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说开

“就知道你们两个关系不一般，空与我说了，说你的长相与我相似，或者说很像，难怪那孩子一直盯着我的脸看，原来是透过我在看故人。”楼主说完这一连串的话之后，用力的开始咳嗽，像是要将心肺都咳嗽出来一般，东娘看着有几分于心不忍，到旁边倒了杯水，递了过去。

        楼主接过润了润喉，便将水放到了一边，轻声的说：“夫妻分开还能重逢，这是好事。不是谁都有你这样的机会。”

        在说的时候，这个人满脸伤感，显然是联想到了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越想越伤感，缓缓的垂下眼帘。

        东娘已经过了别人说两句好话，自己就会感激涕零的年纪，平静的问：“你会让我们重逢吗？”

        这是一个悲哀的事实，比起自己说的话，空如也更相信楼主的话。

        “听说万剑山庄的少庄主已经离开了，那孩子已经长得那么大了，想当初我还抱过他呢。”楼主有几分感叹岁月不饶人，然后咳嗽了两声，断断续续的说：“你也去吧，回到太乙观当中，恢复你女子的打扮，把这根发钗带上。”

        说着便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根发钗，既然是放在枕头底下，那当然是看得非常重，看的如此重的东西就这么随意的递给人，让人觉得有几分惊讶。

        东娘接过这发钗，上下看了看，只见这是木质，要是很简单，只是削出来的而已，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上宽下窄的木头。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被她珍藏着，毫无疑问定是心上人所赠。

        “我会按你说的做，希望你不是想要利用我而涉及别人，否则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成功的。”

        赵奕欢待她恩重如山，她定是要涌泉相报，哪怕是自己死了，都不会害对方。

        楼主虚弱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不过很显然不是要害人的样子。

        东娘握紧了这个发钗，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如果让空跟自己走的话，说不定就能让对方想起来，一切都是不知道的，她转身离去。

        空就在门口，有些失魂落魄的站着，见人出来了，与东娘擦身而过，直接走了进去，他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样子。

        门再次的被关上了，这个小屋里面全都是药味儿，躺在床上的女子仍旧是一脸虚弱，却面带笑意：“你应该都听见了吧。”

        让人出去不代表什么都听不见，喜武之人耳目聪明，尤其是像空如也这样的人。

        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咙有几分干涩，甚至有几分手足无措，轻轻的说：“她说她是我的妻子，那是我的妻子，可我不认识她呀。”

        这是一种极为空荡的感觉，人就站在自己眼前，却根本就不认识，对面不相识，也许还要笑问一句，客从何处来？

        楼主仍旧猛烈的一阵咳嗽，空给她拍了拍后背，她好半天才缓了过来：“如果你想不起来她，还会面对她吗？”

        空如也不知道，他沉默了下来，倘若两个人已经没有了往昔的记忆，也没有了往昔的爱，那么再勉强在一起，岂不成了为难？况且只是那人口口声声说两人是夫妻，自己并不清楚。

        当然，虽然用这种话来给自己作为辩解，但还是隐隐约约觉得，东娘说的话应该是真的，因为面对对方的时候，自己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虽然这种感觉让自己焦虑难安，让他有些不敢面对，过往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之前一直很想知道，可是如今能知道了，却又很抵触，很害怕。

        夫妻二人是如何分开的，自己是如何落到了人贩子手中，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惨烈的事儿，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很想知道。

        楼主抽出一枚绣帕，擦了一下自己嘴边，轻声细语的说：“不要去想那么多，问问你自己的心，想不想要跟着她走。”

        空如也挣扎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能跟她走，你的身体实在是太危险，倘若我走了，谁来保护你？”

        楼主笑了笑，很感激对方的这份心思，也诚恳的说：“我的身子这些年下来，不过就是有一天拖一天，相比起活着，我更想达成心愿，你能帮我吗？”

        空如也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心愿，有几分叹息，也不会拒绝眼前的人，慎重的点了点头，你想要达成的心愿，我一定会帮你。

        楼主笑得很开心，再给她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么咒是含笑九泉也无妨。

        人这一辈子，真的是在为自己想要的活。

        否则自己白白活了这么多年，也如同煮白水一般，平淡无味，没什么意思。

        “我会让你见到他的，也会达成那个心愿。”空如也有些迷茫，自己的记忆当中，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就是眼前的楼主，不知是因为眼前容貌的缘故，又或者是因为什么，总而言之还是亲近，眼看着生死离别在即，他生出不舍的情绪，十分的难过。

        楼主本人半死不活的过了这么多年，倒是看开了：“死也是一种解脱，只要能达成我的心愿，接下来可真就是含笑九泉的。”

        空如也有些看不开，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避开谈道：“你把那个发钗送给她了？”

        楼主点了点头，像是陷入回忆中般，呢喃着说：“她与我年轻的时候可谓是一模一样，空，那是你的妻子，去保护她吧，两个人破镜重圆不容易。”

        空如也有些纠结，他没了过往的记忆，总觉得自己失去了成为丈夫的资格，而且很惶恐，下意识就想逃避：“可是我已经不记得她了。”

        记忆就像是横在两人身上的一个枷锁，缺少了那段记忆的彼此，还是彼此么？

        “你最初也是不认识她的，最后还不是爱上了她，如今不过就是个重新开始，当然谁也不会勉强你，你那个妻子看上去是个很体贴的人，从来没有告知你过去的事情，并以此强压你。”楼主对于东娘倒是有几分欣赏，微微一笑：“像这样开明的女子可不多见，也着实让人松了口气，不必有太多的压力。”

        空如也觉得是这个道理，默然的点了点头，抽身离去。

        其实这个人是很茫然的，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有什么动作，该有什么反应？总觉得自己此刻的反应有几分平淡，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得将自己关在了那个漆黑的地下室当中，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没有一丝一毫的光亮，眼镜什么都看不见，那是一种让人恐惧的未知，完完全全的黑暗。

        他就像是一个孩子，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然后将自己的头埋起来，这是一种躲藏，在过去的日子里，时常这么做，每当感知到外界有危险，或者是深深的寂寞传来，就将自己埋在黑暗的深处，无人能够触摸得到。

        当当。

        铁门被敲响，有人在有规律的敲着门，空如也突然被惊的，立刻就爬了起来，将门打开，阴沉沉的看了过去，就瞧见自己门前立着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头绾风流别致望仙九鬟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金镶宝石蝴蝶钗，在不起眼的地方配着一个木制的钗，不大惹眼。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银金缠丝手镯，此刻正抬起来，做着敲门的动作，直到看见门开了，这才有些尴尬的抿嘴笑了笑，那双杏核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身着杏白绣金圆领对襟中衣，逶迤拖地淡粉色撒花荷叶裙，腰系泥金底丝攒花结长穗绦，上面挂着一个黄绿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香袋，脚上穿的是孔雀绿并蒂莲花鞋子，就在那一站，仿佛是世间最美的风景画。

        空如也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良久，轻声道：“你怎么会来这？”

        东娘穿了这么长时间的男装，这么换回女装，还微微有些不自在，不好意思的说：“楼主让你随我一起离去，我迟迟等不到你，便想着你一定是藏起来了，就来到了此处，撞撞运气。”

        空如也有些抑郁的点了点头，表示这就跟人离开，然后抽身而去，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女子。

        东娘看着对方有些生硬的身形，喊了一句：“不是妻子，你我不是夫妻，这样子可以放下心来了吗？”

        空如也脚步一顿，那一瞬间不知道是惊喜更多，还是失望更多，转过身去，仔细将人打量了一翻，嗯了一声，便走出院子，翻身上马。

        有的时候会让人觉得轻松，有的时候也会让人觉得惋惜，种种情绪皆取决于人，实在是难以描述。

        也许对于一个失去记忆，又百般朦胧的他，如此的反应其实是最好的结果，不给压力，不会让人逃跑，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想起过往，或者此生都想不起来，很可惜。

        东娘只知道两个字，那就是认命，自己如今除了认命，在去骂老天爷，也没什么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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