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不热！
“我……”王如锋听得心口发热，心说不枉我为你费这许多苦功夫，这冰霜铁石也会护人了！但谢琅还没等他感动完，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道：“你之前让我救虫人，我那时候救了，但不明白你的意思。之后，我看见你落难，出手相救时，已经明白了你之前为什么要让我救人。但是再之后……”
谢琅翻起旧账来，历历在目，如数家珍：“你却对我恶语相向。分明是你教我要怜惜苍生，所以我听得呼救，问你是否应当出手。你非但不……”他吞下了“像之前救虫人一样夸我”，改成：“非但不认同我，还讥讽我。为什么？”
王如锋一个头两个大，使劲摁住满肚子话不往外跑，几乎想向他求饶了。他想了半天，勉强编出个比较合适的理由，说：“这是对你的考验。”王如锋高深莫测道：“试一试在我违逆你的情况下，你是否能有自主意识。”
谢琅信以为真，点了点头。他想了想自己当时赌气逆反的行径，觉得是歪打正着，不由问道：“我做对了，是吗？”
“是的……”王如锋看着期盼的谢琅，失笑夸他道：“你做得很好。”他接着前面，又想起来谢琅冲进谷间那一刻，想到那一刻谢琅因为他而找回极锋的剑，说：“其实，你并没有很讨厌我，是不是？”
“……”谢琅看了他一眼，高傲地偏过脸去，决绝地说：“哼。”
“好，好……”王如锋笑着，敷衍地应和他：“讨厌就讨厌。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琅不说话了。王如锋这会儿也精疲力竭，不想拿话头逗他，于是就一起沉默着。入夜了，夜间的寒意泛上来，他未愈的筋骨又开始隐约闷痛。王如锋掏出谢琅丢给他的药，倒出一把，吞下去，想调息一会儿，先把疼痛压下去；但是不自觉就开始捏诀疗养，再往后，一方面因为药物里面助眠成分的作用，另一方面因为连日的劳神劳力，疲惫侵袭了他，他竟然就慢慢意识朦胧、睡过去了。
他实在太累了。
他潜意识里觉得非常、非常的安心、静谧，于是这一觉也睡得没有半途惊醒的意思，脸歪在谢琅肩上，还要继续往下倒的时候，被谢琅接住了。
谢琅手抵着他后背，看着他的眼神很挣扎。他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在王如锋不清醒的过程里把他喊醒，但是他看着王如锋脸上盖不住的疲色、眼底下的淡青，最终没有出声，带着私心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侥幸，看着王如锋一点一点、向他这边歪过来，靠在他身上。王如锋神情放松，睡得很平和，那张总是神采飞扬的浅麦色英俊脸孔，此时平静下来，那些狡猾、算计……也减淡了不少，显出五官原有的正气，不那么让谢琅烦躁。
他犹豫地、挣扎地搂住了王如锋的腰。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肌肤的热气，而筋肉结实，放松时又软弹，触手只觉上佳，摸着能让人一路从手心放松惬意到头皮。谢琅摸着，忍不住揉了两把，揉得满手柔韧的肉感，圆了他之前的一个被激发的妄念。
这是他泼王如锋水的那一天，见王如锋掀衣露腰的时候，就种下的邪魔。
王如锋此人跟瘦弱不沾边，骨骼沉重、肌肉停匀，毫无保留地靠在他身上，沉甸甸的。谢琅从后面把王如锋抱了个满怀，想，王如锋。王如锋。又想，为什么？
那种浑然天成的呼应好像冥冥中一直牵引着他，在他碰到王如锋身上时，达到了极致。谢琅低下头，将脸从后轻轻埋在他的肩上，十分谨慎地挨了一会，只闻到衣服上残留的皂角味，以及很淡很淡的、一种受过伤的人会有的特殊气息，脆弱的，虚乏的。
他闻着，心里感觉十分奇怪，又酸涩、又躁动、又不安，就是不舒服。谢琅抱着他，又想起来天崩地裂时候，牢牢扣在他后脑的那只手。他没有办法理清他自己脑袋里面的很多个不同的“为什么？”，这些为什么都拉拉杂杂混合在一起，让谢琅觉得迷茫、觉得困惑，觉得不知所措，如同被本能提示，但又找不到出路的野兽。
而普天之下能给他解答的，这时候偏偏又不愿意告诉他。
谢琅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打横抱起王如锋，向内室走去。他将王如锋平稳地放在床上，又拉上被子，站在床架外，看着王如锋安睡的脸，想了一会，还是除去鞋袜，躺在王如锋身侧。起初谢琅只是谨慎僵硬地睡在床外侧半边，仰面朝天，在漆黑里盯着头上的床架，克己守礼，不敢越雷池半步；后半夜，睡在里边的王如锋突然梦呓起来，谢琅做贼心虚，一时忘了禁制这回事，怕惊动外面的侍女，起身捂住他的嘴。王如锋双手乱抓，正抓住了他的手腕，一下用劲之大，谢琅竟然掰不开，等那阵肌肉痉挛过去，谢琅白玉般的手腕上已经有了五个浅红的指痕。
他捂着王如锋的嘴，只能听见很模糊的唔唔哀声从他的掌心底下泄出来，过了一会，王如锋紧闭的眼皮下滚出一颗泪，掉在谢琅手上，谢琅如被烫了一下，立刻撒开手。那些模模糊糊的呢喃就从王如锋嘴里流出，谢琅没有听清大多数，只听见王如锋反复念叨的：不要死。
他梦里都很害怕，因为这恐惧，浑身不断地发抖。王如锋这时候的怯弱脆弱和清醒时的从容狡黠又有极大的不同，谢琅只好再捂住他的嘴，想了想，俯身下去，环住了他。
王如锋被他惊醒，朦朦胧胧睁开眼，又很快被捂住。谢琅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捂着他的眼睛，轻咳了一下，含含糊糊地说：“你睡。”
“嗯……”王如锋听出谢琅的声音，没有来得及多想，被按着在谢琅的被子里，闻着那股清雅的淡香，脑袋贴着谢琅的小臂，很快又陷入沉眠里。谢琅确认他睡着了，才小心地在他身侧躺下去。他与王如锋身高相仿，王如锋只觉得他身边比别处更舒服些，下意识往有人的地方凑，挤着挤着，就把自己半挂在了谢琅身上。
他浑身才受过粉骨碎身的伤，血气流动不似以往活跃，因此大夏天的遍身发寒，寒到了骨头里又成了痛。王如锋迷迷糊糊下意识把痛得最厉害的地方往热的地方贴，在被子蜷缩起来，觉得不够热，被谢琅捞过来，把他带被子一起抱着。
他这才安生一些，觉得有谢琅在身边，睡眠中又不甚警醒，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昏昏沉沉糊糊涂涂地小声抱怨说：“……疼。”王如锋清醒时候绝不这样说话的，自己打折了筋骨也不吭一声，现在睡懵了，倒是虚软地喊疼了。谢琅看时，只见他浓黑的剑眉皱得紧，挺直的鼻梁上渗下细密的汗，丰润的嘴唇也发白，神情带着些想不明白为什么痛得这么莫名的委屈，与他平时的样子大不相同，如硬质的蚌壳张开，里面一点点软弱的肉微微吐息。
他在颤声向自己信赖的人撒娇。
谢琅一瞬间意识到：这个平时十分有主见的男人，现在一点防备都没有。
谢琅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他浑身有种不知从何而生的躁动骚扰着他，让他心烦意乱、心浮气躁。他抬手，食指、拇指合在王如锋脸颊两侧，很想把那些硬朗的线条捏开、捏坏，那种与生俱来的锋利的破坏欲，此时达到了极致。
都怪你……都怪你。他盯着王如锋，目光几乎有些恨意了：从一开始就撩拨我，从一开始就勾引我。从闯进房间开始，从屋顶偷窥开始，从第一眼见面……开始。浪荡、下流、无耻！
王如锋要是知道了他此刻所思所想，一定会跳起来叫撞天屈：我本英俊潇洒一男儿，不拘小节糙汉子，又不是以色制胜的小伶，怎么一举一动在你眼里全别有意味了？不说别的，且单论脸蛋身形，我俩谁勾引谁啊？
可惜他还在睡，且睡得很香，只能一无所知地全盘接受了谢琅对于他的无理指责。谢琅盯着他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按住心里翻腾的阴暗念头，两手伸进薄被下，捂热掌心，贴上王如锋小臂，特意关照了一下王如锋之前在他面前折过的小指，随后从他小臂一寸一寸往上熨帖，替他疏活筋骨，推动血气。
过了一会，王如锋哼了一声，把他推开了，说：“好热。”
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谢琅：“……”
他愤愤地说：“我不热。”已经睡着的王如锋当然是不会回答他的，谢琅对着被子生了一会闷气，把王如锋拽回来，强行挤在一处，搂着王如锋，有一搭没一搭地替他暖着伤处，自己也不知不觉地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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