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二到初六
夜里等梁心过去已经快九点，进屋碰见梁见喜老实喊了声喜姐。
正要往江浔那去，梁见喜喊住他拉到自己屋里。
拖把椅子让他坐下，梁心照做。他知道梁见喜有话要说。
“梁心。”，梁见喜连名带姓叫他，也不坐只站着打量他的脸。
梁心的五官轮廓与少年时相差无几，几次碰面眼见着他一年年冷了下去。梁见喜察觉了想找他聊聊，但又无从开口。
梁见喜目光停在他冷淡的眉眼，莫名想到他养父。突然意识到他们的相似之处，很空。像被装进玻璃罐丢进人群。能清楚感知到周围，但给不了回应或者说不想回应。
“喜姐。”，梁心见她眼神逐渐放空出声提醒。
思绪被打断梁见喜伸手拍拍他头顶，语气有点像哄小孩，“心心觉得江老师这个人怎么样？”
“有钱。”，梁心答的很快。
梁见喜噎了下，眨眨眼问他还有吗。
“没了。”
梁心短且单纯的回复让梁见喜顿感头疼，她灌下几口冷茶，想了想说，“江老师喜欢男人。”
梁心嗯了声，一如既往没啥表情。
凭对梁心的了解，梁见喜直觉他不是轻易陷入爱河的人。但江浔这个意外，她把握不准。
“你知道江老师大过年为啥来咱们村吗？”，梁见喜对上梁心投来的视线，继续说，“年前，江浔跟我说没地方去。我问他他也不说。前几天他前男友找我打听江浔，聊了两句才知道。”
“他前男友是隔壁油画院的，读大二。江浔先追的人，好了有小半年了。”，梁见喜说着，调出手机通话记录给梁心看。
“岁数跟你一边大，就是让家里惯坏了。拿江浔参展的画拿去卖，被江浔知道了就提分手。”
梁见喜停下观察梁心表情，空气静默大几秒梁心才意识到，递了句然后呢。
“然后啊。”，梁见喜笑笑转了话头，“其实他前男友就是想让江浔重视他点，别总到处招惹人散就散吧，江浔电话不接也没回消息，所以才打到我这儿来。”
梁见喜把知道的都告诉他，“好像都已经说要见父母了我看吧，等年后回学校再见面是个啥情况，就真不好说。”
梁见喜自觉言至于此，梁心应该能懂。正等梁心开口的功夫，房门被敲响了。
“见喜。”，门外是江浔。
梁见喜白日对他的气还没消，没去应门。梁心垂眼看地像没听见。
江浔又敲了几次，节奏不缓不急耐心地很。
梁见喜有意晾他，最后是梁心去开的门。
门打开看是梁心，江浔没进去只朝里伸手，被他握住。
梁心回头看梁见喜。
目睹俩人动作的梁见喜眼皮子直跳，嚷嚷着叫梁心多长点儿心吧。
梁心把门带上隔绝里头的怒气，被江浔牵着回他屋里。
江浔不急开口，先把人拉到腿上跨坐面对面搂着。
等抱够了再低头问，“见喜说我是坏蛋？”
梁心想事情想的认真，由着江浔摆布也没吱声。
梁见喜的话在心里反复过了两遍，他只抓住了年后回去这个重点。
“喜姐说，你们年后就走。”，他开口试探江浔的意思。
江浔的手拨开他衣领搭在后颈上，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刮着软毛。闻言动作顿了顿，说，“十五元宵吧。江老师要回去工作了。”
梁心把头一垂，磕在江浔心口，不高兴表现的明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皱眉，纠结的想着什么。
“不高兴了？”，江浔以为他是舍不得，用嘴去碰碰他耳朵。
梁心嗯了声，在他心口蹭几下把平整的衬衫弄皱。
江浔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笑，哄他抬头要亲他。
梁心抬头看他，虽是面无表情但眼底发红还带些隐约的水光。
被这双眼睛注视容易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就是他眼里的整个世界。
江浔嘴唇开合，随口就有哄人的话没说出口。
梁心不给他时间，从他身上下来就要回家。
江浔喊他名字说，“江老师会回来看你的。”，语气里的认真连他自己都没觉察到。
梁心像没听见，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江浔说最后那句话时的优柔寡断，让他觉着腻歪。
人刚到家院门口，转账消息也踩着点到了。
梁心有点惊讶，也只是一点。他知道人在情感上的愧疚，总爱用金钱来弥补。
他拖到躺上床才打开微信。
【待收款：8888】x2，当中隔了半小时。
江浔的大方让他忍不住挑眉，他心道早知道就再等会儿了。
收款完看看余额盘算，又打开备注医生那人的聊天框，给转过去五千。
盯着那串数字良久，放下手机闭眼沉思。
人生来就有七情六欲，而他清楚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他觉得那是因为养父病得太早，没来得及教会他。
自己对江浔说出的喜欢，对象其实可以换成任何人，包括家里的驴。他眼里的世界是座孤岛，岛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养父，一个是他。
贫穷与孤独作伴，概括了他迄今为止的人生。过于出众的外貌在没有庇护的前提下，本身就是原罪。他被迫穿上麻木冷漠的皮囊，隔绝一切同情或觊觎的视线。日子一久，皮囊下的梁心是什么样连他自己都忘了。
“江浔。”，梁心闭着眼嘴唇动了动。
一连几天，江浔都没找他。
年初六，梁心同往年一样，架着驴车载着养父去邻村赶集。顺道收了自家几亩地的租金，
回来时候米面粮油装了一车。养父坐在后座玩着新买的九连环，伴着驴脖子挂的铃铛，一路上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梁心回家安顿完去了梁见喜家，刚进院子就撞见她人，喊了声喜姐。
“心心，你你找江浔？”，梁见喜知道俩人几天没见面，莫名心底发虚结巴了下。
梁心说给村长送的菜种，余光注意到江浔那屋的窗户里头有人影闪过。
“你，你们？”，梁见喜有些尴尬还想说点啥。
梁心把提着的红塑料袋交到她手里就走了，一秒都没多待。
出门不久，手机震了。
路上风大没戴手套，梁心手冷不想从好不容易捂热的兜里掏出来。
到家给养父下了碗面条卧俩鸡蛋，打开收音机调到评书台。他没什么胃口，只撑个脸坐着看养父吃。
微信电话响了，梁心等自动挂断才解锁去看。隔十分钟一条，都是江浔发的。
江老师：emoji微笑
江老师：怎么不进来？
江老师：emoji微笑x3
江老师：未接通
江老师：【转账】100000
梁心点了下刚刷出来的那条转账，动动手指打出个问号没来得及发送，电话又响了。
点下接通，梁心少见的先开口，“江老师？”
“梁心。”，江浔的声线有点沉很抓人耳朵，“我可以进来吗？”
梁心看了眼专心吃面的养父，他在犹豫。他讨厌别人对养父投来的特殊视线。
通话没挂断，沉默几息后听筒里传出一阵杂音，紧接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梁心。”
声音在听筒里和门帘外同时响起。
梁心咬了咬牙根起身去拉开门帘。他想江浔脚伤应该好了，不然也干不了翻墙这种事。
江浔斯文精致的打扮此刻却有些凌乱，挺括大衣肩头挂着枯枝，能当镜子的皮鞋也沾了泥。呼吸声有些重，看着他问，“我可以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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