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太后的指教

这几天天气一直不好，柳安然日日在宫也烦，便想要抄心经静心，刚抄一小段，外边便来了人。

        “皇贵妃，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慈宁宫来的人，是老嬷嬷，两人之间也算是熟悉，柳安然给这面子，立即放下了笔，轻声细语道：“嬷嬷稍等。”。

        外头天阴沉沉的，仿佛随时要下大雨，这样的天气，太后的身边人过来叫自己，恐怕不是小事。

        老嬷嬷慈眉善目道：“奴婢等候就是了，无妨的。”

        喜鹊过来扶着柳安然进了里屋，她在宫里，一向是舒服为主，出门的话，自然而然要换上更得体的衣服。

        莺歌拿出一件铁锈红撒亮金刻丝蟹爪菊花宫装，她摇了摇头：“如今良妃刚走，还是来件清淡点的吧。”

        指尖在一排衣服上划过，最终捏出了一件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又在发髻上别了珍珠碧玉步摇。

        她虽然不在意名声，但还是怕麻烦，这个时候，越是低调越好，只是有些事，不是低调能躲过的。

        喜鹊有些不平，嘟囔道：“外边那些人，什么事都往娘娘身上泼，良妃自个难产，偏要说是娘娘你跟着争抢太医所至，也不想想，柳夫人难道不需要赵太医？其他的太医，是不是围绕着良妃转。人云亦云，当真是没脑子。”

        “你都知道他们是人云亦云的货色，还生什么气？”莺歌扶着柳安然，对着喜鹊道：“我陪着娘娘去见太后娘娘吧，你在宫里消消气。”

        喜鹊知道，莺歌是怕自己行事给别人落下什么把柄，便应下了。

        莺歌扶着柳安然上了轿辇，地面光滑洁净，小太监们抬着轿辇，步伐放缓了不少，到了慈宁宫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情。

        莺歌扶着她，往正殿内走去，见太后早就坐下，似乎在吃药，见她来了，便把药碗放到了一边，挥挥手，叫人下去。

        柳安然一见这是有话跟自己说，对着莺歌道：“你去给我泡一杯雨前龙井来。”

        莺歌欠了欠身，退下。

        她端起药碗凉了凉药，道：“我来的不巧，耽误太后娘娘用药了。”

        太后厌烦的看了眼药碗：“来的刚好，要拿放那吧，哀家不吃了，这舌头上都是苦味，难受的很，病怎么会好。”

        柳安然放下，轻轻一笑：“太后娘娘叫臣妾来，总归不是为了躲避吃药吧。”

        太后淡淡道：“你现在说话越来越直接了。”

        “人在没有束缚的时候，总会肆无忌惮。”她心里有些不耐烦打机锋，面上不显，微微一笑：“太后要臣妾服侍着吃药么？”

        “自然不用。”太后的眼睛有些下垂了，有些老矣的感觉，但视线一扫间，还能看出锋利来：“淑妃，你准备什么时候放出来？”

        柳安然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微微有些惊讶，开玩笑道：“怎么太后娘娘，还记挂着她？难不成，她比我更贴心？”

        太后掩嘴，咳嗽道：“如今良妃难产而去，偏偏和你柳家扯上了关系，要是淑妃早不放出来，你这祸国妖姬的善妒名声可就做实了。”

        柳安然神色淡淡：“这名声早就没了，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我柳家不是吃素的，皇上更不是。”

        太后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你还真想做一回妲己之流？”

        “商朝亡了，妲己方才成了狐狸精。你且瞧那隋文帝，还不是独宠独孤皇后一人，独孤皇后善妒，妒杀尉迟女，背上了千古第一奇妒之名。可人人谈起独孤皇后，说的是什么？”柳安然似笑非笑，一字一句道：“以身作则、严于律己，堪称母仪天下的贤内助。”

        太后笑了，这几年她一下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如同一朵盛开的菊花：“独孤皇后之所以能被人称赞，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是正妻。柳安然，有朝一日，你可能母仪天下？”

        “我为何不能？”她言之凿凿：“最多十年，我必定是他的妻。”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十年？”太后不屑一笑：“从陈妃，到良妃，你的确是圣宠不衰，可有一天，你像哀家一样年色已衰，难道还能圣宠不衰？隋文帝那般宠爱独孤皇后，尚且尉迟女，难道你也要学独孤皇后，为此早早逝去？”

        晚年时隋文帝宠幸尉迟迥的孙女，独孤皇后悲愤交加，盛怒下杀死了尉迟氏，文帝一气之下“单骑从苑中出，不由径路，入山谷间二十馀里。”最后在左右仆射高熲、杨素的劝解下，隋文帝长叹一声，说：“吾贵为天子，不得自由！”又调转马头，回到了后宫，独孤皇后主动谢罪，两人方才和好。

        独孤皇后内心已经受到重创，从此“意颇衰折”，心灰意冷。在废易太子之后，皇后身心逐渐萎靡，生命如风中之烛奄然熄灭。

        一代先后，死的却是这样悲凉。

        柳安然没有说话，她能接受小皇帝为了平衡势力，宠幸妃嫔，却不能接受对方为了情欲。

        望向窗外，天空中似乎又飘荡起了细雨，雨滴在敲打着房檐，也在敲打着自己的心。

        哪怕是现代，离婚也不在少数，背叛更不在少数，她无法言之凿凿的确定，小皇帝一定会一生一世的对自己好。

        情爱，终究是会逝去。

        可是啊……

        “现在，他眼中只有我，我为什么，要为了未来虚无缥缈的事情而感到不安呢？”柳安然微微一笑，接过莺歌递过来的茶，饮了一口，茶香在唇齿间肆意，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连天空所带来的阴暗，都挥退了几分。

        “若爱不能天长地久，那么曾经拥有就像是一个笑话，不堪回首的伤痛罢了。”太后说这话时，眼中一闪而过哀伤。

        在没戳破那梦幻一般的爱情之前，也许她是最幸福的。

        先帝空置六宫，独宠她一人。她是他的妻，更是很爱的人，不论是虚荣心，还是少女心，哪有一个少女不会沦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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