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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大珠小珠落玉盘


夜色低垂,府邸后花园子尽头的墨绿色小偏门儿,被仆下从两侧缓缓开启,往常这时候早已下钥,今日却有顶胭脂粉色的软缎小轿,被两位高壮的轿夫抬了进来。

        彼时滺澜还未入睡,倚在阁楼窗前,将一切都看得真切。她才沐浴熏香更衣过,因为怕窝着半湿的头发睡觉会落下头疼病根,故而被桂嬷嬷哄着去玩。

        “福晋,该您出了……”

        锦云对坐在小桌前,主仆二人摸了好几把叶子牌,听闻院外有窸窸窣窣脚步声响,估摸着轿夫和仆从已经将轿子抬至庭园主路,后再送入前头早布置好的西院儿去。

        “主子,您瞧见没有,什么庶福晋,不过是名号听着唬人,归根到底也就是伺候人的奴婢,同丫鬟子没什么区别。京城府第宅门儿里,这种身份的多得是,规矩就是夜半小轿从侧门抬进来,明早给您跪地敬个茶,就算府里人了。若主子没收用,过几年打发出去配人,也不是不行,全看您和爷的心意……”

        桂嬷嬷往滺澜鸦羽似的长发上轻轻涂着玫瑰油,又从侍立的小丫鬟手里拽过一条条温热的手巾,按压着吸干余下的水露。她总担心滺澜对过门没多久,府里就纳妾这件事无法释怀,嘴里絮絮叨叨的劝慰。也不怪她多想,宫里宫外亲戚宗室,传出去福晋的脸面确实不好看,若是琴瑟和鸣,谁会新婚燕尔就添人呢。

        “不碍事儿的,嬷嬷多虑了……”

        滺澜抬眸朝桂嬷嬷浅浅笑着,因着之前看府邸分配屋子时,十四阿哥就打过招呼,说过阵子会有一侧一庶两位妾室过门,可见他早就定好了人选,并非故意针对谁,或是对婚事不满意。只是她始终存着疑问,这新侍妾为何要从八爷别院中调人,到底是之前就暗通曲款了,还是其间夹杂着什么缘故?

        “禀告福晋,前院儿有点子状况……”

        正闲谈着,太监常禄躬身过来奏报,说九皇子和十皇子,并一些宗室子弟听闻府上纳妾室,非要起哄过来道贺,这会子已到了府门口,“您别误会,他们来造访,并非是要给庶福晋办什么贺礼,她也没这般大的面子。只不过,今儿个皇上在西郊围猎,众人散了差事儿回程,沿途经过咱们府上,这新侍妾又是出身八爷别院,所以,九爷、十爷起哄要来讨杯酒喝。这二位爷挑头儿,余下随行的几位宗室亲戚都跟着闹,咱们爷哪儿拉的下脸拒绝,这不,乌央乌央都跟着回了府里……”

        “深更半夜的,哪儿来什么酒菜呢?厨房大抵都熄了灶火……”,突如其来的贵客们,将诸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滺澜、锦云、桂嬷嬷面面相觑,一时也想不到法子变出珍馐美馔,可偏偏又怠慢不得。

        “福晋不必忧虑。爷估摸到这会子福晋早已就寝,命诸人不许叨扰,酒菜之类,厨房管事儿的会看着办。是奴才知您没睡,想着还是来奏报一声……”,常禄怕滺澜为此事烦扰,赶忙上前安抚。

        “你做得很好。莫说还没睡下,纵然已就寝,还是要起来周全的,怎么能薄待兄长,失了礼数。我想起,宫中近日送来新鲜的牛羊鹿肉,如今秋意正浓,你去问问爷,在湖边亭台架铜炉炙烤野味可好?菊花锅子涮生鱼片、鸡肉,吩咐灶上用明儿早膳的松蘑、榛蘑做山珍面,再拌炒几道时鲜小菜,也就体面了……”,哪儿还有心思玩,滺澜将手中叶子牌一扔,指点着常禄去操办小宴席。

        湖畔掇山堆石,植梧桐、细竹、子午花,于开阔处建飞檐雕梁的碧桐轩,月台平整舒朗,凭栏可赏湖景观鱼。

        原本寂静雅致的轩厅门扉窗扇大开,月台支炭火铜炉,室内摆圆桌起宴席,掐丝珐琅的火锅中花瓣被以高汤煮沸,炽火架于锅底,来客将厨子现片好的鱼片、鸡片投掷于汤中,一时间香意缭绕,席间推杯换盏,热烈非凡。

        “沃汤细滑滋味纯美,你们说,这不就是寻常鸡、鱼片,偏偏融在汤中,就入口即化,鲜而不腻。再说这汤底,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古人诚不欺我,入秋品之还能平肝祛躁。不是我说啊,这谁出的绝招儿?真真是七窍玲珑心的妙人……”,十阿哥吃得尽兴,举箸难停,时鲜美馔入口只觉唇齿留香,沁入肺腑,赞许不停。

        “山珍面也不错,大抵用了七八种蘑菇吧?汤汁浑厚鲜美,面柔而韧,裹点子鸡丝,香出山海关了,到底谁出的主意,这就这点子工夫,能备下此等珍馐佳肴?”,眨眼间,九阿哥碗里汤汁已见了底,他素来养生克制,晚间并不贪食,而眼下也没抵住诱惑,品了高汤两盅,又命人端过小碗山珍面。

        尽管两位兄长都在不停探问,是谁出主意操持的菜饭,十四阿哥却只埋头吃面,通通充耳不闻,只当嗖嗖过堂风。

        结果越是佯装不在意,越勾起旁人的好奇,连在湖畔沉湎于炙烤肉脯的宗室子弟都凑过来盘问,见实在装傻充愣躲不过,小少年挑着筷子轻轻抬起头,眸光闪了闪,小声应了句,“我……”

        十阿哥听了这话直拿眼睛白他,酸皱着脸好半天懒怠揭穿,末了实在难以忍受,过去拍了拍肩膀,“不是哥哥瞧不上你啊,咱们自家兄弟从小儿一块长大,你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性情,要能琢磨出这些玩意儿,明儿我上朝我管你叫哥哥!”

        “长本事了吧?真就把哥哥们当傻子糊弄,你连米面都难分清,还管冬笋鸭子几分熟?我看席间小菜多湖鲜,荸荠、菱角、莲藕,这是江南人入秋的饮食习惯,可是你福晋在身后支的招?”,九阿哥端过茶盏,斜睨了身旁的弟弟好几眼,笑他的搪塞之言太拙劣。

        “哎,小十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都是自家亲人,什么样儿的西施貂蝉,值得这般藏掖?再者,那是你正经嫡福晋,谁还敢惦记不成?大婚的时候,咱们兄弟忙着办差也未曾得见,如今到府里都不说给哥哥敬个茶,忒失礼了……”,十阿哥惯爱起哄凑热闹,看九爷先戳破窗户纸,他就跟烈火烹热油一般,刹不住闸门了。

        因滺澜已卸了钗环沐浴梳洗过,就没在上妆打扮,只换了件藕荷织金绣丹桂的氅衣,在唇间微点口脂增些颜色,头发编成麻花辫子再挽发髻,绒花朱钗斜簪髻间,其余一概妆饰全无,她想着黑灯瞎火瞅不真切,谁知却反添了清水芙蓉般的天真娇憨。

        “见过二位兄长,方才听闻此处觥筹交错,好生热闹,未敢来打扰,还望兄长莫要见怪。深夜起灶照顾不周,不知席间小菜可还合兄长胃口?”

        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十四阿哥猛然回过头,才见滺澜从花树枝蔓间款步而出,看她神色如常,笑意盈盈到近前给两位阿哥福身见礼。

        “哎,弟妹太客气,明明是我们兄弟深更半夜不请自来,还劳累你操持宴席,该哥哥道一声‘叨扰’才是!”,十阿哥素是自来熟的性情,他端酒杯朝滺澜高举,进而一饮而尽,算作回了方才的礼数。

        “成了成了,招呼都打过了,九哥、十哥不是外人,坐月台上烤肉的那帮,都是打秋风的亲戚,更不用搭理。风寒露重,赶紧回吧……”

        小少年面带嫌弃,意兴阑珊。他环顾左右,先将滺澜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几番,又瞥了瞥还想寒暄的十阿哥,最后白了眼轩厅外抻着脖子往里看的宗室子弟们,身体巍然不动,目光比谁都忙。

        察觉到扶着自己胳膊的手暗中使了气力,隐隐有推搡驱赶之意,滺澜岂不心知肚明,才要再行礼请辞,却被拦住了脚步。

        “人还没瞧清楚,怎么就急着走呢?来都来了,也不跟九哥说几句话,澜格儿北上京城,住的还习惯,天干物燥,到底比不上杭州清润。”

        说话的人身量修长,俊朗翩翩,眉浓黑而修长,丹凤眼尾缓缓散开,顾盼之间,目光清亮颇有神采。他身着暗紫色缎面行服,腰系嵌玉革带,荷包环佩火镰分坠两侧,领间袖口各镶一圈雪色貂绒,透着精致讲究。

        只是这称呼忒过亲近了些,于夫家兄长来说,于礼数上略有不合,引得周遭众人纷纷瞠目,可惜始作俑者却毫不在意,反而振振有词。

        “你们看我作甚?这虽是我弟妹,可她还是我福晋的娘家亲戚,这不也是我的妻妹吗?亲戚来京城,关切两句,有何不妥?澜格儿,改日不忙可以去九哥府上做客,你令玥姐姐时常提起你,和我讲你们儿时在杭州的趣事,她在府中也寂寞,总惦念着闺阁好友……”

        这话滺澜听在心中暖意融融,霎时就对九阿哥颇有亲切之感,总觉得好友令玥之前言辞太偏颇,还骂人家举止轻浮,容貌邪性,过分!

        谁承想还没待滺澜回应,就有人争着抢白,小少年将她一把揽过,明明压低了声音,却又让周围人都听个分明,“你别被他糊弄,慈眉善目,嘘寒问暖都是装的!九嫂在府中寂寞?还不是因为他成日在外头浪荡疯野,根本没闲工夫听人家讲什么儿时过往……”

        九阿哥素来好面子,抽不冷被人这般埋汰拆台,脸色哪儿还挂得住,也顾不上优雅端方,一把拽住弟弟的辫子,“我跟说小十四,你再敢胡说八道半句,今儿我就给你扔湖里涮涮!”

        小少年吃痛,回手捂住头发根往里拽辫子,只嘴里仍旧不依不饶,朝着福晋告状,“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眼见为实。装成慈悲菩萨样,心黑手狠比修罗,哎哟!”

        “小十四,我要是你,就闭嘴不言语了。哎,弟妹,你别忙着劝和,这山珍面着实好滋味,除了蘑菇,汤头用什么煨的?能想出这般美馔,可真是绝妙!”,十阿哥在旁边老神在在瞧热闹,显然已经见惯了场面,他将面条高高挑起,朝着滺澜晃了晃。

        滺澜这头忙着给兄弟俩拉架,那头儿还得思索着面条子的配料,弄得手忙脚乱,“十哥谬赞,非是我想的点子绝妙,只因您今日打猎疲累,才觉得是佳肴罢了。这面的汤底是老鸭子炖冬笋,然后加入松蘑、榛蘑、白蘑七八种熬制,您要是喜欢吃……”

        好不容易扯回了辫子,小少年却半点不知收敛,腾挪半步,挡住了滺澜顺势要出口的话头,“十哥要是喜欢吃,回头我让厨子给您写个配方,让贵府仆从照着做就是!”

        而后又扳过滺澜的肩膀,将她强扭着往门外推送,“你别跟十哥说喜欢吃就常来,他真的会天天来的!成了,庭园起风阴气重,小心妖怪抓你,赶紧回吧,给我留盏灯烛……”

        “嚯,我说为什么呢?十四哥娶了个国色天香大美人儿,藏着捂着跟稀世珍宝似的,连瞧都不让瞧,还骂我们是打秋风的亲戚,啧啧啧,您越这么说,回头我见天儿就来府上打秋风!”

        见滺澜走远,在轩厅外月台上烤肉的宗室子弟也都纷纷过来打趣,说话的乃是多罗郡王垫窝的小儿子,才十四、五岁,养得甚是娇贵,平日亦在宫中进学伴读,同皇子们玩笑打闹都颇为随意。

        “对对对,我就还纳罕呢,有阵子没见了,围猎散了也不说跟兄弟们寒暄寒暄,马不停蹄往府里赶,敢情是朝思巴东有巫山,暮想窈窕神女颜,牵肠挂肚呀!不过十四爷,你自小那个怕跟人亲近的隐疾治好啦?”,高瘦的青年名贝伦,前几日才承袭了贝勒封号,有点子飘飘然,酒过三巡言语也大胆放肆起来。

        九阿哥、十阿哥听闻有人敢提起这茬儿,也不再作壁上观,纷纷侧目望向弟弟的脸色,看少年长睫低垂,目光晦暗不明,轻抿唇角犹如缓缓结了冰。即刻明白是这个不懂事的东西触了他逆鳞,生怕谁再火上浇油挑事端,忙称疲累倦怠,带头儿拱手告辞。

        就在后花园子里架炉子炙肉闹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前头东院的气氛,却是一片愁云惨淡,闲杂仆役早被打发遣退,近身伺候的婢子们个个垂首侍立,噤若寒蝉。

        奶娘吴嬷嬷不顾身份尊卑,一把将侧福晋浅香手中的绣花绷子抢过,重重撂在案几之上,“我说姑奶奶,您怎么都不知道着急呢?绣绣绣!绣出个大天儿来,爷会往屋里来吗?会给你肚里揣个孩子吗?”

        浅香父兄虽不争气,到底是养在宫中的官家小姐,被粗鄙之言训斥,也生了羞恼,涨红脸色辩驳,“嬷嬷住口吧!你只埋怨我有何用?从小儿他就瞧不起我,觉得我在娘娘面前做小伏低讨恩惠,彼此话不投机半句多。如今,他虽纳我入府,可就视而不见冷着,我再去奴颜谄媚,恐更会遭他讥讽嘲笑,何苦来呢!”

        吴嬷嬷也觉方才太过失言,忙又缓下神色安抚,“老奴也是真心为您着想,前儿个入宫,太医诊治您身子康健,并无风寒之症,娘娘已是不悦。其实,娘娘再有权势,终究是鞭长莫及,还能一手遮天管着儿子床帐里的事儿吗?她这会子还是偏心庇护您的,从单宣召您和爷俩人进宫请安就能看出来,独一份儿的荣宠,嫡福晋又如何,都不赏这个脸面!如今庶福晋又入府了,您再不着急怀上子嗣,待娘娘失了耐性,没人照拂咱们府上,老爷少爷们前程指望谁?女人要是娘家不硬气,终究任人磋磨……”

        浅香缓步走到窗边,看对面西院红灯高悬,暗暗攥紧了手中的香囊,眉宇间尽是惆怅,她心有所属却不能为外人所知,一腔愁苦无处可诉,但终究是嫁做人妇,所有昔日绮念都成泡影,再听吴嬷嬷提及娘家,不禁心思动摇。

        是了,虽命不由己,可身为人女,到底要替父兄前程考量。

        吴嬷嬷看她态度松动,就知生了争宠的劲头,忙趁热打铁走到浅香身后,从肘下递过一个绸布包。

        “奶奶想通了就好,老爷少爷都等着您飞黄腾达沾沾光呢。这是药铺坐堂亲自配的香药,就只需那么一丁点儿,您再温言软语服侍着,没不成事儿的……”

        天色熹微,庶福晋娇雪就喊了婢子来伺候梳洗,她过会儿还要按规矩给嫡福晋磕头奉茶,才能正式算府里的人。

        铜镜中映出的妆容已残,昨夜虽称不上大婚之礼,可到底是她入府的喜日子,要知仆下都是看人下菜碟,分多少宠爱得多大脸面,今个儿还想耀武扬威一番。

        竟没想到,自己跟棒槌一般扎在炕沿,枯坐到天明,心中越想越气闷。她本来就是暴脾气直肠子,在别院中歌喉琵琶都胜人一筹,小姐妹也捧着,哪儿知初来乍到就碰钉子,越想越憋屈,甩手将茶盏摔到墙根。

        “奶奶您别气,昨儿个府里有贵客,吃酒吃菜闹到后半夜,并非爷故意冷落您……”,小丫头鹦歌儿是她从别院带来,一直随侍在侧,对脾气秉性再了解不过,忙给擦手安抚。

        “真的?闹到后半夜,又不是不歇着了,宴席散了之后呢?我差遣你溜出去打听,可听见什么了?”,庶福晋娇雪信了几分,她皱着眉抱怨,可又不死心,盼望能有转机。

        “是,是,奴婢去打听了,好像爷本来要过来的,但是,福晋给煮了碗什么山珍面,把他叫走了,千真万确!奶奶,奴婢身份卑微,因为贵客们在后院吃宴席,福晋就住园子里头,守门婆子凶得老虎似的,我还哪儿敢多问,听了三两句就被打发了……”,其实,小丫鬟鹦歌儿只是猫腰藏到后花园子月洞门外,听了几耳朵守门仆下闲聊,就没敢多待,她并不知昨夜详情,只是惧怕娇雪盘根问底,才编了半真半假的话来搪塞。

        “煮面条?她堂堂福晋,还下厨煮面条,真是又心机又霸道,都是主子奶奶了,自己吃宴席,都不肯漏漏指缝,给侍妾点汤喝!走吧,给她请安去,对了,捯饬漂亮点,别让人小瞧了……”,娇雪深感被人半路截胡,心中忿忿不平,又捡了朵芍药绒花簪在鬓边,明晃晃很是抢眼。

        昨夜忙活折腾到后半夜,还没怎么沾枕头,就又到了起床的时辰,滺澜也觉着倦怠。所以听太监常禄奏报说庶福晋来奉茶,就没摆什么场面,只命婢子将她请至暖阁,也显着随意亲切些。

        娇雪原本听信奴婢之言,觉得福晋刁蛮强横,谁知见了真人,才知不过是个还未满十六的小姑娘,身穿雪青色织金云锦广袖长衫,玉兔捣药花样的百褶裙拖曳低垂,露出缝着绒毛球的绣鞋尖尖,颈上如意云肩坠珍珠璎珞,端坐在罗汉床边垂首写字,像个未出阁的娇养闺秀。

        “妾身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滺澜闻声浅笑,接了庶福晋的奉茶和叩首,又命锦云将早已准备好的绸缎、首饰、金银锭子赏了下去,才伸手将人虚扶起身。

        她端详着坐在下首圆凳上的新侍妾,十七、八岁的年纪,圆脸樱唇大眼睛,笑起来有两个大酒窝,长得一团喜气,额前金凤垂步摇,鬓边一朵牡丹花,猜测着应是张扬爱奢丽的性子。

        “庶福晋平日都喜欢些什么呢?听说你擅器乐?”,滺澜让婢子给端过金桂乌龙,室内顿时清香四溢。

        “福晋只喊我娇雪就好,什么庶福晋,没得生分了。妾身自幼喜歌舞,谈不上擅器乐,只琵琶还弹得一二……”,娇雪不经意的打量着四周,看房中布置无一样不精巧考究,连随意扔在手边的小方枕,都是缂丝花鸟,不由落落沮丧,又心意难平,只恼怒着同人不同命,只投胎出身这一样,就把彼此地位扯了十万八千里。

        滺澜瞧她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知其心思涌动活络,倒也没太在意,只朝锦云摆了摆手,“真巧,我自幼习古琴,后来听琵琶曲妙,又吵着学了好阵子,改日我们可切磋一二。锦云,把阁楼中的紫红花梨琵琶取来,算我给庶福晋的见面礼。咱们府中人口简单,娇雪姐姐往后喜欢什么,或吃穿用度上短什么,不必客气委屈。只一样,心思要放在正路,不可无端生是非。”

        走在花园的卵石路上,娇雪紧紧抱着裹了丝绒缎子的琵琶,蹙眉噘嘴又不肯撒手,小丫头鹦歌儿以为她受了屈辱,忙跟着同仇敌忾,“奶奶,可是福晋欺负您了?什么劳什子赏赐,咱们不要也罢,奴才给扔杂间里去!回头得机会跟爷告状!”

        看她这举动,娇雪却急了,忙一个闪身,把琵琶护在怀中,“滚开,不识货的东西!我虽不待见福晋霸道,可这琵琶,这琵琶是千金求不来的珍品,搁着以往,别说摸,连瞧一眼都没资格,如今竟赏给我了,这,这,叫人如何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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