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故情

很多人，外表越阳光，内心越有不容人触及的伤。

        江南乔一步步踏上积了一层白灰的楼梯，毕竟老小区，没有电梯，楼层也不高，她家原本住在三楼。何岸泽帮她把行李箱搬到门口，南乔再次道谢。

        摸出钥匙打开门，扑面而来的灰尘气夹杂着冷清和孤寂。

        七年没回的家，除了满布的灰尘，摆设还是她离开前的模样。走过地板踏出一个个黑色的脚印，江南乔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逃避软弱且可笑。即使在外读书流浪断绝与c市的一切联系，苦痛的记忆却如同藏在肉里的刺，时不时地出来扎你一下。

        江南乔走到阳台拉开窗帘，阳光铺洒进来的时候，突然觉得一切悲伤都无关紧要了，美好的天气对心情的感染力是一流的。江南乔深呼吸一口，开始动手打扫起这间小屋。

        地方不大，收拾起来却破为费劲。当南乔累倒在沙发上的时候，手机响了，南乔随手拿起来，来电显示是成都。

        和成都相识相熟巧合地像小说，每当南乔回忆起这段经历，都会觉得命运神奇地不可思议。毕业后，成都也收了叛逆的性子回到四川老家，前年她妈生过一场急病，堪堪在鬼门关兜了一圈，成都内心虽有极大的主意，也抵不过“父母在，不远行”的孝义，乖乖回了成都。

        南乔接通电话，便听到那头“啪啪碰碰”的声音，她立马额头三条黑线：“成都，你又在搓麻将！”

        “慢着，自摸！”成都得意洋洋的声音传过来，“给钱给钱……小乔啊，到c市了哇？”

        这个“哇”是c市特有的方言语气词，成都跟南乔混久了，由开始的模仿到现在不自觉的同化，南乔听着特别亲切。

        “昨天早上就到了，”南乔站起身走到阳台，“您老还真是忙啊，搓着麻将怎么还想到给小的打电话呢？”

        “想你了呗，”成都的声音十分轻佻，“你有没有想姐姐我啊？”

        江南乔轻笑，撒娇道：“想啊想啊，成都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啊？”

        “乖啦，等我把我妈安抚了就去找你叙旧。”成都顿了顿，又问，“苏家知道你回c市了吗？”

        这么多年，成都是她身边唯一知道所有真相的人。江南乔有些恍惚道：“我没有联系他们。”

        成都轻叹：“这样也好，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尽管给我打电话知道啊？只要你需要，姐姐24小时随叫随到。”

        十分了解成都的性格，知道她绝对不是说说而已，江南乔内心十分感动，几乎热泪盈眶道：“成都，我好爱你！”

        “得得得，少恶心人。”成都最受不了这股肉麻劲，“不跟你聊了，姐姐这把又要自摸了。”

        挂了电话，江南乔拿出笔记本电脑连上手机热点，之前有在c市的人才网上投了几份简历，她想看下是否有回复。

        不是没有想过去律师事务所实习，毕竟是专业所向，但考虑再三，她还是决定有机会的话先从事自己所向往的媒体类工作。大学期间，凭着过硬的文字功底和与成都游山玩水的实践经验，南乔曾被校编辑部老师推荐为某些报刊杂志撰过文，拿稿费的同时甚至得过一些奖，发简历的时候南乔挑了两篇获奖的文章附在后面，点开邮箱，果不其然收到c市地方某日报社的面试邮件。

        确认了面试的时间和地点后，又上网搜罗了一些租房信息。刚在楼下看到了具体的拆迁日期，她需要尽快找到落脚地才行。

        忙完这一切，娇弱的胃终于抗议了，江南乔拿起钱包钥匙出门觅食。

        曾经闭着眼睛都摸着到的地方早已没有了过去的样子，凭着记忆转了一圈，一个熟悉的店铺也没找着。不远处一座新建的商业广场倒是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南乔踱过去，找了一家专卖c市特色小吃的店铺。她本科和硕士读的两个学校都地处北方，已经很久没吃到家乡地道的小笼汤包和银丝面了，着实想念的紧。

        找了空位坐下来，正对着的电视机在播c市地方新闻。一条新闻播完，切换到主播画面，南乔惊讶地发现电视里这个漂亮精干的女主播居然是她高中同班同学夏云卿。高中时候的夏云卿就是个漂亮有主见的女生，现在这种一本正经的职业倒是相当适合她。江南乔饶有兴味地观察了会儿，点的餐也到了。

        低头吃面的时候，突然听见旁边一桌的小女生一阵骚动。

        “小敏，快看，你的梦中情人！”穿粉色衬衫的小姑娘手指着电视机惊呼。

        江南乔顺着望去，电视里正在播某某国家领导干部来c市考察高新技术产业的新闻，导播给本市某企业家一个长镜头，利落干净的短发，瘦削挺拔的身材，妖娆到闪耀的五官，确实是梦中情人的标准。

        “小敏，回魂了回魂了。”粉衫女孩好笑地掰回好友后转的脑袋。

        叫小敏的小姑娘摇头晃脑道：“极品啊极品！毕业后我能去他公司就好了。”

        另一个闷头吃饭的姑娘似乎不是本地的，抬头看了一眼电视好奇地问：“那个帅哥谁啊？”

        小敏来劲了，兴奋地给她科普：“苏见谦，男，29岁，未婚。我们c市最令人垂涎的青年才俊，迅达科技的老总。”

        粉衫姑娘咂嘴：“这么年轻就是老总，不是能力很强就是后台贼硬。”

        小敏压低了声音：“传闻他是前苏市长的公子……”

        她们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着，晚饭不宜饱，江南乔觉得吃差不多了，便起身结帐。

        刚走出门，发现外面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雨，江南乔只得靠着有屋檐的一边慢慢走，低头躲着来往打伞的行人，突然间有个女生从一旁的过道里冲出来，狠狠撞在她身上，南乔被撞压到一旁的玻璃门，左手手肘很不巧地磕在有着锐利边角的把手上，顿时一股钻心的疼，低头一看，已是一条长长的口子正朝外渗着血。

        撞她的女生吓了一跳，立刻靠过来问她要不要紧，后面追着的穿格纹衬衫的男生此时也赶上了，不停地向她道着歉。

        江南乔疼得眼泪不自觉地漫上眼眶，心里还琢磨着是不是今天不宜出门，居然吃个饭也能负伤。

        “老大，这边！”格子衬衫的男生转头向后面挥手，“沈一意闯祸了。”

        南乔用女生递过来的纸巾压着受伤的胳膊，正低着头想把眼泪狠狠逼回去，却听到头顶上方的声音：“去医院包扎下吧。”

        南乔有些怔愕地抬起头，不争气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视线清楚后，才发现站在她面前的居然是何岸泽。

        市一院的急诊室里，中气十足的老医生各种拐弯抹角地数落何岸泽没尽到保护女朋友的义务，江南乔几次开口欲辩驳都被医生的目光狠狠地杀回去了。

        沈一意和格子衫男生取药回来的时候，老医生恰好中场休息喝了口水。

        “记得周一过来换药，”医生拿着笔在每盒药上写着服用剂量和次数，“回去按照这上面的说明按时服用，注意不要碰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留了疤就不好看了。”

        说着瞥了何岸泽一眼：“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自己的女朋友都照顾不好……”

        站在一旁的沈一意和格子衫男生都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家老大，何岸泽没有丝毫反应，伸手过来拿起了装药的包装袋，平静无波地看着江南乔：“我们走吧。”

        江南乔听话地站起来，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责备，某人依然不痛不痒地淡定着，实在不知是脸皮厚还是境界高了。

        一行人不顾老医生的吹胡子瞪眼睛，出了诊室，还听到茶杯重重拍在桌子上的声音，沈一意笑地贼兮兮地看着何岸泽：“老大，你女朋友？”

        何岸泽眼风冷扫，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江南乔对这位惜字如金的帅哥实在无语，叹了口气对挤眉弄眼的另外两人解释：“那个……我们认识。”

        沈一意还想继续八卦，何岸泽不再给她机会：“我送她回去，你们俩自行解决。”

        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坐何岸泽的车了，江南乔抚着自己受伤的手肘，心里有一种道不清楚的感觉。想了想，还是清了嗓子开口道：“刚刚多谢你了。”

        何岸泽微微侧过头：“小沈和格子是我同事，他们冒失害你受伤，你不必这么客气。”

        车子打了个弯，他问道：“回家还是去我家？”

        江南乔突然想到，这是很多狗血言情小说里面预示着男女猪脚不正当男女关系的潜台词啊，即使知道他俩现下情形显然不适用，还是忍不住地脑补了下。

        见她迟迟没有反应，何岸泽转头，看到她一副呆呆的样子，不知为何却觉得十分顺眼，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江南乔脑补完毕后回神：“我回家就好了……”

        “一个人可以吗？”

        江南乔轻转了下受伤的手肘，对他笑：“没事，这点小伤……”

        医院离她家本就近，两人没说几句话便已到楼下，南乔开门下车，挥手欲上楼，何岸泽叫住她：“周一我来接你去医院换药。”

        刚想谢绝，他已发动车子，南乔只能看着车屁股，想着怎么那么巧两天居然能碰到三次，而且次次都有措手不及的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艳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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