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出头
如此令人难堪的污言秽语实在不忍入耳，沈轻白侧目望了过去，不远处的店铺门口零零散散围着几个人。
她拽着郁子昕的衣袖，沉声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
那群人的吵嚷声愈发大了起来，惹得沈轻白一阵心烦，她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此大声喧哗。
正欲前行，郁子昕忽而拉住了她，朝她摇了摇头，神色满是不赞同：“民间这种事本就不在少数，你又何必去出头。”
“且对方人多势众，你贸然上去，若是伤到又该如何？”
这倒是郁子昕第一次用如此关切的语气同她讲话，可沈轻白愈发心凉，周身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不远处少女隐约的嘶哑哭声仍在继续：“求求你们，放过我，求求你们。”
惨叫声接二连三地划破寂静长空，像是锐利刀锋一下又一下割在沈轻白心尖，她无法做到冷眼旁观。
沈轻白反握住郁子昕的手腕，执意道：“你信我，不会有事，你若是害怕便躲起来，但是不要离我太远。”
“郁明溪——”不等她说罢，沈轻白便转身离去。郁子昕看着她一意孤行的背影急得直跺脚：“愚蠢。”
郁子昕哪见过这阵势，她虽亦是唾弃那些施暴的狂徒，但对于沈轻白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行为同样不敢苟同。
若是青天白日，多带些人手，倒也还能拿公主的身份压一压。只是眼前这群人看着便是小门小户，想必定是胡搅蛮缠之人。
郁子昕站在原地不停地转着圈，不知该如何是好。万分焦灼下，她不得不跑回摄政王府去寻救兵。
她便是再讨厌郁明溪，那也见不得她贸然送死。
替她开门的是卜尘，他瞧着郁子昕这副十万火急的模样，还是从外头回来的，疑惑问道：“您何时出的府，怎会这个时辰回来？”
郁子昕一挥手，顾不得平日里的端庄优雅，也顾不上解释她与沈轻白的瞒天过海，只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快，快带些人手去救九公主。”
一提到沈轻白，卜尘的脸色骤然变得凝重起来，他连忙带着郁子昕去见江承淮，不敢有半分怠慢。
——
长街这边，沈轻白装作不经意间路过，悄无声息混到了人群里。最中央的一块空地，一个满身血迹的少女正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
只见那个身穿靓蓝色绫缎常服的肥胖男子忽而一脚踩在少女的肩膀上，阴森森的语气充斥在众人耳边：“你再犟啊，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不识好歹的贱货，我啐。”
少女无力地扭动着身子，喉咙里溢出支离破碎的□□声，气若游丝般的模样惹得沈轻白瞳孔一颤。
那男子蹲下身去，正欲再抬手打在她红肿渗血的脸上，手臂蓦然被人截在半空。
他不耐地甩开，抬头望去，语气依旧猖狂：“哪个不长眼的敢管老子——”
待看清楚沈轻白的模样时，那人转而笑眯眯地搓了搓手，腹部的肥肉赘得使他直不起腰来，只得驮着背同她讲话。
“哟，哪儿来的小美人。这三更半夜的穿这么少，是不是就是为了勾引哥哥的？”
说着，他便抬手向沈轻白胸前袭去，即将碰上她的衣角时，沈轻白倏而抵住他那意图不轨的咸猪手。
她不苟言笑地觑了他一眼，本着不想将事情闹大的想法，终是忍下了心头的怒火，“这位大哥，我劝您自重，这儿可是京城。”
那男子嗤笑一声，显然不把她的话听在心里，脚下踩着少女肩膀的力道愈发大了起来，脚底不断摩挲着那片雪白肌肤，直到泛起一片红。
“京城？那又如何。”他半眯着眼睛凑近了些，低声呵出一股酒气：“我叫冯秀，我爹可是九门提督，怎么样，考虑考虑跟了本公子？”
沈轻白眸光顿时冷了下来，她轻抬眼皮，嗓音低冽：“抬脚，松开她。”
冯秀盯着她的杏眸一怔，竟是真的鬼使神差般收回了压制着少女的那条腿，与那日玉花阁中春桃的模样如出一辙。
沈轻白豁然明了，她顺势蹲下身子打算将那少女扶起来，哪想得冯秀回过神来，忽而一脚踹在了她的后背上。
沈轻白措手不及地向前扑去，却仍旧不忘将少女护在身下。冯秀那一脚的力道并不轻，他分明是要将人往死里折腾。
沈轻白闷哼一声，前些日子腰腹上的淤青本就未散，现下更是雪上加霜。
少女掩在她身躯的阴影下，竭尽全力劈开一道眼缝，艰难呢喃道：“快——走。”
小姑娘似是有些神志不清了，双瞳骤然失去了光点，她像是在盯着沈轻白说，又好像是在越过沈轻白看向别人。
沈轻白的心愈发抽疼起来，身后冯秀的咒骂声还在继续：“贱人，两个贱人。不是爱多管闲事吗？今日你们两个便一起死在这里罢！”
沈轻白顶着他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强撑着身子站起来，她一掌接过他的拳头，笑得乖戾：“就凭你？”
下一秒，她只不过稍稍用力，那人的腕骨便“咔嚓”一声断了。
冯秀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后知后觉地哀嚎起来：“你们，你们这群废物，还不快上！”
沈轻白的身影快到如同虚幻，她迅速蹲下身去，长腿轻盈横扫过冯秀站立的双脚，裹挟着阵阵劲风。冯秀应声倒地，还未抬头便被人踩在脚下。
“慢着。”
沈轻白不慌不忙地牵制着冯秀，她一脚狠狠踩在他的后颈处，学着他方才的动作一下又一下地辗在那处肥肉上。
她淡然抬眸，环顾一周懒散道：“你们当家的现在可在我手上，若是想要他死，那便试试看。”
冯秀狼狈地趴在地上，其中一条胳膊还被她强硬扭在半空中，慢慢划过头顶，已是超出了他能承受的最大痛苦。
他惊恐地伸着脖子，面上的潮红散去，瞧着应当是醒了几分酒意，“住手，住手！会断掉的！”
沈轻白恍若未闻般，又是一脚踹在他的头上，手上的力道不减半分，变本加厉地攥着他的两条胳膊向下压去。
又是“咔嚓”一声，只见他双臂似是剔去筋骨般，猛地摔落在头顶处的地面。
冯秀这下酒意是真的清醒了，他眼角泛着红，酸痛的刺激性泪水被他逼出眼眶，咬牙切齿道：“毒妇，你这个毒妇！我要杀了你！”
周围的家丁哪见过这场面，从前只有冯秀欺负别人的份，想不到今日不仅栽了，还栽在了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手上，简直奇耻大辱。
四周无人应他，围观的几个过路人几乎都在瞧他的热闹，冯秀又气又恨，眼睛死死地瞪着，红血丝布满整个眼白。
他癫狂地抽搐道：“你们，废物，贱人！”
他想挣脱沈轻白的压制，奈何双手被废，眼下也只能像个废人一般躺在那里。
沈轻白无趣地扬了扬眉梢，讥笑道：“我当多厉害，原是空有一身肥膘啊。”
家丁们面面相觑，竟无一人上前帮他。冯秀向来豪横惯了，平日里仗着身份随意欺压下人，他们本就对他心存怨恨。
如今有人替天行道，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巴不得沈轻白下手再狠些，最好是将他活活打死才是。
沈轻白忽而一脸恶意地笑了起来，她慢条斯理地拔下发间的簪子，声音冰凉又惋惜。
“我本不想以暴制暴，只是对付你这样的人，确实应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这簪子可是珍贵得很呐——”
她拖着绵长的尾音，带着几分娇嗔的意味，似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只见她用指尖轻轻按在玉簪上，紧接着便看准时机狠狠插入冯秀摊开的指间。
“啊！”
冯秀的脚尖紧绷着，小腿止不住地抖动起来。灭顶的痛感袭来，他的面色骤然变得通红。“你们，你们忘记我爹是谁了吗！”
“信不信我让我爹把你们全杀了！”
家丁们顿时醒悟，冯秀为人再蛮横又如何，他可是九门提督的儿子，若是惹了那位，他们岂不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几人“唰唰”拔出长剑，泛着冷光的剑刃携着森然寒气一齐指向沈轻白，将她围在了空地中央。一旁围观的路人见此场面纷纷跑开，生怕误伤到自己。
一时间，长街上只剩下他们这些无法置身事外的人，就连那家原本生意火热的店铺也匆匆忙忙打了烊。
沈轻白冷笑着，她无法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来指责这些人，可他们默契逃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还当真是令人心寒。
她紧紧攥了攥拳，一时难以摸透这些家丁究竟有几分真功夫。思来想去，她嘴角挂着的笑意更冷。
“怪不得令尊能将你教成这样，想来令尊亦是目中无人惯了。”
“我倒不知，这京城何时允许私自佩剑了？莫不是这执金吾的责任，都落在了你们冯家不成？”
其中一人阴狠地笑了笑，望着沈轻白的脸庞生出了几分不该有的心思，“姑娘瞧着还小，想要出头当大侠在下也能理解。”
“姑娘若是个识时务的人，便赶快松开我们家公子束手就擒，若是不识好歹——”
“若是不识好歹，又如何？”
一道低沉冷冽的嗓音忽而插入几人之间，众人侧目，只见江承淮带着一身冷意策马而来，眉间隐着一层薄怒。
“碰她一下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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