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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青蛇蜕 六


()        “大人,这又有何难解?”杨靖愁冷笑,“他二人当日定是为了要替自己父亲脱罪,而一口咬定杜天恩他事先本就知情,若是再遇见有心人将错就错,杜天恩他可就似当年杨文干谋反案里的建成太子一般,即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说。

        “哼,当日本就是一桩阴差阳错的意外事件,却不知何故生生被有心人罗织成什么四人串通起来欺君枉上,”韩湘君无奈,“但就是因为杜如瑾大人他当日被人告发和荆王之间走动颇为亲近,就连圣上他,也趁机将错就错,想用杜天恩来杀一儆百,要荆王一党不要在他眼皮底下如此明目张胆的大胆放肆。”

        “这却也怪不得圣上,”杨靖愁忧虑之下深深叹口气说,“荆王李元景近几年来在鄂州一带本就十分不安分守己,暗中瞒着圣上在襄鄂一带私自囤积蓄养了很多亲兵卫队,更有甚者,听闻现如今,连皇族之中的几位公主驸马也一并被牵扯进去,”他说。

        “何止是听闻,”韩湘君无奈,“圣上他数月前就已经决心要设法削去柴令武手中兵权,”他说,“为的就是不让他的几个宝贝女儿牵涉进去。”

        “哼,圣上的那几十个宝贝公主,倒是一个比一个更像圣上,”杨靖愁冷笑,“也怪不得现在连竹阳她,都忍不住经常跟随着她的十七姐往会昌寺里跑了。”

        “怎么,你竟会和一个和尚争风吃醋,”韩湘君厮笑,“只是,人家眼里可是只有姐姐,并没有姐姐身边这个妹妹。”

        “哼,若是单比花颜玉体,竹阳她现下可当真还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胎子,”杨靖愁的眼神看起来似乎是有些十分得意忘形的怦然心慌和情迷意乱,“可是十七公主她,如今却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嫁做他人妇了,”他说。

        “别胡说,十七公主她,生辰最多不过是比竹阳她大上几个月而已,”他说,“而且,听闻十七公主和竹阳她一般都是七月早产,因此上才格外得当今圣上心中娇宠溺爱。”

        “但是自来慈父多败女,慈母多败儿,”杨靖愁一念及此,忍不住微微嘘口气说,“靖愁自己自是不必多说,一个败家的太子,”他说,“怪只怪杜大人他家门不幸,竟自养出了杜天恩这样的叛逆败类,养儿养的竟自丢了身家性命。”

        “靖愁,这你可就错了,”韩湘君看似微微有些嘲讽谑笑的瞪眼看着他说,“那几个丫头既然心中爱慕杜天恩,断不会为了自己活命,而一口咬定杜天恩他事先知道此事,”他说。

        “可是大人,她们心中若是当真爱慕杜天恩,又怎会处心积虑的下手毒杀杜天恩的两位嫡亲舅父?”杨靖愁微微皱起眉说,“如今事情都已经闹到如此田地,杜天恩心中岂有不恨这三个丫头的理?”他问,“她们如此,心中究竟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

        “又爱又恨,爱的是杜天恩,恨的是回鹘驸马,”韩湘君微微有些似是而非的摇头看着他说,“千万莫要忘了,靖愁,这世间女子,恨一个男人会杀他全家,爱一个男人,却是也会杀了他全家的,”他说,“因为对这些女子,爱一个男人是可以将他藏在心里用一辈子去回忆的。”

        “大人,圣上他,也已经在心里无数次的回忆过一个人了的,”他说,“但是当日,却还是狠心下手诛杀了隐太子府中五个未及弱冠的年幼孩儿,可当真是斩草除根,心狠手辣。”

        “确是如此,但是,似乎,当日圣上他,是亲手捧着他父皇的诏书,血洗太子府的。”

        “哼,当日先皇他竟自用十个年幼孙儿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苟活偷生,也不过是一贪生怕死之徒而已。”

        “靖愁,玉清观里残余着的毒蛛和蛇蜕,全都搜出来了吗?”韩湘君倏忽之间话锋一转,“千万记得,给三位九品诰命夫人定罪,这紧要证据上,是半点也疏忽不得的。”

        “大人放心,此案证据再不会疏漏下一丝一毫来的,”他说,“断不会似当年的杜天恩一般,有罪无罪,全凭杜管家一面之词,而且据闻,那杜管家当日还是满满喝了一壶陈年烧酒之后,才糊里糊涂的拿出自己私印扣在银库账簿子上的。”

        “嗯,谁让杜大人他当年被人告发了是荆王一党的呢?”韩湘君叹气,“那杜天恩当日若不是杜大人过继来的儿子,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的大理寺和刑部大堂之上,又有谁敢仅凭一个烂醉如泥的人证几句胡言乱语,就同时给三个无辜之人定罪,更何况,那管家在堂前堂后,本来就有两张供词,”他说。

        “大人,这正是圣上他的高明之处,”杨靖愁冷笑,“杜管家的证词前后并无什么明显颠倒矛盾之处,”他说,“只是,同样一张供词,若是说话方式稍稍有异,给人听了之后的感觉,也就明显不一样了,大人。”

        “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韩湘君诧异,“同样一件事情,说话方式不同,给人的感觉即会全然大相径庭,是非颠倒?”他问,“你可知道,杜管家的第二张供词当日可是在圣上亲审之下说出来的,怎么,你怀疑当日是圣上他存心指使杜管家做假证陷害杜天恩的?”

        “大人,恕靖愁无理,靖愁若是当面直言大人你全家必定比大人你早死,大人你听后心情该当如何?”他问,“但是靖愁若是当面恭维大人你定然会比全家长幼都要安康长寿,大人你听了之后,心情又当如何?”

        “可是靖愁,杜管家他全家谁比谁活得更长,可半点也不会搅扰到刑部大堂上一起奉命三堂会审杜天恩案的几位公卿宰相大人。”

        “不,靖愁并非怀疑当日杜天恩案的三堂会审之中有任何徇私枉法之处,”他说,“只是,大人不要忘了,当日那几位参与三堂会审杜天恩案的宰相大人,都是性子耿直刚烈的精忠武将出身,因此上那两张供词上面的些许隐晦蹊跷,他们是断然不会察觉到的。”

        “嗯,可是本官也没觉得那两张供词上有什么蹊跷隐晦之处,”韩湘君好奇,“本官只记得之前杜管家他的供词上只说是自己私自做主扣上自己私印,”他说,“后来就一口咬定是杜天恩指使他的。”

        “不,杜管家他自始至终都没说过是杜天恩指使他的,而且也从没说过杜天恩事先知道此事,”杨靖愁冷笑,“只是圣上他私下里命人将那张供词中的一句话改了,”他说,“只因供词中最为紧要的一句证言说话的方式变了一变,通篇供词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哦?是哪一句,”韩湘君好奇之下紧紧追问他说,“是不是那句说杜天恩先行离开府衙银库,之后自己在银库账薄子上面私扣下自己私印之言?”他问。

        “确是那句,”杨靖愁无奈谑笑着说,“杜管家他一开始说的是杜天恩因为有事先行离开银库,之后自己在银库账薄上面私自扣下自己私印,”他说,“但是后来说的却是他让杜天恩先行离开银库,之后自己即在银库账薄上面私扣上自己私印。”

        “杜天恩因为慕莲公主的事情而先行离开银库,临走时定然会先和杜管家招呼一声,这本是人之常情,”韩湘君疑惑,“但是在本官听来,这第二句话却是好似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他说。

        “大人,前后两句话的意思其实一模一样,”杨靖愁微微冷笑着淡然摇摇头说,“两句话说的都是杜天恩有事先走了,杜管家在杜天恩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做主拿自己的私印扣上,”他说,“但是第二句话里断章取义,将杜天恩因为慕莲公主而先行离开银库的言辞隐去,而直接移花接木的和后面一句在杜管家的授意下先行离开银库前后衔接起来,如此一来,任何人听了第二句供词,都会误以为此事是杜天恩和杜管家一起串通所为,只是,”他一念及此,两弯入目剑眉又已经烟锁清秋般的在他额前一绾三尺如水青丝的半遮半掩之下似是而非的深深凝蹙起来,“只是,众生愚蠢,根本不知在此案里,本就不该同时出现四个嫌犯。”

        “这个本官自是知道,”韩湘君听了之后微微有些哭笑不得的连连摇摇头说,“想是当日那第二张供词被有心人私下设计的极其巧妙,”他说,“因此上当日才无人能够恍然发觉到此案之中一个天大疏漏。”

        “不错,此案中却是不该同时出现四个嫌犯,”杨靖愁嗤然谑笑,“若是杜天恩和杜管家串通,没理由将此事告知给当日两名当班值守银库的府衙差吏,”他说,“但是若是两名府衙差吏当真知晓此事,杜天恩他之前就断然该是不知情的,因此上,四人同时知情本就是不合常理之事,”他淡然冷笑,“除非,除非是四人当日偏巧一起发了失心疯了,”他说。

        “如此说来,若非那三个丫头现在已经被关在府衙大牢里面,长安城里日后还指不定要无辜暴死多少人命,”韩湘君看似心中十分有些惊悚后怕,“似这般蛇蝎心肠的恶毒疯妇,若是任由她们如此在长安城里遁形隐匿下去,当日和那件案子稍有牵涉之人,只怕是一个也别想活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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