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费洛蒙1.0
下午赵思开车载父子俩去青山医院复诊。
精神科的住院部空空荡荡，偶尔会有冷脸脚步匆匆的医护人员经过，脚步声回响在冷色调的空间。
“梁先生目前病情稳定，三个阶段的保守治疗结束，效果不乐观。”，戴口罩的主治医师眼镜反射着日光灯，看不清神态，“建议开始进一步治疗。”
“进一步治疗？”，赵思问。
“是的。林氏制药集团回馈社会的慈善计划，‘费洛蒙10’目前正在进行患者招募。”
旁听的梁心听见‘患者招募’不自觉皱眉，这让他想到以前在村里流传过的恐怖传言。
“我们再考虑考虑。”，赵思抗拒的明显，转而问了些其他问题，让梁心先带梁艾出去等。
牵着梁艾走出办公室。酷暑时节，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让人下意识全身发凉。
梁艾被什么吸引，主动带着梁心向走廊尽头走去。
随着逐渐靠近有规律的敲击声越来越响，一阵阵的回荡在封闭空间。
尽头是一扇对开的金属门，门上各留了不大的可视窗口。
梁艾停下伸头去看，脸几乎快要贴上玻璃。
梁心在另一边门停下，抬眼望去，门后是个空旷的白房间，什么家具都没有。
“砰！”
有重物砸向金属门，震得梁艾打了个激灵也没移开眼。
梁心走到他旁边顺着他视线角度，朝玻璃下方看去只一眼便喉头一紧。
一个干瘦的男人紧贴门那边蹲着，仰起脸死死盯着他们。
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面无表情但眼珠通红往外淌泪，嘴半张着几乎能看见灰白的舌苔。他正用高抬的下巴一下下砸向金属门。用的力气很大，下巴明显歪了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看清楚的瞬间，梁心就拽着梁艾将人带离。那个病人的眼神让他觉得不舒服。
随着他们远去的脚步，门内的敲击声越来越快。
片刻后，有三五医护人员从电梯间赶来脚步匆匆，与跟医生结束交谈的赵思擦肩而过。
复诊完回去时快到梁心上班点，赵思顺路把他放在大学城下车。
“你下班晚别一个人到处走，记得找同事搭个伴，朋友也行。安全第一。”，赵思嘱咐他，已然把他当儿子对待。
梁心没说什么，点头应了。
袭击事件导致clean近阶段的营业额明显下滑。
钱妹妹坐在吧台椅上，翘着二郎腿翻看账本，手边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快溢出来了。oscar面前放了排高脚杯，手里那个已经擦了快五分钟。
梁心换完制服，戴上免打领结出来店里一个客人没有。摘下钱妹妹手上刚点的烟，抽了两口。生意不好，连带他这个月的提成都少得可怜。
“mysweethunter”，钱妹妹往后一靠倚着梁心有气无力道，“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倒闭了。”
“安全第一。”，仗着店里没人不用保持人设，梁心安慰她一句。
“ohmygod,你说这事儿怪不怪。哪儿跑出来这么多精神病？”
“据说是吃药吃的，我姐妹从好几个场子里听来的风声。”，oscar故弄玄虚接话道，“能把正常人变成疯子，从乖乖仔瞬间进化成反社会。”
“shutuposcar!”，钱妹妹翻了个优雅的白眼，想了想道，“我哥说的内部消息，跟青山医院有关。”
下午才从那过来，梁心难得主动问道，“青山医院？”
钱妹妹见他感兴趣，多提了一嘴，“好像那五个被抓的，都是从那出来的。具体怎么出来的我哥没说，反正是同一批人。”
梁心嗯了声记下重点，决定回家跟赵思说一声。
“叮铃铃——”，门铃被推门带响，clean迎来了今晚的第一位客人。
钱妹妹望向来人，瞬间从梁心身上起来堆起营业微笑，“mr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又。”
江浔扎了低马尾，大半夜还一身正经的衬衫风衣领带皮鞋，看样子是刚从大学过来。他在钱妹妹身边落座，说自己是来尽司机义务的。说话间有意无意看向她身后那人。
“ok~”，钱妹妹眨了眨眼想到什么，“hunter，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闻言梁心掐了烟，走进吧台oscar冲他耳语几句，他点了点头。片刻后，给江浔上了杯尺寸正常的干马天尼，只是杯底沉了十几粒橄榄。乍一看像某种果饮。
江浔表情控制完美，很给面子的端杯抿了口，“不错。”
像收到鼓励，梁心接连认真调出七八杯颜色怪异的鸡尾酒，在吧台上一字排开。
江浔一杯杯喝干净面色从容，并都给出肯定评价。
看得一旁的钱妹妹直嫌牙酸，拉着oscar去隔壁店做美甲了。
店里就剩两人。
看着江浔面前那排空了的酒杯，梁心伸手比了个数在他眼前晃晃，“几？”
“三。”，江浔故意答错握住他手指说，“我喝醉了。想问什么？”
被戳穿的梁心面无表情抽回手，说出几个关键词，“青山医院，林慕白，林慕青。”，他觉得江浔应该知道什么，至少比他了解的多。
江浔嗯了声，朝他弯了弯手指，“过来。”
以为他要说啥惊天大秘密，梁心看了眼店外冷清的街道，半坐上吧台探身去听。
江浔勾住他领结拉低后，笑着说，“收点报酬，亲我一下。”
梁心没犹豫，往他额头碰了下。
江浔不满意，拉过人结结实实地亲了会儿。让他也尝尝不兑水的长岛冰茶。
分开后梁心口舌被辣到发木，拧着眉重复了遍关键词。
“我知道的也不多。”，看他不耐烦得明显，江浔收敛笑意正经道，“前男友林慕青，你见过。上面有个大哥林慕白，林氏集团的现任董事长。今年中秋林老爷子刚走，头七没过他就走马上任了。”
听到中秋梁心想起赵思最后去梁庄的时间，不动声色继续说，“青山医院，袭击事件。”
江浔顿了顿，犹豫片刻像在考虑。几息后叹了口气说，“两者之间的联系，我也不太清楚。不过，知道林家最近的一个项目‘费洛蒙10’计划，已经开启第二批患者招募了。我父亲跟林老爷子有点交情，投了不少。”
“费洛蒙？”
“新型促脑代谢药，这个项目林家筹备了很多年。”，江浔意外他今天哪儿凭空生出的这么多好奇，捏捏他后脖问，“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正在整理线索梁心被打断顺势一靠，侧脸埋在他颈侧隐藏满眼复杂。决定先不提赵思的事，沉声开口道，“我爸在青山医院看病，医生推荐用费洛蒙。”
江浔嗯了声偏过脸，用颧骨去蹭他额角，“据说第一批患者的治疗效果不太理想，可以再等等。”
梁心不置可否，心下已然确定赵思在隐瞒的事跟林氏有关。
深夜下班到家，梁心刚开门就看见赵思独坐在客厅里，茶几上放了几页。
“回来了？”
梁心点头，走过去问怎么了。
“坐。”，赵思的脸色看起来很疲惫，眼里有点红像不久前才哭过。看梁心坐下，拿起桌上的签字笔给他，“这些你签一下。”
梁心在她旁边坐下，没接笔视线扫桌上的纸，捡起几张简略看了遍，是赵思个人名下几套房和一些投资的转让协议。
“我大概要出国一趟，什么时候回来没定。这些，就当留给你爸吧。”
梁心斟酌片刻，语气平静道，“你跟林氏有关系。”
“你”，被说中的赵思面露惊讶，而后警觉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新闻。”
“好吧。”，赵思闭了闭眼问梁心要了根烟，颤着手点着后抽了口被呛到咳嗽几声。
半晌，深呼口气慢慢解释道，“我原来是林氏制药的前台，有一次董事长视察的时候看见我了。问愿不愿意给他当助理，天上掉馅饼谁会拒绝？给林建邦当助理没几年，他就病了他年纪比我爸都大，这岁数再有钱也得听天由命”
“我被允许一星期去医院陪他一天，躺在病床上的糟老头子的味道现在想起来都想吐。”，赵思回忆的表情有些痛苦，哽了哽继续道，“在医院待了有几个月，林建邦的病好转了，医生说再撑个一年不是问题。然后有一天陪完床，林慕白找上我，说要做个交易”
“交易内容是让我每周去医院的时候，在煲的汤里添点料林建邦一个山珍海味吃惯了的人，居然还就喜欢喝我的汤。那汤还是你爸当年教我煲的你说巧不巧？”，赵思笑了笑像在自嘲，“我拒绝了交易，再也进不去病房。提心吊胆过了两个月快到中秋，人突然就没了我连参加葬礼的资格都没有。过了段时间我辞职了，林慕白再次找上我，他让我想活的话就把嘴闭紧。我做到了，作为报答他不收回林建邦生前留给我的好处。”
听完梁心毫不意外。因为赵思一没学历技能二没人脉家底，却住在了杭城权贵云集的锦绣园显然这里头的水深不可测。
“青山医院。”，表情平淡的梁心点出关键。
赵思像被地名刺激到，突然站了起来神色惊惧不定，然后像意识到动作太大，不自然的坐下磕磕绊绊道，“那，那只是家普通的医院。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她抵触的明显，梁心垂眼静默片刻，换了个方式问，“你可以保持沉默。我只想知道费洛蒙并不安全对吗？”
听见费洛蒙赵思像被吓到的猫科动物，眼珠不住地小幅颤动，半晌后才沉重的点了下头。
得到准确答案，梁心点了点桌上的文书问，“签了这个，对你有好处吗？”
赵思又果断点了点头道，“如果我不在了，这些东西迟早也会回到林慕白手里。不如趁早转移给你。”
梁心没说什么，提笔在纸上签名。他知道，赵思今晚的举动完全是为给梁艾留后路。
赵思急迫的接过他签好的文书，检查有没有遗漏处。
谈话终止，梁心知道今晚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准备起身回房却又被赵思叫住。
“梁心。我是为了保护你爸和你你们知道的越少越好。”
梁心站定回头看她。
“我这么对你爸这么多年，我喜欢他我爱他。即使他醒不过来了，跟年轻时候比老了这么多我还是喜欢他，什么都可以给他。是不是很傻？”，精神高度紧张的赵思垂着头看不见表情，独自承受的压力让她言语混乱。渐渐隐约有水滴落下，砸在纸面上。她的声音发抖像濒临崩溃般的自言自语，“我就想这么守着他，找回当年那个叫我思思的人。”
梁心走近在她面前蹲下，搂住这个背负太多的人。拍拍她的后背，跟以前哄梁艾一样哄她。
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静静等她缓过来后松手。没着急站起仰视问她，“喜欢人是什么感觉？”
释放完情绪的赵思找回理智，没跟上他脑回路被问得有点懵，干巴巴地说，“你这么问一时我也说不清是一种感觉？说不上来，很复杂。只要那个人在脑子里，你就忘不掉也不想忘。不论他变成什么，你对他的感觉都不会变大概就是这样吧。”
听完这番解读梁心似懂非懂，道声晚安回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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