道：“你的意思是，对方没有恶意？”
“不仅仅是没有恶意。现在我有种猜想，不过得等正主出场才行。”我咽了咽口水，望向水壶里的菊花，道：“这种能力，可能是罗雅的。”
“你说什——”
“不是她的话，没有谁会做这么奇怪的恶作剧了。”
说起恶作剧，我忽然想起以前，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她就经常把一些奇怪的贴纸贴在她哥的背上，画着乌龟，或者直接把泥巴糊到她哥脸上，俩人免不了打一架。
我们几个男生，除了我，都被她捉弄过。
“...你说的有点道理。而且，刚才我在电话里面也告知了我们的房间号。说不定，她就在这附近。但是，小妹的异能力范围，有这么大？”他看了看我手里的脉动仪，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也说了，你不清楚她的异能力。我也不清楚，看来今天可以弄清楚了。”我把脉动仪塞回去，拉着他坐到桌子上，重新把杯子和水壶拿过来，给他倒满了。
“我...我还是不想喝。”老四盯着面前的杯子，眼神有些摇摆不定。
“你不如打电话，问问她在哪里。这比什么都好，而且罗雅不会骗你的吧。”我倒是已经放下心了，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不愧是新鲜的菊花，一下子茶水就变得清冽了几分。
“嗯。”他听到之后，居然真的把手机掏了出来。不过，我看了看他的那张屏保，还是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下。罗雅用那张照片十年，结果你的手机上也是，老四，你是有多妹控...
他像是个老干部一样在手机通讯录里翻了半天，我瞅了一眼，他是在一个一个地往下翻联系人。
“不能直接翻聊天记录么。”我出于好奇地问道，但是受到了他的一个白眼。
哦对了。他估计也是设置了聊天记录清楚，就像我们档案科的手机一样。
“不用聊天记录，你用旁边的字母检索也行啊。”我看着他迟钝的动作，满头黑线，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了。
“什么？”
他像是听见了什么新东西一样，抬起头一脸好奇地看着我，瞪大了眼睛。
“不是，我以为你这十年能好一点，结果还是个智能白痴...”我尴尬地走了过去，指了指通讯录一旁的一列小字母：“就这里，你给她安的什么名字，就摁那个字母就行了。这样会快很多。”
“哦。”
他嗯了一声，伸出右手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X”字母。他之前从通讯录的最开始往下翻，现在才到“L”，简直难以想象。
“不是，你平时怕是翻通讯录的时间都比给她打电话的时间长吧？”我忍不住吐槽道。一般的人我都懒得和他们多费口舌，但是和老四，我会觉得说话是一种享受。
“谁说的？我和她打电话都打的挺久的。”他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翻起了通讯录。
底气不足，反正我不会信。
我无奈地看着他终于找到了“小妹”这个联系人，他有些慎重地点开了联系页面，甚至连用哪张电话卡都在那里碎碎念。
“上次用的是电信还是联通来着...”
遇到这么个不懂智能机的大哥，我简直是倒了血霉。
忽然，不知为何，我的耳朵里面冒进了一丝笑声。
嗯？
我捂住耳朵，有些惊讶。是笑声没错，凭空从脑海中冒出，和那股声音不同，是完全的一个女孩的声音。
“那个，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东西？”我有些困惑地看向老四，发现他已经很严肃端庄地挺直脊背，坐的贼直，把手机贴到了耳朵一边，竖起食指给我做了个嘘的声音。
我去。
我想出声骂他，但是理智制止了我。
那个笑声是怎么回事？我往房间里四处看了看，但是都没有声音来源。就好像是从虚空中产生了一般，我完全判断不出来笑声的来源。
正想着，老四耳朵旁一直“嘟...”的电话终于接通了。
“小妹啊，你现在到哪里了？”老四望了我一眼，指了指手机，示意已经接通了。
我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略微地俯身靠近，想要听听她的回答。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已经十年没有听到罗雅的声音了。想到自己一会儿可能要见到这个数十年前只知道粘着自己的小姑娘，心里有些唏嘘。
但是，对方的方向并没有传来回应。
反而，是一种嘶嘶的沙哑声。
“喂？小妹？你信号不好吗？”老四有些疑惑，喊了两声，甚至把手机拿起来瞅了瞅，摇晃了一下，看那个表情似乎是以为自己的手机坏了一样。
我没心情去吐槽他，眉头紧锁，现状之奇异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那个嘶嘶声音，分明是“雪地”的阻断通讯的声音，和我在追逐李白天的时候打的电话如出一辙。
“我的手机可能出了点问题，把你的手机给我。”老四甚至把手机关了，很自然地摊手伸过来找我要手机。我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有些不知道如何解释。
“怎么了？她的电话号码我记着的，电信和移动都可以打，联通我不确认，刚才我就是用联通打的。”他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让我简直难以反驳。
“不，不是手机的问题。”
“啊？那么我换一下，用电信给她打过去。”他望了我一眼，恍然大悟一般地睁大了眼，又把手机重新打开。
我眼生生看着他又开始从“A”开头往下翻通讯录，眼睛睁得比他还大。耳朵里面冒出的笑声越来越响亮，感觉对方是连泪水都笑出来了那种。现在的我有些顾不上那个笑声了，尽管我知道那可能是罗雅的笑声，但是面前的老四已经把我活活震惊住了。
“不是，老四，敢情你这十年是什么也没学会？”我盯着他翻到了“K”的字母上，尴尬地想把他的手机扔到大马路上让车碾碎。
他刚才伸手找我要手机的表情是如此的自然，让我有一种他是在装傻的错觉。
但是，看到他真的在慢慢翻着通讯录，我明白了他是真傻的事实。
“学会什么？我没必要学手机的事情，和警方的关系不大。会用就行。”他没有抬头，用一种很显然的语气告诉我。
“你这...”我简直要把脸皮子给撕下来了。这也算“会用”？
就当我快气笑了的时候，空气中忽然泛起了一丝异常。
我猛地察觉到了，而坐在小椅子上的老四也霎时抬起头。他朝我递了个确定的眼神，我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起身，慢慢地朝房间角落里面挪动着。
空气中出现了很浓厚的花香气。
而且，如果我的鼻子没有出问题的话，这种香气我是十分熟悉的。是桂花香。
“哪里来的桂花...”他把手机放回口袋，低声向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四处扫视着房间，想找到花香的来源。
但是，没有来源。就仿佛，整个房间被桂花塞满了一般，那种气味越来越浓郁。
我不能说我讨厌这个气味，反倒是说，在许多花的品种中，桂花是我最喜欢的。所以，就算现在花香的气息浓郁到难以呼吸，我的内心感受是愉悦大于难受。
陡然间，空气中出现了一个飘逸的细小物件。
我眯起眼睛朝那个方向看过去。那是片接近白色的菱形叶片，在空气中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就如同热水壶中的菊花一般。
是桂花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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