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破败腐朽的大门上，大红的春联显得格外耀眼。
破庙的地也被扫的干干净净，地上摆着两盒点心。
边上的篝火上吊着个破陶罐，陶罐里是几个没什么肉的猪大骨，正在熬着汤。
那猪骨，是早上凌夏去菜市场花了几个铜板买来的。
今日是大年三十，从早上到现在，鞭炮声就没停过。
凌夏是买不起鞭炮的，买两副对联和几根猪骨，已经是极大的奢侈。
“等开了春，我去附近的山上寻寻，看可有合适的料子。到时候再攒些钱，寻个木匠给菩萨打个桌子。”老乞丐对把供桌拆了当柴火烧的事，一直愧疚不已。心心念念的，都是给菩萨打个新供桌。
“好，到时候我陪您一起去。”
凌夏将陶罐里的汤，给一人舀了一碗。又将盒子里的点心，一人分了两块。
这，便是他们的年夜饭了。
没有家人团聚，没有举杯交盏，也没有大年夜的守岁。
用过所谓的年夜饭，凌夏早早的把稻草铺好，躺进了被窝。
“砰！”
“哇！凌夏姐姐快来看，烟花！好美啊！”语气里尽是羡慕和向往。
两个小的正站在破庙的门口，看城中燃的烟花。
凌夏不愿意离开被窝，只大声的朝着两个小的道：“等烟花炸开的时候许愿，愿望就会实现哦！”
“真的嘛？”
“当然啦！”
“砰……！”黑色的夜空中，绚丽如夏花的烟花绽放。
“我希望爷爷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我……我，我希望爷爷和凌夏姐姐，还有我和哥哥，我们都好好的。以后能有房子住，能天天有肉吃！”
看到孩子们虔诚的许着愿望，那句如果愿望说出来就会不灵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凌夏姐姐，你许的什么愿望啊？”
“姐姐忘了许愿了！”
愿望吗？
她的愿望是能够回家。
“好了好了，别看了，怪冷的！快进被子里躺着，夜里风大，莫染了风寒。”老乞丐也帮着两个小的铺好了稻草，催促他们快进被窝。
承元十年，大年三十。
震天的鞭炮声，一波接着一波。
只有城东的破庙里，一堆快燃尽的柴火散发着余温。火堆旁的稻草上，一个老乞丐带着三个小乞丐，正微微的打着鼾。
第二日凌夏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收拾妥当，拿着她的破碗匆匆出了门。
今天是大年初一，城里热闹的紧。
除了来回走亲戚串门拜年的，城里还有表演杂耍的，摆摊卖东西的。
凌夏早早的出门就是为了能占个好位置，天时地利人和，要饭都会变得容易的多。
“老爷新年好，恭喜发财，祝您生意兴隆，宏图大展，祝夫人青春永驻！”
陈娇娇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将破碗递到前面那一家子跟前。
这家人的穿着打扮，瞧上去应是个商户。所以祝人家生意兴隆准没错。
“好，好！诺，赏你的！”没人不爱听好话，特别是在大年初一这个特殊的日子。
打头的商人老爷听了凌夏的吉利话开怀大笑，从怀里摸出了个碎银角子丢进了破碗里。
“小乞丐！你祝我爹生意兴隆，祝我娘青春永驻，那我呢？为什么没有我？”
这家的小少爷因凌夏没给他说祝福词闹起来小脾气。
凌夏听他喊自己小乞丐，也不闹，放下破碗，学着前世电视里的样子，双手供拳道：“祝小少爷将来科举之时，登科及第！”
凌夏不知道小少爷听了这话开不开心，但他家父母肯定开心。
士农工商，商户那是最末等，要被人瞧不起的。即便是腰缠万贯，也要被文人酸一句满身的铜臭味。
所以商人最想的就是家中的子弟能出个读书人，若是能出个秀才估计都要烧高香了。
“呀，这丫头可真会说话。诺，拿去买糖吃罢！”
果然，那家的夫人一听这话，拿出来一小锭银子赛到凌夏手里。
凌夏暗暗的颠了颠，这银子，估计有个二两。
一整日下来，凌夏好话说的嗓子都冒烟了。所幸付出跟回报成正比，此时她的怀里可是踹了不少钱。
眼瞧着天快黑了，凌夏拿着破碗去了包子铺，买了六个肉包子拿回破庙。
这是他们的晚餐。
肉包子还冒着热气，一口咬下去满嘴的肉香。
两个小的吃着包子，吃着吃着就眯起了眼睛，一脸的满足。
他们觉得凌夏姐姐真厉害，竟然能要饭香喷喷的肉包子。先前凌夏姐姐还说他们以后天天有肉吃，看来是真的。
这不，他们都已经吃了好几次肉了。
“丫头先吃饭，一会包子冷了！”
“没事，您先吃！”凌夏正坐在干稻草上数铜板。这几日沾了过年的光，铜板加碎银，竟然有三两多。别看才三两，这些钱在古代，可是够一家子生活两个月的。
数好的铜钱装进破布袋里，凌夏把钱袋子交给老乞丐。
“这是你的钱，你收着就是！”
凌夏拿过肉包子，狠狠的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道：“什么您的我的？我的命可是您捡回来的，若是没您哪来的我，又哪来的这些钱？这钱啊您就收着，趁着过年，这几日我再讨些，到时候阿我们寻个村子搭个房子开些地，就再也不用要饭了！”
老乞丐本想再推辞，可他看凌夏说起搭房子开荒种地的时候，眼里有光。
“好，好！那我就收着了！”
“嗯嗯嗯！”凌夏嘴里塞着包子，狠狠的点头。
“房子？爷爷，我们有房子住了？”
“还能种地？我们以后再也不用要饭了吗？”
两个小的听到凌夏与老乞丐说的话，粥也不喝了，满脸期待的发问。
“是是是！等再攒点钱我们就有房子住，有地种，就再也不去要饭咯！”
老乞丐笑呵呵的摸着小乞丐的头，眼里泛着泪光。
“哦～有房子住了咯，我们要有房子住咯！”小乞丐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开心的手舞足蹈。
房子啊，他们要有属于自己的房子了。
那样，他们就再也不用住在破庙里忍受这刺骨的冷了。
接下来的几日凌夏都是早早的起来，拿着她的破碗就去了街上。
从正月初二到初八，基本都是外嫁女回娘家拜年走亲戚的。所以这个时间断凌夏从不上前去主动乞讨，免得有人嫌晦气。
凌夏就站在街边，满脸堆笑，逢人便说吉利话。有大方的，往破碗里丢几个大子，凌夏也乐的开心。
不施舍的凌夏也不恼，照样笑着祝福。那些人虽不施舍，却也不嫌弃这乞丐晦气，反倒听着吉利话心里舒畅的很。
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凌夏笑眯眯的跟老乞丐说，今日是个要饭的好机会。白日里他们就不出门了，在破庙里歇着。等到了晚上，再出去。
元宵节有灯会，到时候夜市里到处都是小商贩，甚至还有表演杂耍的。
平日里窝在家里的公子小姐们，也都会出来逛夜市。
这些人，将是凌夏行乞的目标。
想到这，凌夏觉得有点好笑。
瞧瞧，一个月以前她还是个都市白领。仅仅一个月时间，她不仅沦落为乞丐，还深谐乞讨之道。
华灯初上，京城的夜市一片热闹繁华。
夜市的两边，摆满了摊位。有卖花灯的，有卖吃食的，也有卖各种小玩意儿的。
凌夏来的晚，已经没有什么好位置了。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天子脚下的京城，有着这么多乞丐。
既然没有好位置了，凌夏索性跟进了人群里，只找那些看起来好说话的讨好。别人赏了，她乐的开心。别人不赏，也属情理之中，她也不气馁。
直到夜市快散，凌夏才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今晚估计得了百来个铜板。
正所谓财不漏白，凌夏护紧了胸口，加快了脚步准备回破庙。
可惜，她还是被人盯上了。
那是一个年轻的乞丐，四肢健全却蓬头垢面。先前他就看到人群里的那个小乞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得了好多赏钱，他瞧着眼红。无奈夜市人太多，他不好直接上手。
这会儿人也散的差不多了，他是再也忍不住，朝着凌夏就冲过去，动手抢了起来。
“你……你干嘛？放手！救命啊，救命啊，抢钱啦！”凌夏被突如其来的年轻乞丐吓一跳，等她反应过来，那乞丐已经在抢她怀里的铜板。
凌夏奋力反抗，可她实在太孱弱。无论是她拿脚踢，还是用手去挠，对年轻乞丐而言都是不痛不痒。
眼看着铜板要被抢个精光，凌夏气极，照着年轻乞丐的手腕咬了一口。这一咬，凌夏用尽了全力。
年轻乞丐吃痛，愤怒的扬起手对着凌夏就是一嘴巴子。这还不解恨，又提起脚狠狠的踹一了一脚。
凌夏当下就被踹出了好远，怀里的铜板撒了一地。。
“钱，我的钱！”被踹倒在地的凌夏，流着眼泪轻声的呜咽着。
痛，好痛啊！痛的她好像快要死过去了。
她的身边围着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帮帮她。
是啊，谁会去管一个小乞丐的生死呢？
她忍着痛想要爬起来，可是根本爬不起来。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年轻的乞丐将她的铜板全部捡起来，然后消失在了她的视线。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街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凌夏的痛感才消失。
她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回了破庙。
破庙门口，老乞丐在来回踱步，显得很焦急。
“丫头回来了？”
凌夏看到老乞丐，再也憋不住，扑到老乞丐怀里痛哭不止。
“这是怎么了？丫头莫哭了，可是谁欺负你了？”老乞丐抚摸着凌夏的头，只觉得心肝都要碎了。
从他将丫头救回来到现在，日子再苦她都没哭过。可现在哭的这般伤心，这到底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哭吧，哭出来好受些！若是受了委屈，给爷爷说！爷爷虽没什么本事，但爷爷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你讨个说法！”
无论老乞丐怎么安慰，凌夏只是哭，只言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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