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聚义(六)疫(上)
“云旗卫？”周围的灾民小声的念着，似乎要将这名字永远的记在心里。
“燕尊主！”何知州和杨鸿钧匆匆走了过来。
何知州见眼前的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顿时一愣。但随即立刻赞扬道：“好！英雄出少年啊！”
“这位就是本州知州何大人。”杨鸿钧向燕飞阙介绍着。燕飞阙向何知州躬身一礼。
何知州笑着拉起燕飞阙，“早就听闻云旗卫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啊！今天一见尊主，年少英才，不同凡响！”
燕飞阙眯着眼笑笑，心道：“这何知州说的尽都是官场套话。我这云旗卫才成立多久啊，就如雷贯耳了？虚伪！”
“知州有事找我？”燕飞阙迅速切入正题，省得还得和他客套，那时虚伪的就是自己了。
何知州忽然换了一副神情，沮丧的叹了口气。“不瞒尊主，洪灾不仅让百姓受苦，更夺去了不少人的性命。城中已有数百人病死了。朝廷历来对大灾过后的疾疫非常重视，以往都是请僧人们在超度死者时一并掩埋尸体，而朝廷则颁给他们度牒。但这次大灾阻断了交通，城内没有多少僧人可以做此事。”
“那雇人呢？”燕飞阙问道。
何知州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州府没钱雇人啊。就算是有钱雇人，也未必会有人愿意干。所以。。。”
“所以你就想到我了。”燕飞阙挑明了何知州的来意。
何知州尴尬的笑了两声，笑声是承认，也是无奈。
“好吧。我这就召集人手。去哪里掩埋尸体？”燕飞阙毅然的昂起了头。
他知道，如果不及时掩埋尸体，死的或许就是全城的百姓。历史上大灾之后的瘟疫可怕到白日无人影，千里无鸡鸣。他不想那样。
何知州的眼中立即绽放出光彩，双手作揖连连称赞。“果然是一派尊主风范！大家！本官这就去安排。呃。。。掩埋尸体的地方就在城西，那里有一块空地。”
说完陪着笑脸急忙转身离去了，许是生怕燕飞阙反悔。
杨鸿钧充满歉意的对燕飞阙说：“尊主，我并不知道何知州找你是为了这事。”
燕飞阙笑道：“没什么。有些事总是要有人去做的。”
杨鸿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燕飞阙回到刘府将刚才的事情向刘汉生、江钓翁、姜勇星等人述说了一遍。刘汉生当即表示，这个掩埋尸体的事情必须要做，功德无量不说，公道自在人心，百姓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商议完后，燕飞阙带着召集来的四五十个云旗卫拿着工具来到了城西的空地。
何知州与杨鸿钧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所有病死者的尸体已经运到，横七竖八的摆放在一旁。一个个面色黑黄，如蜡像一般。有不少死者的家属正守在尸体旁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一见燕飞阙如约前来，刚才还急得团团转的何知州立刻笑脸相迎。
“都在这里了吗？”燕飞阙抢先问道。他怕何知州再来一通官场套路话听着让人不舒服。
何知州连连点头，“都在这里了。”
燕飞阙随即将四五十个云旗卫分成若干组开始挖坑掩埋。
这时，杨鸿钧领着一位老僧走了过来。老僧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着慈祥和蔼的笑意。
“阿弥陀佛！“老僧向燕飞阙双掌合十。
“老衲圆海，乃是金山寺的住持。只因来润州拜访故友被大水困在城中。今番听说云旗卫仗义出手帮助掩埋尸体，善哉！老衲也当尽绵薄之力，愿意在此诵经为死者超度亡灵。”
杨鸿钧介绍道：“这位圆海法师是江南的高僧，名望甚高。”
燕飞阙恭敬的回道：“那就有劳法师了。”
圆海诵了一声佛号，转到一旁盘腿坐下，身旁的两名随从僧人也一并打坐，在圆海的带领下念起经来。
燕飞阙忽然听到有人在身后抽抽噎噎的哭着，转头一看，是一个素衣女子正跪在一具尸体旁掩面哭泣。憔悴的面容，珠泪点点。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燕飞阙走上前去，只见死去的是个两鬓斑白的老者。应该是这女子的爹爹。尸身穿着蓝布衣裤，面色和其他死者一样晦暗。
“这位姐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燕飞阙安慰道。
女子抬头看了看燕飞阙，心灰意冷的说：“在这世上我只有爹爹一个亲人了，现在他也离我而去。我。。。”说着，一大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到老者的脸上。
燕飞阙正要再劝解几句，突然，那老者竟睁开了双眼坐了起来！
“啊！”女子吓得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诈尸啦？！”旁边其他死者的家属们一阵骚乱。
巫沉刚和疯火魔立刻将燕飞阙拉到了几丈开外，连杨鸿钧也禁不住一闪身躲到了树后。
何知州更是惊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的指着那坐起来的老者说不出话来。
圆海法师镇定的抬眼看了一下，起身想到老者面前，却被两个随从僧人死死的抱住动弹不得，不禁高诵佛号。
现场一片混乱，那老者一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众人。
“爹！您不要吓女儿啊！”女子拼命的抱着老者的腿喊道。
那老者脸上僵硬的肌肉忽然动了动，但当他看到燕飞阙时，却立刻面目狰狞起来。再也不管脚下女子的哭求，挣脱开女子的束缚，张开两手向燕飞阙抓来。
“厉鬼！”疯火魔大吼一声，挥起禅杖便用月牙向老者扎去。
“莫要伤他！”圆海法师高声喝止着。
疯火魔一听，顺势便将禅杖横扫，一杖就将老者打翻在地。
老者“咳咳”咳嗽了两声，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嗯？怎么鬼也会咳嗽吗？”燕飞阙有些奇怪的想道。
圆海法师疾步走到老者身边，单掌立起放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词的诵着经文。两眼精光四射，与那老者对视着。
过了片刻，圆海回过头来对众人说：“此人并不是厉鬼，也没有诈尸。他似乎并没有死！”
此言一出，惊呆了所有的人。那女子一下扑到老者的身上不断地呼唤着“爹爹”
“老衲曾见过厉鬼，也曾用经文化解过。只是这老者对经文完全没有反应，再加上他刚才咳嗽的声音不像是鬼魅之声。所以老衲才揣测他没有死。但老衲不懂医术，无法治疗啊！唉！”圆海轻轻叹道。
杨鸿钧皱着眉头道：“府城里倒是有医馆，但不知郎中肯不肯治疗这样的病人？也不知他们是否见过这样的事？”
“求求你们救救我爹吧！高僧说了，他还没死！若是谁能救得了他，我便给他终身为奴为婢！”女子央求着众人。扑簌簌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对圆海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老者听到女子的话，突然咧嘴大声喊叫起来，整个脸庞扭曲在一起，就像有太多的愤懑说不出来。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伏在身上的女子，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圆海呜呜咽咽的说着，迈开两脚踉踉跄跄的走了过来。
众人一片惊呼。
“厉鬼又来了！”
“快跑啊！鬼要杀高僧啦！”
疯火魔随口骂了一句，将禅杖锋利的月牙对准了晃晃悠悠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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