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落青史
唐金摇先前把周魏二人带回了京城，让他们先待在人才紧缺的朝廷，并与自己手下为数不多的官员商讨国政。
欧阳臣清在江南时就私下和他说要请辞归隐，结果唐金摇还没说话，唐锦晏就把欧阳臣清斥责了一顿，说他不顾大局，朝廷正缺人才，怎能撒手就走？
最后就连窝在修撰院的一阶史官们也被薅上了早朝。
直到新政颁布后，唐金摇亲自主持了一场殿试，并特许在职官员也可参加。殿试一放榜，真正的人才纷纷进入朝堂。
后来的某个早朝之上，唐金摇突然提出要册封功臣，首先点名了周子宁和魏子渊，想把他们封为国公。
唐金摇自认此举善哉，周子宁和魏子渊却当堂拒绝，言只想回北疆做将军，不想受封。
唐金摇只好作罢，松口把周子宁放回北疆当主将，把魏子渊放回北疆既当主将，又让他在空闲之余帮修撰院写写新史书。
那个早朝上，被任命为政事阁大臣的欧阳臣清再次提出请辞。唐金摇被周魏二人拒绝了封国公，又被他请辞刺激了一下，差点没坐稳从龙椅上摔下来。
双方几经推辞，再加上清平公主和几位大臣的挽留，欧阳臣清最后辞去政事阁职位，入修撰院为一阶史官，帮大越重编岁清史。
唐金摇不甘心，刚想点名上官朝及修撰院的几位史官，就就被看破一切的上官朝先发制人：“陛下，无功不受禄，我们不想要赏赐，只想安安稳稳地写史书。”
唐金摇又憋屈地看向唐锦晏，清平公主只口型对他说：“赶紧算了吧，不如想想什么时候娶皇后。”
唐金摇：“……”
于是河晏帝大手一挥，宣布散朝。
河晏帝被爱臣们堵了一早朝，之后就大步流星地跑去花园散心。
正巧唐锦晏也在，唐锦晏先和他笑道：“陛下，你的臣子们不想要功名利禄，也不是什么坏事。”
唐金摇抬头望向远天，半晌笑出了声：“也是，是我意气用事了……只是他们于我有功，我便不想亏待他们。”
唐锦晏却道：“民生逐渐好转，有朝一日重见盛世，他们都会满足，他们为的也是这个。”
唐金摇点头以示赞同，又转头看着唐锦晏笑：“皇姐你让我尽快娶皇后，可你是不是也该想想你的夫君？”
唐锦晏：“……”
唐金摇继续道：“这样，长公主殿下别急，朕帮你参谋参谋。”
唐锦晏颇不满意地瞥了这缺德皇帝一眼，又向开得正好的月季扬了扬下巴：“花开得多好，钰儿喜欢。”
唐金摇心中一沉，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北疆那边……我会派人去和北蛮人好好谈谈。”
————
河晏元年，上元，魏府
唐金摇登基后，太子府闲置，周魏将军冤案也得昭雪，他便名正言顺地把太子府重新更名为魏将军府，还给了魏子渊。
唐锦晏也把周将军府归还给了周子宁。
二人自拒绝封国公后，便以北疆主将的身份回了北疆，一直到年关才得皇命回京。周府一直未修葺，于是二人便一起住在魏府。
上元这天，唐金摇不想办宫宴，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便先问了周子宁和魏子渊，二人爽快地请他带长公主和陈王来魏府喝酒聊天。
他们还请了上官朝、上官立心和温江月，又叫上了欧阳臣清。
上官朝以“都是年轻人，不凑热闹”为理由推辞，最后几个年轻人在院内的石桌上摆了一排酒。
“虽说江南去年闹了一场，但后续民生还不错，百姓也能算是安居乐业。”
“北蛮人将与我们以北山为界，日后友好相处，互通有无。”
“……”
几个人最开始还在聊四方百姓、江山社稷，最后逐渐跑题。
但他此时们无关君臣，只像多年故交一样互相聊笑。
欧阳臣清第一次坐在他们中间与他们酌酒，心底其实有些放不开，于是只听他们说话，并不发言。
唐锦晏坐在他旁边，用手肘推了他一下。
他手一抖，差点把杯盏中的酒扣在地上。
他不知道唐锦晏叫他干什么，于是拿起酒坛：“臣给殿下满酒？”
唐锦晏被他逗笑，小声对他说：“欧阳史卿，你倒是也说句话。”
欧阳臣清不知道该说什么，温江月先向他举起了酒杯：“欧阳史卿，先前没少骂你，今天给你陪个不是。”
欧阳臣清看他认真的神色，笑着给了回应。
温江月起了头，众人纷纷将话抛给欧阳臣清，边聊边喝，差点把他灌醉。
唐金摇轻咳一声，向众人举起了酒杯。
“社稷长安，千里同风。”
八盏酒杯相碰，八份希冀相互交织。
社稷长安，千里同风。
大越盛世百年。
————
周子宁与魏子渊送走了客人，二人站在府外，周子宁突然问：“去不去御林园？”
魏子渊丝毫不在意路上行人，偏头就去吻他：“去，等我回去给你拿个大氅。”
周子宁微微挑眉：“你没穿大氅，你冷吗？”
魏子渊：“不冷，你就不一定了。”
周子宁反手拉着他走：“那就行了，我也不冷。”
远处路过的行人看到他们，纷纷互相推搡，笑着讨论着什么，又快步离开。
魏子渊轻笑，嗓音暧昧而朦胧：“周少将军，他们把你当流氓了。”
周子宁掐了他一把，低沉含笑的声音在风中散开：“放屁，流氓在我手上呢。”
他们到御林园看了薄冰未化的御林湖，放飞了自己的天灯，又在漫天橙光下许下了对将来的愿景和长相厮守的承诺。
他们回到府中，见石桌上还剩了一壶酒，便一时兴起，继续对坐酌酒。
京城的酒不同于北疆，不似北疆酿那般浓烈，反而酒香缥缈朦胧，品到深处却又能回味出一丝淡淡的甘甜。
头顶的明月高悬天边，耳边的清风带着酒香走出很远。
周子宁托着下巴，含笑的眼眸看向魏子渊。
京城的酒对他来说是不容易醉的，但此时他的语调却有些飘忽：“我记得苏子有词……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下片是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魏子渊强压着比他还飘的语调，放下酒杯就欺压上来：“下片说，自从添个，风月平分破……”
周子宁了然，抬手一拽魏子渊的衣襟，让他顺势扑在了自己怀里：“你说岁清史重编，我们留在史册上的不再是千古骂名……那会不会有后世再知晓我们的关系……”
魏子渊起身，顺着原先的节奏吻上爱人的双唇。
他轻声询问道：“你想让后世知道吗……你想的话，我就动笔……”
周子宁温声应答：“好，我陪你一起。”
“……”
天边圆月明朗，温柔的月光笼罩京城。清风路过未抽芽的树梢，为京城送入真诚的祝福。
两份汹涌的爱意在清风朗月中交织缠绵。
本是孑然孤饮，未料再度逢君。
于是自此与君携手，风月同享，爱意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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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晏三年，岁清史基本重编完毕，收入修撰院长风阁，将作为正史流传后世。
重编后的岁清史写尽了众生百态，公正且无一遗漏地写尽了后世眼中的“当年”。
待千百年后，故人逝去，大厦倾塌，新生早已将旧物取代之时，还有这些史册，一字一墨地记录下曾生动鲜活的过去，给本该湮没在时间长河中的一切保留了渺小却又浩瀚的归处。
当后世翻阅史册时，他们会知道这片土地上也曾有旧人存在、生活；他们会试着通过冰冷的文字窥探和了解不曾见过的温热的曾经。
千秋万代，青史万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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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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