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故念

周一面试的时候，南乔穿了一件果粉绿的裙子，更衬得肤若凝脂，整个人看上去甜美又清新。

        日报社在市中心，和电视台、电台以及其他几家媒体报社都集中在c市新建成的传媒大厦的写字楼中。

        负责面试她的主考官姓梁，是报社的总编，也是个气质非常儒雅的中年男人，长相风度肖似《失恋33天》中的张嘉译。她的简历和作品让他十分满意，意料之中对南乔f大经济法学硕士学历却来应聘采编记者一职颇觉有趣，南乔早已打好腹稿，回答地真诚而不失幽默。

        末了，梁总编站起身跟她握手：“江小姐什么时候可以过来上班？”

        江南乔指了指手肘上的纱布，笑道：“医生说一个星期能好，我想下周一开始上班。”

        江南乔出了总编办公室，在大厦中心的大厅等电梯。光可鉴人的电梯门在她面前开了又合，江南乔低着头，没注意到电梯里站着的人。旁边一架下去的电梯刚好停在这层，江南乔刚想踏进去，却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臂。

        顺着拉着她的手臂望上去，江南乔愣了几秒种，扯了一个笑脸：“好久不见。”

        苏见谦万年含笑的脸上夹杂着惊喜和恍惚。七年了他无数次梦见这个女孩掉泪的样子、冷漠的样子、发脾气的样子，明明知道她在哪和谁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却一步不敢去接近和靠近她。自从西街口拆迁的案子批下来，他知道她一定会回来，没有再派人去跟进她的消息，是想给自己缓冲和偶遇的机会，如今看来，确实惊喜至极。

        “什么时候回来的？”苏见谦低着头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上星期。”南乔侧头看了看还开着的电梯门和里面站着的几个西装革履神色各异的精英人士，略有些尴尬道：“你应该还有事吧？他们都在等你呢。”

        苏见谦回头，拉着她的手却没有放开：“于助理，你安排一下，上午的行程全部取消。”说完转身拉着南乔走到一旁电梯摁下下楼键。

        留下一脸郁闷的于助理和一群假正经真八卦的西装人士面面相觑。

        江南乔任由他拉着，没有试图挣脱。她想象过很多次再见面的场景，却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无波无澜的平静。

        两人进电梯，苏见谦直接摁下一楼，江南乔眼观鼻鼻观心，垂着双手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苏见谦一只手插在裤袋，从电梯内的镜面中看到南乔包了纱布的左臂，皱了皱眉：“手臂怎么回事？”

        “不小心撞的。”

        苏见谦还想说什么，电梯已经到达一楼，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苏见谦是带了司机出门的，刚刚一个变故，想是于助理已经打电话通知了司机，车子这会儿已经停在了门口。南乔看了一眼，比较低调的牌子，看来这些年他行事上也是有了变化的。他打开车门让她先进去，南乔不怎么优雅地爬了进去，苏见谦原本是打算关了车门从另一侧上车，见她那么乖觉地移到里侧，顿了顿，便坐了进去。

        江南乔刚移到里侧就悲剧地发现自己犯二了，以往跟同学出去坐出租习惯了，每次上车不自觉地往里挪。斜眼看了看苏见谦弯起的嘴角，心里狠狠鄙视了下自己。

        苏见谦吩咐司机将车开到c市某个有名的咖啡馆，已过了上班高峰期，一路上开的很顺当。

        江南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双手交叉着，扭头看着窗外倒过的风景。

        沉默良久，终于听到苏见谦的声音：“小乔，你现在住哪？”

        南乔转过头，她明白苏见谦是知道她住哪的，但她还是如实回答：“以前的老房子。”

        “西街口下个月就要动工了。”苏见谦曲起手指在自己腿上敲了敲，“等房子拆了有什么打算？爸妈他们很想你，要不要先住我家？”

        “叔叔阿姨还住在c市吗？”七年前的苏爸爸时任c市市长，但南乔记得三年前，官方新闻报道他已升至z省副省长，而z省非本省。

        南乔这么问，苏见谦便知道这个善良的姑娘一直都有将他们放心上，之前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情立刻放松了下来：“会经常回来住两天，毕竟爷爷在这边。”

        江南乔忍不住关心道：“爷爷他身体还好吧？”

        苏见谦笑笑：“他很好，目前有返老还童的趋势。只是也时常念叨着你。”

        苏见谦话里的意思她怎会不明白，车子停下的时候，南乔轻轻道：“是我不懂事，有时间我会去看望他们的。”

        苏见谦一愣，这样的南乔陌生地让他有些心酸。七年时间，足以把一个不懂得掩藏情绪的小女孩变成举止成熟得体的女生；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这时间改变了许多。

        他们选了一张靠窗的位置，这家叫“memory”的咖啡店格调雅致，每张桌子上都摆了颜色各异的新鲜花卉，阳光穿透亮亮的玻璃窗，南乔盯着百合花叶子上的露珠一点一滴地滑进玻璃瓶，想起爸爸曾经告诉过她百合是植物中的山羊，需要生长在山坡疏松干燥的土壤里，要将其它植物除净，周围没有大树遮挡。为了自己的生长而除去其他物种，那时的她就想，这么漂亮的植物还真是霸道呢。

        苏见谦刚好打完电话，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想喝点什么？”

        “有没有果汁？”以前她也喜欢喝不纯粹的甜甜咖啡，后来因为胃病吃了些苦头，就也戒了那种苦味，只是偏好甜饮的习惯却没有变。

        苏见谦按照她的喜好点了单，刚准备说些什么，手机又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本不打算搭理，铃声不依不饶地响着，南乔示意他接电话，他想了想还是按了接通键。

        “恩……临时有点事……代我跟你们台长打声招呼，晚点请他吃饭……”

        苏见谦结束通话，南乔找了一个最不靠谱的话题起头：“这几年，子萱姐还好吗？”

        “子萱？”貌似很久没有人提过这个名字了，苏见谦眯着眼想了想，笑道：“我们很早以前就分手了，她现在在法国，听说快要结婚了。”

        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江南乔有些怔愣，她认识苏见谦的时候唐子萱就是他女朋友了，两人还是青梅竹马，感情好的人人称羡。不过这世间最无法预料的却也是感情。

        “其实……是她先说分开的。”苏见谦似是回忆着那个场景，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子萱当年下定决心离开他，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孩或许才是真正的导火索。

        “子萱个性本就好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迁就我，分手对她来说倒是解脱。”苏见谦向后靠在椅背上，“她现在在法国做服装设计，如今在华人圈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苏见谦把所知道的有关唐子萱的消息悉数道出，对江南乔，他向来知无不言。

        南乔笑了笑：“虽然有点可惜，但能干自己喜欢的事也很好。”

        苏见谦定定地看着她，见到南乔后她的各种表现让他既高兴又有些惶恐，曾经多么希望得到她的宽恕，可眼见她似乎真的不恨他了，他却因为这种莫名的疏离感感到失落。

        “小乔，如果你暂时找不到房子的话，要不要先去我家住段时间？”苏见谦又提起这件事。

        “不用了，我已经找到地方了。”南乔昨天去中介看过，对其中一套离传媒大厦颇近的苹果公寓十分满意，也已经跟房东谈好，就只是个拎包入住的问题了。

        苏见谦见状不再勉强，两人又互相留了号码，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江南乔始终平淡的语气和表情让苏见谦逐渐有些郁闷和焦躁，理不清自己的心情，于助理及时来电，苏见谦便寻了理由走的几乎有些仓惶。

        南乔却如打完仗般舒了一口气，暗自表扬自己这么多的年岁没有白过，也算是有所长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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